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雪氣喘籲籲的, 大老遠就看到鶴立雞群的程序, 一雙長腿走得那麽快, 自己追到現在才追了上來, 見到程序疑惑的目光頓了頓, 自我介紹道：“我叫魏雪, 是楊輕音的同桌。她現在怎麽樣了, 好點了沒？”發給她的信息也沒有回，魏雪這才有些著急地找到了程序，兩個人是青梅竹馬, 而且上午是他過來接走輕音的，輕音的狀況他應該最了解不過吧？

  “好點了，正在醫院輸液, ”程序也想起來確實有輕音同桌這麽一號人, 聽說兩個人關係還不錯，因此看到魏雪這麽關心輕音, 難得的, 他的心裏也劃過了一絲暖流。

  “那就好, 輕音早上燒了一上午, 硬是忍到了放學才拜托我給她請假, 幸好現在沒什麽事。”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落在程序的耳朵裏，又是另一番滋味。

  怕麻煩自己, 所以一直挨到放學？如果不是實在難受極了, 就這麽一直忍著？

  沒由來的一陣氣悶。

  連著打了三天的點滴，輕音的感冒才慢慢好起來。星期天的時候，輕音媽媽為了感謝程序對輕音的照顧，特地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叫程序過來吃。

  輕音坐在桌邊也是唇角彎彎的樣子。

  輕音媽媽給程序夾了幾筷子他愛吃的菜，吃了兩口，程序看了眼低頭吃飯的輕音，突然冒出一句：

  “阿姨，輕音就是身體太弱了，如果每天堅持鍛煉的話，也不至於一個感冒要這麽久才能好。”輕音媽媽聽到了心裏去，不免感歎道：“是啊，她就是懶得動，平時讓她沒事在小區走走她都不肯，從小就喜歡待在家裏哪都不去。”

  其實原因是什麽，程序也能猜到幾分，心裏不免就帶來幾分憐惜。

  “不然輕音和我一起早上起來跑步好了？”沒管住自己的嘴巴，一句話就這麽脫口而出。

  程序可不是愛自攬麻煩的人。

  “行，那就每天早上起來早點去跑步吧，”輕音媽媽瞥了輕音一眼：“一個小感冒就要耽誤一個禮拜的課程，這可不行。”

  迫於威懾，輕音答應了下來，有點奇怪地看了程序一眼，不僅是她，就連程序自己都覺的奇怪。

  第二天程序下樓，果然看見輕音站在那裏等著自己，依舊穿著她寬鬆的外套，下麵穿著長褲。皺了皺眉，走了過去。

  “穿這樣待會跑步會熱。”聽程序這麽說，輕音低頭扯了扯自己的外套，微微搖頭道：“沒關係。”

  既然當事人都說沒關係了，他就更加不會再說什麽了，握拳在沿路的綠化跑了起來，顧及到後麵跟著的輕音，腳步刻意放得比平時都慢。

  饒是這樣，跟在後麵喘著氣跑完了一圈，，輕音就堅持不下來了。

  程序回頭一派輕鬆地看她，兩個人的落差實在是大。不過剛剛一圈而已，程序依舊是清清爽爽的模樣，反觀輕音，臉色通紅，不斷地撫著胸口喘氣，額頭的劉海也有些被汗水打濕。

  有些狼狽。

  程序也沒勉強：“今天第一天，就先跑一圈吧，慢慢來。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上課吧，”程序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以她的速度，趕在預備鈴之前到教室，夠嗆。

  “不一起嗎？”難得大了回膽子地問道。

  程序有些玩味地笑了笑：“我遲到慣了，不用等我。”

  第二天早上程序下樓的時候想到昨天輕音那副慘樣，還在想著今天會不會臨陣退縮不跑了，結果剛開門就看到同一時間對麵的門也打開了，穿著短褲短袖的輕音走了出來。

  也就是穿著短袖短褲，程序才發覺她真的是瘦巴巴的，細胳膊細腿，不過卻總是愛穿大一碼的衣服，顯得空蕩蕩的。

  等輕音轉過頭來，程序才發現她留著這麽多年的劉海用發卡別到了發頂，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兩彎淡淡的新月眉，下麵是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以往是被劉海遮擋看不清晰，這下子完完全全暴露在自己麵前，程序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這個青梅長得還真的挺好看的。

  不過一想也能想通，輕音的媽媽就很好看，隻不過氣質更勝一籌，倒讓人沒那麽在意她的樣貌了。

  看了幾眼就收回了目光，兩個人並排站在電梯裏，程序打破了一時的沉默，問道：“今天怎麽把劉海梳上去了？”這麽多年都留著，怎麽突然就變了個發型？

  其實也沒變，還是那個馬尾，隻不過沒了劉海，以往不顯山不露水的平淡五官頓時立體起來，判若兩人。

  不過還是那一副呆愣的模樣，這點沒變。

  “額頭漲了痘痘，而且跑步會汗濕，”輕音解釋道，大概是沒了劉海的遮掩，程序一眼便瞧見了她那雙靈動大眼裏一閃而過的無措。

  低頭看了看，確實額頭冒出了一個痘痘。

  已經算不錯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好像都會爆痘痘，程序想到班裏那個時常大嗓門的語文課代表，就是滿臉的痘。

  今天比昨天好，堅持了一圈大半才停了下來。

  中午吃完飯兩個人在學校裏碰到了，輕音是吃完了午飯準備去教室午睡一會或者聽會英語聽力，而程序則是被一群哥們攛掇著要去籃球場打籃球，路上偶遇的時候兩個人打了聲招呼。

  輕音看他們一群男生浩浩蕩蕩的樣子有些吃驚和好奇，程序想到她一直以來都是獨來獨往的，幾乎從來沒有向他們這樣瘋地玩過。

  “要不要去看我們打籃球？”程序話一說完，旁邊的男同學就跟著起哄，輕音本來沒有那麽想去，籃球她也看不懂，但是又想著接近程序，被幾個男生一起哄，就跟在後麵一起去了。

  室內的籃球場，輕音挑了個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一群男生在場地中間說著什麽。

  “程序，你夠可以的哈！沒想到你家小青梅還長得挺漂亮的，難怪前陣子聽說你都給五班班長下狠話了！”男生拍了一下程序的肩膀，壞笑道。

  “行了，打球吧，”程序朝那邊坐著的輕音看了眼，難得好心情地沒有計較男生的話。

  輕音是真的看不懂籃球，對於所有體育運動都不擅長，隻知道投進球就算贏了，於是就在那裏默默數著程序進了幾個球。

  她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啦啦隊隊員，程序進球的時候也沒有為他歡呼鼓掌，就是嘴邊的笑意更明顯了些，沒有什麽誇張的肢體動作。

  打著球的空隙，一個男生對程序調笑道：“看來你家青梅對你不太滿意啊，投進了這麽多球，也沒看見她為你鼓掌什麽的？”

  程序朝那邊看去，隔得遠看不清對方的表情，隻注意到她一直安靜地坐在那裏，雙手放在膝蓋上，跟初中時候上課的模樣差不多。

  “輸得還沒夠是吧？”收回目光，一個球幹淨利落地投了進去，對男生諷道。

  打得差不多了，對麵輸得慘烈，再打下去的意義也不大，不過也就是課餘時間玩樂而已，沒幾個人當真。

  剛剛和程序說話的那個男生伸手朝輕音的方向揮了揮：“同學！同學！”

  輕音看了看座位的四周沒有人，知道對方說的是自己，慌忙站了起來，有些詫異地往場地中心走了過去。

  “同學，你看程序打球打得這麽累，你怎麽都不給他準備一瓶水啊？”男生的語氣有些責備，輕音看了眼程序額頭掛著的汗珠，有些抱歉地低了低頭。

  “那我現在去買，”看了一眼程序，歉疚地轉身就走，確實是她這個啦啦隊做得不夠盡職。

  “可以順便幫我們捎一瓶嗎？幫幫忙啦！”男生還在後麵追問道，輕音背對著眾人往門口跑，隻胡亂著點點頭。

  程序有心說幾句話，輕音卻已經慌不擇路地跑開了。

  “有意思嗎？”

  誰都沒有想到就這麽幾句玩笑話就能引得程序麵色不虞。畢竟都是玩到現在性格合得來的朋友，程序歎了口氣，道：“她膽子小，以後別欺負她。”

  眾人齊齊點了點頭，心裏卻在想這就叫欺負了？

  輕音回來的時候滿頭大汗，外麵天氣熱，再加上她抱著這麽多瓶水一路上也確實夠辛苦了，看到輕音這副疲憊的樣子，眾人也才覺得好像做得是過分了些。在班級裏那些女生可是連個桌椅都不願意幫著抬，現在他們竟然讓這麽個小女生給自己一群大老爺們買水。

  各自撓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灌了幾口水，眾人又鬧哄哄地吵著要去網吧打遊戲，輕音睜大了眼，快到上課的時間這群人竟然要翹課出去打遊戲？

  “程序，一起唄？！”一個男生喊道。

  “今天不去了，你們去吧，”程序看了一眼輕音，果斷拒絕了。那個男生的腦袋被敲了一下，敲人的正是剛剛讓輕音去買水的男生。

  “你傻啊，程序當然要陪著他的小青梅了，哪有功夫搭理我們啊！”小聲地和那個男生說完之後，勾肩搭背著就走出了體育館。

  輕音的鼻尖還冒著汗，臉頰紅紅的，一看就是在外麵曬得厲害。

  “回去嗎？”

  不回去也沒什麽好待的了，走在路上程序挑了有樹蔭的地方，走了幾步，等著後麵的輕音走到自己身邊才開口：

  “以後別聽他們的，不想做的事情就別去做。”說的是讓她一個人買那麽水的事。

  “沒事，我應該做的。”她這麽一說，程序就沒話說了，走了一路，輕音才沒忍住問程序：“你們經常逃課出校門嗎？”這在她看來是大逆不道的事，在初中的時候程序也沒有那麽愛翹課啊。

  “也沒有經常，”程序被她的話逗笑了：“幾天下午的課沒意思，不想上了，”無所謂的語氣，聽得輕音為他幹著急，憋了半晌，才說出來一句：“這樣不好。”

  程序沒想到她還能大著膽子勸自己，看來是最近生病的事情對自己慢慢敞開心扉了？

  程序頭一回在輕音麵前笑得有些痞裏痞氣的：“我知道，所以我這不是在去教室的路上嗎？”

  輕音被他的笑容閃了眼，嗯了一聲繼續跟在程序後頭沒有說話。

  程序卻有些懊惱，是不是嚇到她了？

  下午的兩節英語課是沒什麽意思，百無聊賴地聽著時不時抬眼看一下掛在牆上的時鍾，頗有些後悔為什麽當時不選擇翹課，坐在這裏簡直是煎熬。

  好不容易熬過了兩節英語課，數學課認真聽了，最後一節生物課全當是無關緊要的課程了。

  教生物的是一個二十五歲上下的青年，長相清秀，聲音卻異常尖銳，吵得程序沒辦法玩手機。一旁的同桌也在玩手機，見程序沒心思聽課，把自己手裏的手機遞了過來，程序掃了一眼屏幕，有些疑惑，就聽到同桌小聲地解釋道：

  “現在的初中生真有意思，把生物課本都改成色、情漫畫了，”說著又連連翻了好幾頁給程序看。正好是初中生物剛開始的那幾張紙，說的是男女不同的生理構造，程序掃了一眼屏幕，倒真像同桌說的那樣。

  “行了，要不你再回初中重新讀個一年生物好好學習學習，”程序推開了他的手機。

  “那可不行，我初中那會哪有那麽多美女，而且一個個幹癟得跟四季豆似的，沒什麽看頭，”說著嘖嘖歎氣：“現在上生物課啊，整天說什麽細胞氨基酸，無聊透了！”

  程序聽見了，但是沒再說話。

  公交車上卻不由自主地低頭看輕音，被寬鬆的外套包裹著實在看不出來，伸書的胳膊纖瘦細白，程序想到早上看到的輕音，穿著短袖短褲，雖然瘦瘦小小的，但是好像也沒有同桌形容的高中女生那樣的幹癟？

  驚雷般收回目光，不自在地看向窗外，口幹舌燥。

  心內已經鄙夷了自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