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

  伽翎結界過濾掉了靈力相對較低，或受傷的魔魅，高階魔魅們摩拳擦掌要進入結界。

  突然，結界中的海水變得波濤洶湧起來，起初隻是一邊，逐漸席卷整個結界的邊界。

  從外麵完全看不清結界內的情況，更看不清裏麵的實力分布。

  魔魅們麵麵相覷。

  不熟水性的他們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兒。

  他們能入海，全靠來之前黑袍老怪物給的能避水的靈珠。

  本著對未知的恐懼，他們推了一個魔魅進去。

  水族們使用了其中一位大強者的本命法器，使得結界內的水變得波動異常。

  這枚法器不具備攻擊性，卻能攪動海水到完全不能視物的地步。

  結界內部的海水沒有變化，異常波動全部集中在伽翎結界的邊界。

  第一個魔魅進入的時候，水族們早就在等著了。

  一個魔魅，對付一百個嚴正以待的水族平民。

  秉性憨厚卻愛吃肉的食人魚族少年們，笨拙地相互打開嘴巴上的鎖。

  這是他們用自己的魚骨製作的枷鎖，平時用來防止自己腦子一熱傷害了同族。

  太長時間沒打開過了，魚骨鎖都和臉頰長到一起了。

  哥哥為弟弟打開鎖，胖胖的弟弟疼得想哭。

  “哥哥，我疼。”

  “不行弟弟，一定要打開。我們要去咬人。我們是攻擊性很強的種族，我們要保護食草類的族人。”

  “可是開鎖太疼了，我不想咬了。”

  “不咬的話，小殿下就要被他們害死了。

  “嗚嗚嗚……那……那你繼續開吧，我要保護小殿下。”

  “乖，咬住了就別鬆口，打死也不鬆口。”

  胖弟弟的腦子中重複了一遍哥哥說的話。

  就算被打死了……也不許鬆口。

  “哥哥，我記住了！”

  哥哥撫摸著弟弟圓圓的腦袋。

  “待會兒你跟在哥哥後麵，隻要哥哥還活著，你就是安全的。”

  “好！”

  第一個魔魅踏進去之後，滿眼的水族立刻撲上去不要命地咬人。

  有食肉類的食人魚，海鯊，竟然還有食草類的水族，甚至還有牙齒那麽細小的海星族……

  平民們靈力低微到沒有辦法挫傷敵人，就用最原始的方式攻擊。

  魔魅但凡露出皮膚的地方上必定趴著一個死死咬著他不鬆口的水族。

  第一個魔魅的慘叫聲從伽翎結界裏傳到魔魅一族的耳朵裏。

  他高強的靈力爆發，近身的水族們在瞬間被秒殺掉了性命。

  即使如此，這些水族的牙齒依舊牢牢地咬著他的皮膚。

  “該死該死該死的水族！！！”

  魔魅痛苦地尖叫。

  哥哥……

  食人魚族胖弟弟抹幹眼淚，扔掉自己的魚骨鎖，成為第二批衝向他的，無數水族中的一員。

  胖弟弟咬到了魔魅的耳朵，狠狠地下口。

  魔魅疼得用石頭不斷擊打胖弟弟的身體。

  “鬆口鬆口鬆口！臭鹹魚！！”

  胖弟弟的牙齒依舊死死咬著，一口口鮮血從齒縫中溢出。

  我哥哥說過的，就算被打死，也不鬆口……

  我很聽話。

  所以絕不！

  一批接著一批的水族平民們陣亡，換來他們咬死了一個高階魔魅。

  那個魔魅死的時候，渾身傷下血肉模糊，沒有一塊好的，活生生被咬死。

  “小夥伴們，大家，加油！

  我們可以的！”

  “加油！”“加油！”“加油！”

  為了讓自己的牙齒再大一點，鋒利一點，很多平民們現出了自己的原型。

  大的，小的，圓的，長的。

  無數雙圓圓的手手高高舉起，“加油！”

  好怕，怕得想哭，但是不可以，要堅強！

  “小星星族才不哭，我們走，繼續戰鬥！”

  水晶宮內，龍後已經蘇醒。

  她身邊的幾朵七彩小祥雲，因為充沛的靈力輸入，變得越來越有精神，圍繞著她嬉戲打鬧，相互壓來壓去，團成一團。

  龍後看著水晶宮遠處的平民們，和近處的大強者們，忍不住轉頭，心酸落淚。

  她卸去盔甲，再次顯出龍形。

  “孩子，你一定聽得到阿娘說話對不對？

  阿娘告訴你哦，我們的族人，在為了你的出生而舍棄性命保護你。

  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族人。

  如果……如果你也心疼他們，就快點出來好不好？

  阿娘知道你是個很強大的孩子，如果是你，一定做得到。

  救救他們……”

  “啵！”

  仿佛是為了回應龍後的聲音一樣，再一朵小祥雲從她的身體裏飄出來。

  龍後的身軀忽然劇烈顫抖。

  這個孩子，它在經曆什麽……

  為什麽能感覺到它的靈魂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白色世界內，小敦敦做出選擇，爬上了荊棘地毯。

  不要，敦敦不要……

  不要讓他們死……

  她身後，老爺爺神情複雜地看著她，亦步亦趨地跟著。

  每爬一步，小敦敦生嫩的腿腿就被割出無數道傷口。

  支撐著小身體重量的手掌心更是。

  她爬過的地方，都留下了鮮紅的血。

  荊棘叢還在隨著時間推移而生長，刀刃也變得越來越鋒利。

  小敦敦的眼淚，汗水，混雜著血水，不斷滴落。

  她隻是個連出生都沒有經曆過的小崽崽，她開始哇哇大哭。

  但即使哭得喘不過氣來，也沒有停下來。

  實在疼得受不了了，就看看懸浮畫麵裏，在水晶宮外浴血奮戰的水族族人們。

  然後咬著牙繼續爬呀爬。

  龍皇龍後，以及大強者長輩們並不知道敦敦正在經曆什麽。

  他們要是看見了，不知道得心疼成什麽樣。

  大概拚著滅族也會想要和這白胡子老頭拚命。

  好好的一個白玉一樣的娃娃，變成了個血娃娃。

  爬了一半了。

  小敦敦渾身太疼，差點一頭栽進荊棘裏。

  老爺爺從一開始袖手旁觀地看著，到現在立刻去拉小敦敦。

  他自己也產生了變化。

  但他沒有拉到，敦敦撐住了。

  臉上卻劃出了好幾道口子。

  敦敦在經曆殘酷磨難的同時，族人們也是。

  魔魅們開始大舉入侵伽翎結界，龍皇奄奄一息。

  大強者中，一名將軍的本命法器被高階魔魅的靈力擊碎，當場死亡。

  坐在水晶宮西南側的一名宗室大長老，眼睜睜地看著魔魅帶毒的刺刀刺破海水向她襲來，卻沒有任何辦法動彈。

  她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死亡！

  千鈞一發之際，一名紫發少女以雙手接住了刺刀。

  刺刀的尖端刺進了少女的肩膀，滲出鮮血。

  少女顯然不是普通水族，她立刻用靈力回擊，和魔魅扭打成一團。

  “阿蓉……你怎麽在這裏？！”

  大長老做夢都沒想到，救了她一命的人，竟然是她那嬌氣到欠揍的養孫女。

  紫發少女擊退了魔魅，捂著傷口落到她的養祖母身邊。

  “奶奶，請繼續。

  阿蓉來保護你。”

  “不行！你找機會溜走，你不能留下來！這裏太危險了！”

  “奶奶……我想我不能走。”

  來不及多說，紫發少女撈起法器阻擊了魔魅想襲擊另一大強者的靈力。

  她原本隻是來看熱鬧的，雖然祖母一直說會很危險，但她向來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祖母不讓去，就偏要去！

  結果卻……

  她一直瑟瑟發抖地躲在人後的一處珊瑚礁裏，任憑族人們怎麽慘烈地犧牲也不出來。

  直到死亡逼近一直對她很嚴厲，讓她覺得討厭，卻是唯一親人的養祖母。

  “我不能再躲了，我來保護你。”

  叫阿蓉的紫發少女向大長老微笑。

  “不行，我不同意！快走！否則我不認你！”

  “奶奶，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那麽任性，我能聽你的話嗎？”

  大長老看不見的地方，背過身去，她的手都在顫抖。

  她很怕。

  可是放眼望去，滿眼，都是奮戰的族人們呐。

  活著的，死了的，都是沒有放棄的族人呐。

  情況已經越來越嚴峻，魔魅越來越多次靠近大強者們的後背。

  阿蓉原本說要保護自己的奶奶，漸漸地演化為保護每一個後背和生命受到威脅的大強者。

  身上受的傷也越來越重。

  她原本，隻是一個嬌生慣養的溫室花朵而已……

  現在卻主動擔負起了守護的重責……

  大強者們腹背受敵，因本命法器受損而死亡的，已經達到了五個人。

  其餘活下來的大強者們，卻沒有一個想要撤回靈力保住自己活命。

  小殿下的出生，已經來到了最後關頭！

  再一點點，再一點點時間和靈力，就可以了！

  絕不能讓大家的付出付諸東流！

  白色世界裏，渾身浴血的小娃娃，終於還是摘到了那顆果子。

  剩下的三朵小祥雲，為了給她擦血，變成了紅色的雲，發出哭唧唧的聲音。

  小敦敦的臂膀抖得不成樣子，卻牢牢地對著老爺爺舉著果子。

  “呀…”

  叫喊聲都沒有力氣了。

  意思是給你！

  老爺爺從這小娃娃爬上荊棘地毯開始，看她的目光就不一樣了。

  老爺爺鼻尖酸，卻還是說。

  “好孩子，不能走捷徑，你得爬回去給我。”

  也就是……還有一遍荊棘地毯，等著這孩子。

  老爺爺站起身來。

  “敦敦，爺爺勸你……”

  敦敦負氣轉頭，不再看著這個麵目慈祥實際上很壞壞的老爺爺。

  爬就爬！

  敦敦小心地將金果子咬在嘴裏，小身影再一次，爬進荊棘地毯裏。

  疼到渾身麻木了。

  老爺爺在她背後看著，“這一代的水族儲君，不錯，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