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兒裏各家都掩著大門，似乎在吃年夜飯了。

  程家屋簷下，掛著兩盞貼著‘春’字的大紅燈籠，映照著大門兩邊貼著的春聯，關公門神，看上去挺有過年的氣氛。

  走進堂屋，一股子香氣彌漫在屋裏。

  堂屋早已整理過，桌子板凳等家居都擦得幹幹淨淨，也就幾平方的屋子，靠近火爐的方桌上早已擺著一桌香氣撲鼻的酒菜。

  “爸！這是咱家的年夜飯嗎？”

  陸雲謙看到桌上擺滿了一碟一碗的菜肴，頓時驚喜道。

  他還以為丈母娘會給他們人手一碗餃子呢。

  “雲謙你回來啦？今天一定很累了吧。嗬嗬嗬……過年了嘛，咱們還是要好好吃一頓！”程衛東一手拿著酒瓶在倒酒，然後灑在桌子底下。

  似乎是在祭祀祖先。

  回頭笑道：“就等你回家一起吃年夜飯呢。”

  “抱歉！抱歉！不過今天這事也沒辦法，兩月前，老陳就派人去俄方采購鋼筋，這不，好歹拉了一車皮回國，這麽大的事情，老陳回港島過年去了，我不在現場盯著搭把手怎麽行？加上過年期間，倉庫那邊得有人盯著……”

  程衛東對女婿的事業也有所了解，聽到他滿是歉意，和藹的笑了笑，“沒關係，你在外邊忙，咱們等一等就是，來來來，坐這邊……”

  “謝爸爸體諒……”陸雲謙嬉皮笑臉的說道。

  走到方桌旁正要一屁股坐下，忽然又抬頭朝裏屋看了眼，“咱媽和嫣嫣呢？都在屋裏忙什麽？”

  程悠悠牽著姐夫的手指，嗓音稚氣道：“我媽在給二姐發壓歲錢呐。”

  陸雲謙一聽樂了，表情精彩。

  出嫁的閨女，丈母娘還給發壓歲錢？

  “咱媽是給小冬發壓歲錢吧？！你二姐都出嫁了，要給，那也是她給爸爸媽媽孝敬過年錢呀。”

  “可是二姐說她還沒掙到錢，姐夫你沒給二姐零花錢嗎？”

  “程悠悠！大過年的，瞎說什麽吶！”聶三娘聽到小女兒口無遮攔的質問女婿，趕忙笑著從裏屋出來，後邊還跟著倆孩子。

  程嫣看起來很開心。

  她弟弟程小冬也是一臉收到了壓歲錢的喜悅。

  “悠悠！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接嘴……”

  程衛東不好意思的斥責女兒，走過去一把將小女兒抱起來放在他身邊。

  小丫頭被爸爸輕叱，小嘴巴癟著不高興了。

  “哈哈哈……咱家悠悠是真的小機靈呀！”

  陸雲謙哈哈大笑，伸手捏捏小丫頭不樂意的臉蛋，“咱媽給你多少壓歲錢？”

  小丫頭豎起兩個手指頭，“兩塊……”

  “兩塊？也不錯嘛，恭喜啊。”

  陸雲謙看著走到麵前來的小嬌妻，順手把手裏拎著的斜挎包扔給她，“這裏麵有一萬塊錢，我分成兩份，是孝敬爸媽過年的錢。”

  程嫣接住小挎包，驚訝極了，“你還真給他們準備了過年錢？”

  “咱可是娶了爸媽的掌上明珠啊，逢年過節，我這個當女婿的怎麽少得了這點禮節？”

  陸雲謙說著自顧自坐下，拿起筷子準備開吃。

  頓時，程家老兩口倒是不好意思起來。

  雖然他們頓時就在腦中計算了一下，一萬塊得是他們兩口子幾年的工資。

  聶三娘給女婿一邊盛湯，拒絕得也委婉：“都是一家人了，咱們不必那麽多禮節！雲謙，這錢你們自己留著花吧，將來要是有了孩子，花錢的地方也多。”

  “是啊！雲謙，咱家暫時不缺錢，你們自己拿去開支。”

  程衛東也是這般推辭道。

  程悠悠坐在老爸身邊，聽到爸媽都說不要姐夫的錢，雙眼頓時瞪大，給急躁的，扯了扯老爸程衛東的衣袖，“爸爸，你讓媽媽收下吧，下學期開學了，我還要買新書包呢，就是劉大丫那種漂亮書包。”

  “悠悠，開學的時候，媽會給你買新書包啊！”

  程嫣也見識到了妹妹這個小財迷的可愛。

  在陸雲謙身邊坐下，拉開小挎包的拉鏈，從裏麵取出兩遝鈔票，眼裏閃著花花。

  程小冬趕忙跑到二姐身後，兩眼發亮：“二姐！這就是一萬塊呀？”

  “嗯！這是你姐夫孝敬爸媽的錢，以後還不是要花在你們身上……”

  拿著兩遝錢，程嫣看看老爸，最後還是把錢塞給老媽。

  他們家一向都是老媽管錢，每個月，老爸程衛東領了工資，就拿回家一分不少上交給老媽，這事兒，我們從小看到大，他身上可能最多就一塊錢。

  “哎呀，都說了不要……”聶三娘把雞湯送到女婿麵前，拿著兩遝錢好像很燙手似的。

  “嫣嫣啊，還有一份是給咱爸的。”陸雲謙朝老丈人努嘴。

  程嫣：“我爸從來不管錢。”

  “不管錢？那也得給他點錢呀！大過年的，要是出門遇到親戚家小孩，你說，他一個大老爺們兒，又是長輩，手裏一分錢都不裝怎麽行？”

  說的聶三娘都不好意思了。

  陸雲謙喝了一口雞湯，“這雞湯真好喝！”

  放下雞湯，就站起來從老丈母娘手裏拿過一遝錢，當著一家子的麵抽出一百塊。

  然後再把錢還給丈母娘，把一百塊塞給老嶽父。

  “爸！這個一百塊你得裝在口袋，過年逛廟會用得上！”

  雖然有女婿撐腰，程衛東還是麵露忐忑，看向了孩子媽，笑著說：“算了，我又不走親戚，還是你媽拿著吧……”

  陸雲謙趕忙伸手攔住。

  “爸！你說，明天要是大姐抱著倆孩子回娘家，你就不打算給外孫壓歲錢嗎？”

  不等聶三娘說話，陸雲謙又看向丈母娘，“媽，你管錢沒錯，但是平常也得給咱爸一點錢裝兜裏，好歹他也是個大男人，兜裏一分錢沒有，多沒麵子呀？有時候，男人的麵子真的很重要。”

  聶三娘在女婿的話裏聽出了反抗的意思。

  幹脆也大方了，又抽出一百塊丟到男人麵前，“拿著！給你二百，過年走親戚。”

  程衛東從來沒見過家裏婆娘如此大方。

  拿著二百塊倒是不好意思裝進衣兜。

  兩夫妻推辭了一番，最後程衛東還是紅著臉把錢裝進衣兜。

  一看就是沒家庭地位的男人。

  兜裏甚至比他家小丫頭還幹淨！

  陸雲謙又從衣兜掏出錢夾，給小舅子和家裏最小的丫頭分別給了十塊壓歲錢。

  兩個小的拿著錢頓時眉歡眼笑，舍不得裝進兜裏。

  看得一家人歡笑不止。

  “雲謙……，那老爸就不說謝謝你的話啦，來，吃菜，吃菜。”

  程衛東拿著筷子邀請女婿吃菜喝酒。

  老四九城的年夜飯餐桌上講究“四四見底“，即四盤冷菜、四碗熱菜，四碗肉菜以及四碗湯菜，討一個四平八穩的吉祥。

  紅燒鯉魚，米粉肉，瞧著都很美味。

  吃了年夜飯，程嫣幫著老媽收拾碗筷，走出堂屋，看到院子外麵到處都在放煙花。

  回頭朝屋裏坐在火爐邊抽煙的兩個男人喊道，“陸雲謙，我買了煙花，你和小冬拿到院子外麵點了吧。”

  “好咧！！走，悠悠，咱們放煙花去嘍。”

  陸雲謙在屋裏拿了幾支煙花棍，牽著小丫頭片子，興衝衝的從堂屋出來。

  院兒裏其他家也吃過了年夜飯，家裏小孩也都拿著鞭炮、煙花棍成群結隊跑到院子外麵。

  都聚在院子大門外的胡同，燃放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