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靜初從他口中得知關於臨縣的消息，巴掌大的臉上陰霾一直沒退過，眉頭擰成一塊。

  她沒想到臨縣的情況如此嚴重糟糕，用人間地獄來形容在適合不過，災民吃死耗子在正常不過。

  不僅如此，在外人看來不理解的事情，在災民眼中卻是尋常普遍，吃死耗子屬於大餐啦。

  有耗子肉吃，對他們而言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至少有肉算葷菜，許多災民都抓不到耗子，那咋辦？就看見什麽吃什麽。

  這個地步了，沒人在乎是否能吃，他們隻要活著，撐下去，熬過這個最艱苦的時期。

  飯桌上，周文方邊吃著菜，邊叭叭的跟莊靜初說一些事，這段時間太忙他憋了一肚子話，現在終於清閑點，有時間說了，他一時間為吐不快。

  “嫂子，這算什麽，你若是親眼瞧見兩個瘦骨如材的孩子，抱著地上發爛發臭的耗子就這麽啃，估計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瞧，他在說什麽？

  周文方一邊說一邊腦袋像是在放電影一般，閃過一個又一個天可憐見的畫麵，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忽然沒了賊寇。

  哎喲，他嘴欠啊！

  隨著他聲音落下，褚南玹一記冰冷的落在他身上，仿佛冰冷的冰刀一刀刀刮在他身上，

  周文方打了個寒顫，不敢直視褚南玹過於淩厲的目光，看向眉頭一直皺的莊靜初，嘿嘿一笑。

  “嫂子，俺在跟你開玩笑呢，災民們有朝廷管著，還不至於這樣……”

  莊靜初沒吭聲，知道他不會說謊，相反，情況隻有比周文方說得更嚴重，因為周文方會看著來挑些覺得她可以聽的，饒是如此，都覺得說過頭了。

  褚南玹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掉嘴巴的油，注意到她凝著的表情，轉移話題，道：“靜初，這幾天你辛苦了。”

  “是啊，嫂子這段時間你辛苦了，接下來我跟南玹就相對清閑，不會在有昨晚的情況了。”周文方附和道。

  艾麻，昨晚累得夠嗆，要不是剛才睡了一下，他感覺神都沒有歸位。

  “我不幸苦，是你們辛苦了，今晚還用開例會嗎？”莊靜初搖搖頭，她這不算什麽，望著兩人眼底還有的紅血絲，道。

  褚南玹點頭，例會每天都會開。

  正在三人相談甚歡時，一個侍從這時候出現，敲響門口，“褚解元周舉人，大人說一刻鍾後辦公房見，今天例會時間提前。”

  三人聽聞，彼此看了眼，無奈一笑。

  說什麽來什麽。

  莊靜初看著被吃完的菜，連菜汁都被吃完空蕩蕩的碟子，道：“你們去吧，待會兒我讓青碧收拾。”

  這裏去前院需要時間，現在走路過去剛好。

  “好，別累著自己。”褚南玹點頭，關心的囑咐道，擔心莊靜初閑不下來又忙碌。

  “我曉得。”莊靜初罷手，伸手輕輕退他，催促他快些去吧，別遲到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褚南玹跟周文方什麽情況，她能想得到，一次她午覺逛後院，就聽到幾個婦人暗地裏說褚南玹跟周文方。

  說：“兩年輕人，嗬嗬，一點規矩都不曉得，年紀輕輕往後還有大把光陰讓他們施展身手，這麽急火攻心急於求成，我看啊兩人是把路子走遠了。”

  “這話我讚成，幾天時間就聽說有不少官人老爺們對他們耿耿於懷。”

  一個婦人說到這件事，神兮兮的看著四周，見沒有人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我聽我家裏那位說，兩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天資聰慧又怎樣？還未進京就引起京城那邊的公憤啦。”

  “哈哈哈，那真是老天開眼！”

  不是老天開眼是什麽？褚南玹跟周文方哪怕以後繼續高中，但在京城的日子一定不好受。

  她們可以將這個消息告訴自家男人，雖然不能拿捏褚南玹跟周文方，稍出一口氣也是好的。

  對此事，莊靜初沒有太放在心上，各憑本事的事，憑什麽要讓？而且一群碌碌無為之輩，自己的功勞憑什麽給她們去？

  退一步說，褚南玹原身在京城得罪的人怕是位高權重，不然褚南玹的身份不會活下來還逃離京城。

  即使如此，已經得罪了厲害的角色，還怕多招惹一個麻。

  不過一些小囉囉，跳不上台麵。

  至於她讓褚南玹快點去，是知道褚南玹身體累壞，估計已經超負荷了，想讓他早去早回，回來能睡個踏實覺。

  ……

  房間裏，褚南玹剛進來就發現辦公房裏的氣氛不一樣，每個人的目光一時間都落在他身上，有欣賞、有佩服、有不屑跟敵意。

  褚南玹就像是沒覺察到一般，麵色不改的坐在對應的位置上。

  臨縣看到他麵對眾人的各異的目光還能保持鎮定自若，臉上的讚許變得更多，笑道：“嗬嗬，今天大夥兒都辛苦了，經過一天一夜的努力，一場災難才得以避免。”

  “為百姓，應該的。”當場有人笑嗬嗬的回答，隻不過滿臉疲憊。

  “是啊。”立馬有人附和。

  實際上，大家的表現疲憊辛苦得不行，可他們能說什麽？身份擺在這兒呢，不能亂說話。

  臨縣知道大家都是寒暄，不在說下去，翻來一頁紙，道：“經過一天的努力，成效是有目共睹的，特別是褚解元跟周舉人負責的小鎮，不僅全麵落實了方案，還給當地災民找了出路，在此我特意表揚兩人。”

  褚南玹沒說話，輕輕點頭表示不用太客氣見外。

  “嗬嗬，這都是南玹的功勞，俺都聽他的。”周文方沒有心眼，笑著朗聲道。

  在他看來本來就是褚南玹的功勞，不然小鎮不可能的變化會這麽大，一天的時間就讓災民重拾了希望。

  讓災民有所依盼，給災民找了適合的出路。

  如果不是褚南玹，本死寂沉沉的臨縣，也不可能迎來第一道曙光，讓災民們有了生活的希望。

  不過周文方卻沒注意到，這句話引來更多人看向褚南玹目光變得一眼，讚賞的人越來越讚賞，厭惡記恨的人越來越記恨。

  特別是在聽到州判跟臨縣已經將奏折傳上去，上麵特意記錄了褚南玹的功勞，不少人聽到後，眼睛都紅了。

  這代表著什麽？

  奏折傳到內閣，褚南玹以後就有著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極有可能因為這件事上升官發財。

  褚南玹年輕，大把的時間能依靠科舉往上爬，依靠其他事情往上爬，但是他們老啊，沒有機會了。

  這點機會，褚南玹都要占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