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在後
作者:小二甜      更新:2021-09-08 12:59      字數:3242
  承元殿,皇後在午睡之後,仍未得鹹池殿來消息,便有些奇怪了。

  她招來白瑾問情況,白瑾也道不解,當下便派了人去打探情況。

  殊不知,鹹池殿裏的盧家三人也一直在等。

  盧勉身為吏部侍郎,在官場走動十多年,深諳人心易變。眼見著他們等了大半天,也沒有帝宮中傳來的消息,又有了新的思慮。

  盧永洪先道,“爹,那許美人要真的告了禦狀,少說也會傳來點兒消息,這什麽消息都沒有,會不會是她根本就沒發現咱們想刺殺她,她隻是借故逃掉妹妹的宮儀課?”

  盧勉沒有立即回答,卻看向了祝家父子,忽地就笑了。

  祝競的疑惑是寫在臉上的。其子祝逸賢袖下交扣的手,微抖了下,臉垂得更低了。

  “先生,不知你們有何想法,可否指教一二?”

  祝競忙起身拱手,“大人,小兒初入宮廷,恐為這方天皇貴氣所懾,適前莽撞行事,還請大人看在小人亦為大人解過圍,辦過幾件差使,留我兒一條活命。小人……”

  說話間他已經伏跪在地,“小人全家亦感激不盡,日後定以大人馬首示瞻,全力效勞。”

  祝競很後悔,不該帶兒子入宮。他們本以為隻是尋常做做法事,若真有什麽邪氣,憑他們修習的巫術也足以應付。正所謂富貴險中求,為了能在京中站穩腳跟,膽子就得大些。事前他也再三跟盧勉確認過,並不涉及害性命,風險應是不大的。沒想到,兒子突然舉刀要殺那美人,轍變來得太快他都不及阻攔,刀子就伸了出去。好在大黑犬突然跑出來,混亂之中,也許眾人並未看清。

  之後他追問兒子,也未說明情況。但事情發生了,不管那許美人有未看清刀子出鞘,他們也不能推萎萬一,當下便借機叩請寬恩留一命,也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法子了。

  盧勉卻冷笑,“祝先生莫急,先請起。”他雙眼掃向祝逸賢,這人竟然還有些出神,慢了一拍才上前來扶父親,卻被父親拉著一同跪下了。

  “孽子,你還不跟大人說明情況,求大人救咱們一命。你要再一意孤行,我……我便當沒有你這個孽子也罷!”

  “哎,祝先生,何來此言啊?快起來,快起來。”

  他們這推來攘去好一番造作後,祝逸賢也壓不住心頭惶恐,道出了“匕首消失”的情況。

  聞此言,盧永洪因其隱瞞了如此重大的情況,當場氣得跳起大罵,抬腳就狠狠踢了祝逸賢一腳,還出拳一頓狠揍,罵得格外難聽。他這般翻臉不認人的樣子,讓祝家父子雙雙寒了心。

  待一番發作後,盧家的態度又變了。

  盧勉道,“若是這把刀被那許美人撿到,她自有充分的證據到皇帝麵前告禦狀,完全不用擔心。但她沒這麽做,這其中必有其他隱情。”

  盧昭儀最擔心,怕自己被連累到削爵降位份,急得眼淚珠子又流了一場,還怨怪了兄長兩句。盧永洪一著急,便又想著叫祝家父子探去帝宮,把刀尋回來,就被父親喝止了。

  盧永洪說,“爹,今兒的事都是這兩個沒用的蠢禍辦事不力,當時要是順利將人殺了,便一了百了,怎麽死的,還不是憑妹妹一句話,咱們編個邪祟入體而亡不就得了。誰知他們人沒殺到,還讓人把凶器拿走了。一群廢物!”

  說著,他抬腳就狠狠踹向祝逸賢。

  祝逸賢在祝競的提醒下,一改這前沉默的態度,哭著匍匐在地求饒,直說自己是“鬼迷心竅”。

  盧勉摁下眾人,道,“不管那許美人是何用意,即然她撕破這層窗戶紙,未告發咱們,此事便有轉寰餘地。如此,咱們便再尋機,與許美人會上一會,便能知其意。”

  盧昭儀很猶豫,“爹,現在這個許美人行事張揚,又很會看人眼色,攀上了樂貴妃。咱們這樣,會不會受其所製啊?”

  盧永洪也道,“爹,妹妹說的沒錯。如此大患,還是趁早斬草除根,免留後患啊!”

  盧勉冷冷看了兒子一眼,後者縮了縮脖子。

  他才道,“後宮做主的,不是你我和你妹妹。”

  盧昭儀稍冷靜了幾許,“那咱們現在,不去皇後那裏了?”

  盧勉忽地一笑,“不去最好。難道,受皇後掣肘,會比受一個小小美人掣肘更好?”

  盧昭儀瞬間了了,心下也定了一定。

  盧永洪表情變了幾變,欲言又止,但對上父親警告的眼神,隻得強自壓下了心頭怒火,回頭去瞪祝家父子。

  盧勉便吩咐女兒派人去尋許美人,與之約見一番,親自賠禮道歉。

  這傳話的人剛出去,就有人傳話回來了,一屋五人都很奇怪,便見是皇後派來的傳話人,要盧家人帶驅邪的巫師至承元殿回話。

  此時,盧祝五人並不知,皇後本是隻打探下鹹池殿的情況,不料皇帝突然傳來質詢。皇後立即改了詔令,要盧家人親自來回話。

  五人立即趕到了承元殿,行過叩拜大禮之後,分坐一側。

  皇後低頭拂著茶沫子,半晌未置一詞,殿內氣氛壓抑,坐下盧祝五人很快便一身冷汗涔涔。

  咯啦一聲響,五顆心都似提到嗓子眼兒。

  才聽皇後悠悠道,“這鹹池殿的邪祟一事兒,已經鬧了這麽久了,還未解決好。你們到底是怎麽辦事兒的?”

  盧勉當即帶五人眾跪地認罪,連呼該死。

  皇後看著一排咚咚響的腦袋,手中茶盞重重落桌,聲音驟然消失。

  “我問你們是怎麽辦事兒的,一個個地跟搗蒜似的,這是做什?本宮又沒責罰於爾,這般做派可是埋怨本宮刻薄狹礙,不知體恤下情?”

  “臣(妾),不敢,娘娘息怒。”

  “少囉嗦,這到底怎麽回事兒,現在消息都傳到陛下耳中了。盧昭儀,你是還想再來一次紫宸殿前的血洗嗎?”

  盧昭儀嚇得哆嗦,膝行上前,叩首道出那一番陰差陽錯。

  “……當時法師們做法,許美人突然出現,不料驚了黑犬。這黑犬本就是專攻邪祟之物的,受了驚之後,就不管不顧地到處亂竄,便衝撞到了許美人。這是臣妾沒有把法事安置好,害得妹妹受了驚嚇,回頭臣妾一定親□□問許妹妹,求她原諒。娘娘聖明,臣妾萬不敢有所欺瞞。”

  皇後心下冷笑,又問祝家父子。

  祝競答,“回娘娘話,此事確是小人與犬子思慮不周,未曾料到那邪祟狡詐,尤噬極陰之物,力量已然養大。我等立法幡兩重尚不足以困住它,才讓它逃了出去,衝撞到了貴人娘娘。此乃我父子之過,請娘娘責罰,我等絕無怨言。”

  這些話,自然都是他們五人早商量好的,話裏的話對於皇後來說,聽一耳就能想出三層來。

  尤噬極陰之物?嗬,也可以說,這邪祟奔向許依諾也不是完全意外,多少說明其身上有什麽吸引邪祟的東西。畢竟,這邪祟一說,也是許依諾到鹹池殿學習宮儀開始,才出現的。

  思及此,皇後又問了些話,還教女官在旁做了筆錄。

  聽完一番陳述之後,皇後便下了旨,“盧昭儀你是一殿之主,便有責任保證殿中人的安危,出了這邪祟一事,亦有責任。念你亦為清除邪祟一事多有苦勞,尚未鬧出大事,這幾日便在殿中思過,好自為知。”

  “謝娘娘寬容,妾自當仔細反省,自抄《蓮花經》為後宮諸姐妹祈福,以贖己過。不過娘娘,許美人這宮規宮儀之事,要如何安排?”

  皇後冷哼,“這丫頭性子散慢得很,回頭便由本宮親自教管罷!”

  “娘娘英明。”盧昭儀心裏瞬間樂上了天,要是許依諾真落到皇後手裏,其結果怕是隻有屍骨不存的下場,也算是為她報複了這一把。

  皇後滿意點頭,又看向祝家父子,“你們得承皇恩,入宮驅邪,卻大意失誤至驚擾貴人,實是學藝不精,有違巫師之名。但本宮念在事有意外,天道難堪,隻罰你們50大板,日後不得再入皇宮。”

  聞言,祝競叩首謝恩,祝逸賢卻爬上前要求把父親的大板過一半到自己身上,皇後感念其孝心恩準了。

  但這皇宮的大板子可不輕鬆,尋常人挨上一百就是個死字,換成年長者挨上20多板,也隻能被抬出去。最後,祝家父子總算揀了一條命,雙雙被抬出皇宮。

  盧家三口踏出承元殿後,方才鬆了大口氣,互視一眼,尤有幾分笑意。

  盧勉道,“今次雖說開始頭被那許美人擺了一道,好在咱們沒有立馬來皇後處求救,否則挨板子的可不隻那祝家父子,洪兒也要遭罪了。”

  盧永洪心下不以為然,麵上卻恭敬行禮,“父親教訓得是,孩兒此次確乃行事魯莽,欠缺思慮,待回家必熟讀經史,好好學習,不再讓父親為兒子廢心。”

  盧勉點頭,看向盧昭儀,“我兒此次總算逢凶化吉,回頭待為爹與那許家女商談一番,必為我兒輔好前程,一家榮辱皆係爾身,切忌日後行事必得謹慎再小心。”

  那時候,承元殿中傳出東西摔砸的聲音,還有女人壓抑的喝斥聲。

  “白瑾,跪下!”

  皇後臉色隻能用霜打的茄子形容,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她本皮膚就偏深,縱尋來天下最好的珍珠粉,也潤不白她的肌膚,更削不掉她天生大骨盤的臉,此時發作臉色更加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