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千歌下意識地蹙起眉梢，放下杯子的動作也變得緩慢。

  而應巧雲則直直地往裏麵走，張望了一番，轉頭問前台：“許律師呢？我要找她！”

  “啊？許助嗎……”前台小姐姐有些猶豫地往秘書室裏麵看過去，應巧雲她也認識，跟許助是有點過節的，畢竟在發布會上那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許千歌沒讓前台為難，主動出麵帶應巧雲去了會客室。

  本以為今天應巧雲是來找茬的，沒想到……竟然是來道歉的？！

  應巧雲坐在真皮沙發上，臉上的表情局促，顯得有些坐立難安，她的眼神時不時往許千歌的身上瞟，啟唇又閉上。

  “應小姐，先喝杯水。”許千歌禮貌地為她接了杯溫水。

  “額謝謝。”應巧雲不自在地接過。

  許千歌掃了她一眼，臉上噙著淡淡的笑容，此時的她，除了鼻尖微紅，看不出一點兒感冒的跡象。

  見應巧雲這副模樣，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進入了正題：“不知道應小姐這次來找我是因為什麽事？”

  “許律師，我想請你幫幫我！”

  許千歌訝異地看向對方。

  應巧雲抿了抿嘴，表情凝重：“我實在是受不了網絡上的那些輿論了，他們已經威脅到我正常的生活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隻能來找你！許律師，你幫幫我！”

  “我是律師，不是警察。”許千歌的聲音裏沒多大的波瀾。

  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網絡上的輿論向來都是一邊倒的，之前她深受其害，現如今終於洗脫所謂的“罪名”，這些無聊且不分是非的網友自然會去奔赴下一個戰場。

  而應巧雲和應輝恰好撞到了槍口上。

  她略略掃過一些，那些過激的言論基本上就是在罵應巧雲和應輝兩個人拿亡母撈錢，罵他們不孝，沒有良心。

  許千歌雖知道這件事應巧雲不知情，但旁人可不一定。

  他們隻會相信自己所認為的事實。

  “可這件事不是因你而起嗎？！”應巧雲突然拔高聲音，一副自己占了理的氣勢，“況且你是律師，還能沒有辦法解決？”

  許千歌嘴角的淡笑逐漸變得諷刺，她點了點頭，語氣涼涼的：“應小姐，那是我召開的發布會，你不經我的同意就擅自闖了進來，還在這麽多媒體麵前指責我是間接殺害你母親葉佩華的凶手，我想，於情於理，我都沒有這個義務去幫你吧？”

  聞言，應巧雲的表情登時僵住。

  她的臉龐變得痛苦不堪，捂著腦袋說：“可是那些人不停地謾罵我，人肉我的個人信息，甚至在我工作的地方舉報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那是你的事。”許千歌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隻理智地從一個律師的角度為她提供了係統化的解決辦法，“你可以選擇報案。”

  不是許千歌冷血，隻是在這件事情上，從任何角度上，她都沒有理由去幫應巧雲。

  做了事情就要必須要承擔後果。

  應巧雲想到這幾天遭遇的事情，越來越後怕……

  可她也知道這世間涼薄，除了自己沒人有義務幫她，況且這個結果是她一首造成的。今天來找許千歌，一來是心裏還存著一絲希冀，二來則是……

  應巧雲斂了斂痛苦的神色，垂下頭，從包裏摸出一封牛皮紙包裝的信封，顫巍巍地遞過來。

  許千歌愣了一下，不解道：“這是？”

  其實心裏已經猜到了七八分，隱隱有些不安。

  “這是我母親走之前留下來的一封信。”應巧雲的手指緊緊地捏著牛皮紙信封，聲音很低，帶著一絲哽咽，“屍體已經運去火化了，是後來收拾房間的時候，在枕頭底下找到的。”

  “嗯，我看合適嗎？”

  應巧雲點頭：“合適。我看到信才知道原來一直是我誤會你了……可是我父親剛走，我媽又緊隨其後，這短短的小半年裏，我接連失去了兩個親人，我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才會一時氣急攻心，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你。我也不知道後續那些輿論會這麽發展得這麽迅猛，在這裏，我想真摯地跟許律師你說一聲——對不起！”

  許千歌聽著，一時不知道該作何種回應。

  她垂下了眼睫，蔥白的手指慢慢地去拆這封信，而後又聽見應巧雲淒切的聲音響起：“我母親這一生都活得規矩恪守本分，學校裏的學生也十分愛戴她。她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名節，沒想到退休之後，本該是頤養天年的好日子，卻被我父親給毀了……其實我也恨他，如果不是他，這些事根本就不會發生，可他到底是我父親啊！”

  “血濃於水，我又怎麽會真正地去恨他呢？”

  是啊，血濃於水，許千歌的腦子裏突然浮現出陸湛的身影來，又因他而聯想到陸家的那些事，不免在心底默默地歎了口氣。

  或許不能一概而論，況且她也隻是個旁觀者。

  許千歌斂了斂思緒，把裏麵的信抽出來，信紙很薄，捏在手裏仿佛下一秒就會滑落，她撚緊上下兩個角，看清了上麵的文字。

  葉佩華的字蒼勁有力，龍飛鳳舞，不像是女人寫的。

  信的開頭，是寫給應輝和應巧雲兩人的，以母親的口吻囑咐他們好好生活，裏麵的瑣碎細節，讓許千歌一個外人都感同身受。

  而下麵，則是關於案件的，並且裏麵提到了許千歌的名字。

  “許律師，不可否認的你的確是一名好律師，從法律的層麵上來說你做的事情完全挑不出任何錯誤。自殺是我自己的選擇，與旁人無關。這個淩晨，我想了太多太多事情……自從阿坤出了事以後，我已經失眠很久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有找外圍的習慣了，我們夫妻之間已經沒有剩下多少愛了。這麽多年，從愛情逐漸化為親情，這並不是算是一件壞事，很多時候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早就心如止水了。可他玩出了人命，我再也無法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