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一邊打著哈欠，胡浩博一邊向著窗外望去：在他的視線內，四野皆是潔白一片，冬日的精靈已經統治了一切。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堡的時候還是初識雅諾什那天的聚會，那時候城堡周圍還是林木茂密，鳥鳴啁啾的樣子，而現在卻是萬籟俱寂，銀裝素裹，除了雪花以外，再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仔細想想，就算是在出獵的時候的“英雄救美”，也都是兩個月前的事情了，而上次來到這裏更是三個月之前；自己已經沒有那麽懷念現代那些特別方便的事物，改為接受了中國人特有的“既來之則安之”的精神，在這個五六百年前的世界安安心心地生活下來了。

  這兩個月以來，由於天氣逐漸寒冷，這片匈牙利大平原與特蘭西瓦尼亞交界的地區，也開始飄起了雪花，因此訓練的時間也逐漸減少，無論是胡浩博還是馬蒂，都不得不長時間呆在室內。幸好，由於是在身為貴族的雅諾什身邊，不僅燃料從未缺乏，閑暇的時間裏可以閱讀的書籍更是有很多——少年甚至在雅諾什的書架上，找到了一份歐洲活字印刷術的濫觴·穀騰堡聖經，一份如果在今天可以稱為珍稀文物的書籍；更令他喜出望外的是，當他詢問老人能否將這本書送給他的時候，老人毫不猶豫地給出了果斷的回答。

  少年想了想，包括收到這本《穀騰堡聖經》在內，這一個月因為天氣寒冷而呆在城堡裏的日子真是開心：高興了的時候，他會出去和幾個侍者以及馬蒂和伊琳娜打雪仗，甚至有的時候老人都會參與其中，讓胡浩博不禁擔心他要是著涼了怎麽辦；如果風雪實在太大了，他就靜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或者到地下室裏拿上武器練練手，好讓自己不要太手生了。不僅如此，過去一個禮拜由於先後慶祝了聖誕節和新年，美食也接踵而至——盡管是新大陸的作物還尚未傳入的中世紀，但是憑借有限的材料，胡浩博還是協助著伊琳娜做出了不少好吃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吃到什麽好東西的緣故，他意外地覺得自己和伊琳娜做出的烤雞，比在現代吃過的都要好吃一些。

  看起來雪還要下好久，不如回床上再躺一會兒，等伊琳娜做好早飯或者早午飯送過來吧——

  就在少年轉身準備回到床上，愜意地享受偷懶的日常時，他視線的餘光，似乎瞥到了雪地上的一個人影。

  “誒，雅諾什先生？！”

  當看清楚對方的身份的時候，他不禁對著老人的背影失聲喊了出來。

  “這不是元旦的早晨嗎，為什麽——？！”

  *

  “喲，亨裏克，早上好啊。”

  “不，這不是應該說‘早上好’的季節和日子吧......”

  迅速穿好衣服，蹬進皮靴，奔下樓的少年，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裏走著，等到跑到雅諾什麵前的時候，早就已經是麵紅耳赤加氣喘籲籲了。另一邊，老人看起來倒是行動的毫不費力，哪怕是背上背著一個包裹；在看到胡浩博的時候，他還在搖頭晃腦地試圖搖掉背上和背包上的雪，表情也餘裕得很。

  “這麽冷的天您大早上在這裏幹什麽呢，不怕凍著嗎？”

  “沒有，當然不怕。你看，我穿的挺厚的。”

  “就算穿的很厚實......”

  胡浩博看了看老人，老人背上的大包裹裏，似乎有幾根幹草掉了出來。

  “雅諾什先生，這種事情交給那些侍從幹就可以吧？我看您是想要去馬廄喂馬，這本來也不是您作為領主用做的事情吧......”

  “如果是往常的話，我自然是不用操心這種事；但是這幾天，你看我雖然過節過的也很開心，但是實際上心事重重的......唉，我現在都有點不知所措了。”

  胡浩博看著麵前的老人，在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的是比那天打獵的時候馬蒂走散時還要憂鬱的表情——那是一個英勇無畏的戰士，在遭遇到連他也無法解決的事情時，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表情。

  “這幾天來，我一直都是這麽早起床的，就是因為心事太重，根本睡不好，照顧馬也是因為相關的事情......算了，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你看看這個應該就明白我為什麽會這樣了。”

  “這是？”

  “拉斯洛給我寫的信。”

  *

  如果一件事情能讓雅諾什·匈雅提這樣的悍將露出絕望的表情的話，那這件事情應該就真的沒什麽希望了吧——抱著這樣的想法，胡浩博主動降低了自己在閱讀信件時候的預期；但是就算這樣，他在閱讀的時候，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了起來，哪怕他在下樓之前已經再三確認了自己穿的足夠厚實。

  “根據密探的消息......奧斯曼人在集結......？他們的數量鋪天蓋地，正逐漸向巴爾幹靠攏，據估算會有十餘萬甚至接近二十萬人？！”

  放下信紙，站在少年對麵的雅諾什的麵色，在緊張之中透出了一絲冷峻。老人點了點頭，代表他已經確認了這些數據的真實性。

  對啊，自己怎麽沒有想到呢。

  去年是1455年，也就是說今年就是1456年了——那可是歐洲曆史上最著名的圍城戰之一·貝爾格萊德之圍的年份。雖然自己剛剛來到這條世界線上的1455年的時候，還認真分析了一下這個世界的情況，但在過去幾個月裏，可能是由於馬加什是女性這一前所未料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因為沉浸在練習與玩耍和讀書，以及適應中世紀的環境當中，自己居然已經忘記了，馬上暴風雨就要到來了這個事實。

  當然，在自己的世界線上，雅諾什·匈雅提最後率領著自己的軍隊，擊敗了奧斯曼帝國的入侵。但是可不要忘了，就在那場戰爭結束後不久，雅諾什·匈雅提就感染了疫病而去世了；更何況，自己尚不知道自己的到來，有沒有對這條世界線的發展產生影響，以及這條世界線本來到底應該是如何發展的——

  “所以說，亨裏克。”

  老人的話語，打斷了胡浩博的胡思亂想。

  “我現在就不得不開始做好抵擋突厥人的準備了，明天開始我就準備行遍匈牙利的土地，從大平原上到摩拉維亞，再到特蘭西瓦尼亞的每一個角落：雖然我不指望能湊出與突厥人抗衡的十萬大軍，但是怎麽說也得有幾萬人，才能有一戰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