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多事之秋
作者:佳人魚玉      更新:2020-03-02 01:35      字數:2409
  百戶所裏剩下的這些人,也正如艾玉所言,什麽也做不了,隻有堅守此地,安然無恙的活下來比什麽都重要。

  而這會兒功夫,餘洪已經從街頭布莊出來了,換上了一身讀書人的行頭,雖然麵色不及那幫貢生白皙,但想混雜進去,並非什麽難事。

  等餘洪從圍觀的人群中擠進身,看到一大片白色儒服的學子,不由大吃一驚,這排場,不得少於五百人,說句不好聽的,一人一泡尿,都能把百戶所裏的幾十號弟兄活活淹死。

  學子的情緒很激動,而這亢奮的情緒主要是來自於相互激進,相互攀比。

  隻見餘洪麵前的兩位麵紅脖子粗的學子,一邊對著百戶所破口大罵,一邊對身邊的貢生擠眉弄眼,十足的挑釁之意:“狗官,滾出來,給天下學子一個交代,不然我就要潑紅漆了。”

  身邊的學子一聽,不樂意了,剛才他還說潑泔水,到了他這又升了個檔次,豈能示弱,“狗官,爾敢如此誣蔑我等讀書人,我若不往你這百戶所潑上幾桶糞水,我劉浩生的名字倒著寫。”

  ……

  這也算是令餘洪大開眼界,叫罵都要一較高低,不得不說,讀書人真會玩兒。

  一碼歸一碼,正事可不敢耽擱,餘洪當即打斷身前學子的叫囂,頗有文人幾分模樣,問道:“這位兄台,爾等聚集此地,不知所謂何事?”

  餘洪的話詫然令麵前暗自較勁的兩人一怔,神色奇怪的看著他,“你不知道?”

  餘洪搖著頭,“問先生告了五天假期,回家省親,這才回來。”

  “如此說來,不知此事倒也情有可原。”

  麵前的學子旋即給餘洪敘說道:“這事還得從半個時辰前說起,當時先生正給學子授課,坐堂的錦衣衛竟是當眾脫了鞋襪,一些學子看不過去教說了他幾句,怎知那錦衣衛竟是眾辱罵我等讀書人,就算讀盡天下書又能怎樣,最終還不是朝堂上的一隻蛀蟲,嘴裏念叨是為了造福百姓,下到各地,卻是想方設法的魚肉剝削老百姓。如果運氣不行,沒能僥幸蒙上一官半職,百無一用的書生又能幹些啥?給商賈大戶當上門女婿?”

  餘洪聽後,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這話說的確實夠狠的。如果自個人是貢生中的一員,何止要潑紅漆潑糞水,直接提著筆在牆上寫道:XX不得好死,祖宗十八代無法投胎做人之類的。

  在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年代裏,文學遠勝一切,突然有這麽一個人站在高台上宣告大家,讀書沒出路,頂多能混一個上門女婿。

  這讓國子監的一幫年輕氣盛的年輕人如何受的了這樣的輕薄汙穢之語,三人成虎的形勢下,如同蝗蟲過境,一路碾壓至此。

  這就是整件事的起因,暗在心底記了下來,表麵上還得將這個身份演充分,演真實,一臉憤慨道:“豈有此理,膽敢如此詆毀我等,二位兄台,不知坐班的錦衣衛現於何處?不痛揍他一頓,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揍人這等事哪還輪得到你,他二人已經躺在監院隔壁的醫館中。”

  “既然是坐班的錦衣衛出言不遜,那為何引起數百學子圍堵錦衣衛衙門?他們也摻入其中了?”

  這又是另外一個關鍵性的問題,而讀書人見讀書人都覺得格外親切,像是他鄉遇故知一樣,耐心的給餘洪解釋道:“蠻子昏迷前,說他這話也是聽他家大人說起的,而後我等就一道過來問衙門裏的狗官討個說法。”

  由此可見,赤果果的栽贓嫁禍,甚至都不打馬賽克,可見尺度之大。

  百戶所斜對角的一家茶肆中,幾位麵色黝黑的漢子看著黑壓壓的一幫貢生,眼眸中不禁流露出一股凶氣。

  光天化日之下就這般毫無忌憚的圍堵百戶衙門,叫錦衣衛顏麵何存,日後旁人見了錦衣衛可還有半點忌憚?甚至還淪為天下人眼中的笑柄。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遠遠看去,在圍觀的人群中擠出一道身影,頭也不回的朝著後街巷子走去。

  李黑子果斷起身,尾隨而去。

  ………………………………………………

  近來是多事之秋,京師戶部侍郎涉嫌貪汙罪被拘禁大理寺,因此事背後牽扯重大,待三部會審。

  也在三天前,北鎮撫司的一張條子以八百裏加急送了過來,讓南京鎮撫司的錦衣衛密查此事。

  隻因為這戶部侍郎四年前是從南京六部中的戶部調往京師的,北鎮撫司那邊懷疑此事會跟南京這邊有秘密勾連。

  廖光明十四歲從父輩手裏接過錦衣衛這碗飯,經過十年的磨礪,二十四歲小有成就任職錦衣衛百戶,可這一熬又是十年,疏通了不少關係才踉蹌爬上千戶的位置。

  後來蒙幸北鎮撫司指揮使大人抬愛,百丈船頭故而有幸再增一尺,三十六歲坐到南鎮撫司的鎮撫使,三十九歲又升遷到同知,四十三歲成為僅次錦衣衛指揮使的二把手,錦衣衛同知的位置,管理南京鎮撫司的大小事務。

  收到指揮使大人的信函,廖光明當即就召集精幹的下屬,秘密將此事布置了下去,可三天來仍是沒有半點收獲。

  鎮撫司衙門中,廖光明坐在文案前,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撐著下顎,右手放在案麵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

  一道高個子身影麵色肅然的進了內堂,從模樣來看,年紀將近四十。

  廖光明抬起頭,看向來人,帶著疑慮的神色問道:“出什麽事了,令素來淡定的王鎮撫麵容急躁。”

  王毅徑直走到廖光明跟前,“大人,這次真的禍事了。”

  廖光明眉頭瞬間凝重起來,王毅又接著說道:“在半個時辰前,國子監的數百名貢生堵在東城百戶所門前,叫囂辱罵不堪入耳,甚至對百戶所內投去大量的石塊磚頭,挑釁滋事。”

  廖光明微微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爾後猛然一拍文案,“放肆,一幫無功無名貢生膽敢圍堵錦衣衛衙門,誰給他們的狗膽。”

  “大人,現在不是談論這個的時候,而是該怎麽去解決這件事。”王毅聽到下麵下屬來報,第一反應跟廖光明如出一轍,頓時肝火大動。但靜心一想,這個棘手的問題稍微有一點沒處理好,南京六部的那些老頑固定會毫不留情麵的將這件事上奏給京師內閣,然後呈交於當今天子的龍案上。

  廖光明長吐了一口氣,鎮定道:“事情因何而起?”

  “據說是百戶艾玉對國子監的貢生出言不遜,犯了讀書人的忌諱,才令這幫貢生做出這等目無法紀的事情來。

  “艾玉?”廖光明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片刻後想起了什麽,“這艾玉可是因公跌入河中的百戶?

  “正是此人。”

  “他沒死?”

  “據說是昨日回的南京,今早才去的衙門當值。”

  “今日當值就出了這檔子事,是巧合還是有人在背後推動這一切?”廖光明能坐上錦衣衛同知,聞風察覺力自然要比常人敏覺,瞬間就找到這件事的核心。

  霎然,王毅目光中閃過一束光芒,如大人所言,這事的確有些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