葉子輝也是有腦子的人，在郭縣被打擊後，默默找到鄧珊，臭味相投的兩人一拍即合：不能讓章宇的日子過舒服了。

  沒成想，大仇未報，鄧珊自己先進去了，三年有期徒刑。

  葉子輝少了幫手，決定單挑章宇。根據鄧珊提供的有限情報，他找到天成，一路調查下來，清楚了天成的業務模式，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釜底抽薪，讓章宇摔個大跟頭，爬不起來最好。

  軸承廠的趙福平時像個彌勒佛，還有一點人脈，外甥想幹事，看在服刑姐姐的份兒上，他必須無條件支持，七拐八繞地找到了宋主任。

  服裝廠是街道廠，隻有王琴是有編製的，其它管理人員和工人都是合同工，隻是合同的期限長罷了。幾十人的小廠區領導也沒太關注，現在要搞的事情那麽多，隻要王琴能給工人發工資，不給區領導找事，就讓它自生自滅算了。很多領導都忘了自己的轄區還有服裝廠這個單位。

  國營大廠都開始改製了，街道小廠有人願意買是好事，正好可以扔了這個包袱。宋主任想幫領導扔了這個包袱也順便撈點好處，可王琴堅持服裝廠是盈利的，沒到拋售的地步，這和葉子輝的說法明顯有出入，這個時候他選擇相信葉子輝，葉子輝可以讓他公私兼顧。至於王琴，就是個處在更年期的女人，不可理喻！

  可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讓他大吃一驚，宋主任腦補章宇一定是有後台的，而且後台很硬，否則小小年紀敢做出口的生意？還幾百萬......

  宋主任不知道，章宇的出口國家是蘇聯，蘇聯的生意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宋主任的拇指和食指捏著章宇的名片，輕輕地在桌上敲著，自己馬上就五十歲了，小心駛得萬年船，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街道服裝廠得罪了章宇背後的大人物，得不償失啊！

  看那小丫頭雲淡風輕、胸有成竹的作派，這不是一般小門小戶人家能培養出來的，唉，得調查調查！

  章宇在辦公室一連打了幾個噴嚏，如果能探測到宋主任的所思所想，會拿什麽去防禦呢......

  章老大深得張建明的真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麽好怕的！她在宋主任麵前隻是道出了實情，沒有任何誇大的成分，還大大地謙虛了一下呢，天成今年的目標可是2500萬啊！

  電話鈴聲讓章宇的精神一振，“你好！我是章宇！”

  “老大，”

  章宇的眉毛皺了起來，夏勝利的聲音聽起來怎麽有點兒...賤賤的，“說！”

  “老大，二哥想晚上聚餐，小小地慶祝一下。”

  章宇就不明白了，二哥現在的身價掉了嗎？幾本雜誌而已，這小子順杆爬...爬到自己上麵去了？

  “慶祝什麽？剛過完年，不說好好掙錢...”

  抱怨的話說到一半，章宇停住，檢討著自己：“不好意思，我...隻是好奇，有什麽喜事嗎？”

  “喜事是有，不過我要給你提一點小小的建議，”夏才子開始刷滑頭，他不往下說了，等著章宇開口問。

  “建議？你說，我聽著。”

  “老大，剛開始工作，不要一下子搞得那麽緊張好嗎？晚上你想吃什麽？二哥說聽你的。”

  章宇咬著嘴唇，一個大男人這麽磨嘰，“你們定吧！”

  掛斷電話，她可沒工夫扯閑篇兒，服裝廠的事情得好好捋捋，確定下一步葉子輝會出什麽牌，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隊伍，豈有白白送人的道理！何況是仇人！

  章宇今天對王琴說的也是緩兵之計，她不確定宋主任對自己的話能信幾分。葉子輝在郭縣說的話她記得清清楚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衝這狠話，必須全點防禦！

  好吧，那就看看誰能挺到最後，笑著說拜拜吧！

  這樣想著，章宇拿起筆寫起計劃書，這份計劃書她準備投到區長信箱和區組織部，在計劃書中闡明自己的觀點、服裝廠的現狀、亟需改進的問題、設備改造需要的資金......不管自己在宋主任眼裏是何等人物，她隻想用數據打動區領導，如果服裝廠真到了不得不出售的地步，也要有一個公平的舞台，既要保證工人的合理權益，也要給購買者一個競爭的機會，而不是某個人簡單拍板就做出的決定，她隻想要一個相對的公平。

  名片已經被宋主任揉搓得變形了，他終於按捺不住，拿起了電話聽筒。

  “你好，我是章宇！”

  聽聽，這聲音仿佛天籟般...宋主任的眼前浮現出章宇的笑靨，他坐正了身子，“小章啊，我是老宋！”

  老宋...章宇愣怔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宋主任，您好！有何指教！”

  “嘿嘿，”宋主任幹笑兩聲，區辦公樓裏不是油膩的糙老爺們兒就是肥碩的中年婦女，除了自家女兒，好久沒有和這樣年輕的姑娘打交道了，這一聲宋主任喊得他從裏到外的舒坦，“小章啊，你是怎麽經營公司的？服裝廠一年的訂單有多少？還有上升的空間嗎？”

  章宇一度要懷疑自己的判斷了，宋主任是油膩了一點，可人家真的隻是想談工作，說得話句句在理，她遲疑了一下，“宋主任，您這麽問我還真不好回答，市場每天都在變的...不過，以我的判斷，會好！”

  這不單單是想取悅宋主任，穩住他的心，更是章宇對市場的信心，也在暗地裏給王琴添了籌碼，王琴答應她明天就去找區領導匯報工作，如果要出售服裝廠，天成是第一選擇。

  “那，我們明天見麵詳談，九點半你到我辦公室來。”

  章宇凝神細想，從見到宋主任第一眼，到剛剛最後一句話，這是個想幹點事的人，具體幹什麽？

  她想起肖軍，有困難找民警！

  馬上把電話打了過去，“肖叔，是我！”

  春節前給肖軍送了兩條羊腿，他吃得可美了！內蒙的羊肉才是羊肉啊！

  一聽見章宇的聲音，就打著哈哈，“公還是私？公就過來，私嗎，說吧！”

  “肖叔，是這樣...”

  肖軍哈哈大笑，“你算問對了，老宋是屬泥鰍的，不過，泥鰍也怕離開水啊，到處都在精減，他現在很緊張...”

  這就對上了，宋主任想配合葉子輝賣掉服裝廠也是為了表功，那和她套近乎也是為了自己的飯碗唄，這樣一想，也就合理啦！

  葉子輝的算盤要落空了，章宇心情豁然舒暢了，“二哥，我想吃西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