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內的學生們高舉“正義”的大旗，自以為是審判者的化身，在雲城公安總部門口鬧了許久，才終於等來局長忍無可忍的一句：“警方會徹查此案，你們再在這裏鬧，我們會以‘妨礙公務罪’的名義拘捕你們！”

  這實實在在的罪名扣到頭上，這些學生才終於消停不少。

  但心中仍有不服，嘴裏念念有詞：“警方的公信力也不怎麽樣嘛，不過是披著警察的外殼，淨幹那種同流合汙狼狽為奸的事情！”

  “就是，半個月前我們就對應教授冤死的案子提出了質疑，結果這麽多天過去了，一點進展都沒有，難不成那些疑點都是憑空出來的？我們可是有證據的！”

  “警方不辦案，還要民眾硬逼，局子裏的警犬都比你們會查案，晦氣！”

  “反正這件事我們會力爭到底！”

  臨近八點，這些鬧事的學生才終於離開，公安總部門前恢複一片嚴肅靜謐。

  之後，各大論壇上突然多了很多關於詆毀、謾罵雲城公安總部的匿名帖子，到底是一群學生，沒那麽大勇氣承擔後果。不過凝聚的人多了，似乎也給了他們底氣。

  一時間，網絡上的熱點新聞全是關於應坤案的分析，以及公安草草了事的惡劣態度。

  許千歌看完這些之後，久久不能平靜，半晌，才張了張口，擔憂道：“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這案子還能順利開庭嗎？”

  庭審時間就在五天後。

  “該審還是要審，現在有壓力的是警方，不是我們律師。”陸湛淡淡地說。

  這時，正握著一杯咖啡的蘇律師恰好聽到了，她是律所裏的一級律師，最近也知道關於應坤案的社會新聞，忍不住發表了看法：“警方那邊雖然有問題，但也不是他們這些隻接收到片麵信息的學生可以質疑的。”

  她搖了搖頭，笑了一聲，似是嘲諷：“我就想問問，他們在案發現場嗎？就這麽篤定應坤不是葉佩華殺死的，難不成上帝視角竟是他們？我覺得挺可笑的，就算確實不是葉佩華所殺，就他們提供的那些虛無縹緲的證據，對案件的進展也沒什麽用處。”

  “更何況，他們還帶有個人情緒，理所應當的認為他們眼中的男人不可能幹找外圍那種事，嘖。”

  傅然點了點頭，無奈道：“輿論逼死人啊。”

  陸湛掃了他們一眼，輕點了下頭，淡淡道：“輿論是把雙刃劍，有時候能對案件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不過大部分時候，隻是民眾宣泄個人情緒的武器罷了。不過這次警方遲遲不肯放出重要消息，確實很容易降低公信力。”

  “可那不是葉佩華咬死說人是她殺的嗎？她的口供不變，警方也不敢輕舉妄動吧。”

  許千歌擰著眉，有些鬱悶。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出在葉佩華這裏，她既是證人又是嫌疑人。

  “《訴訟法》第五十三條規定，對一切案件的判處都是重證據，重調查研究，不輕信口供。”蘇律師揚了揚眉，說，“葉佩華如果繼續執迷不悟，最後人就算不是她殺的，她也要被判‘包庇罪’。對了，前兩天虞玥不是來所裏了嗎，她確定要自首了？”

  “嗯，確定了。”

  “那你們就得去勸勸葉佩華了，繼續這樣下去，恐怕要得不償失。”

  畢竟現在案件已經很明了了，葉佩華最看重的是名節，根本就不管是否犯罪，她以為自己隻要咬死自己是凶手，就可以瞞天過海，保住名節。

  殊不知，法律從來不是縱容一己私欲的武器，更不會讓有心人鑽了空子。

  *

  許千歌還是決定去勸勸葉佩華。

  葉佩華住在偏北的一棟老式住宅裏，二層樓高，是個小洋房。

  此時周邊有警方派來的人保護她，許千歌和陸湛去辦理了相關手續之後，便敲了敲一樓雕滿古風花紋的木藝門。

  門很快被人打開，一個白發裏隻摻著幾縷黑發的老人開了門。

  許千歌認得出這是葉佩華，案件涉及到的相關人物的照片，她看了不下十遍。

  葉佩華的背佝僂得很厲害，臉上滿是皺紋和斑點，鬆垮垮地搭在麵部骨頭上，但衣著、頭發，都特別幹淨整潔，看得出是對自己要求也比較高的一位老人。

  隻不過，那雙有些萎縮的眼眸裏，卻沒有半點光芒。

  “葉教授您好，我們是湛藍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想過來找您谘詢一下關於應坤教授死亡安的信息。”許千歌禮貌地微笑，第一時間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可葉佩華聽這話，臉色卻瞬間變了，斑駁的手抵著門，不願意讓他們進來。

  “你們是誰的律師？應坤的案子是警方負責的，我可沒請什麽律師！你們沒有調查介紹信，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葉佩華的反應太過於激烈，同方才開門時和藹親切的老人完全不一樣。

  許千歌被她的話給驚了一下，手下意識地捏緊陸湛的西裝袖子，蹙眉，抿著嘴唇，明顯沒有預料到對方是這種反應。

  將所有人都拒之千裏之外。

  “葉教授，這是我們的調查介紹信。”陸湛似乎早就有所準備，冷硬的臉龐上幾乎沒什麽波瀾。

  許千歌眨了眨眼睛，心裏對陸湛崇高的敬意有多了一分。

  葉佩華沒想到他們是有備而來，臉色白了一瞬，最終還是讓他們進屋了。

  屋內環境幹淨，卻透著一股隱隱的蕭瑟之氣，客廳正中掛的是他們夫妻倆的結婚照，雖然已經過了很多年，但仍然保存得很好。

  許千歌環顧了一圈四周，突然有些理解麵前這個老人。

  這麽大一棟房子，曾經至少還有老伴兒陪著，甚至學生也會來拜訪。可自從出了那件事以後，這裏被警方看守保護著，根本沒有人敢踏進。

  坐下後，陸湛沒有過多的廢話，眯了眯雙眸，觀察了一會兒後才淡漠地直入正題，“葉先生，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應坤有找外圍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