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作者:貢茶      更新:2021-09-03 12:50      字數:4196
  第二日一早,舞陽公主早早起來,收拾停當,和程探花一道進宮。

  到得宮殿前,程探花見舞陽公主眉頭還有怨氣,便勸道:“你當年也有不是,要是別人,皇上早令人打殺了。如今能回京城,也是他念著兄妹情份。且你一回京,他就召你進宮,可知也思念你。莫再怨了。”

  舞陽公主斂眉,隔一會展開,強裝了笑顏道:“怨了又如何?他是君,操生殺大權。”

  程探花道:“你知道便好。”

  兩人說著話,見內侍迎上來,便閉了嘴,隨內侍往內走。

  景光帝確定想念舞陽公主,因早早候在殿中,聽得舞陽公主和程探花來了,便令人傳召。

  兄妹隔了十四年相見,心頭滋味複雜,各有唏噓。

  見完景光帝出來,舞陽公主便去見了許皇後。舞陽公主此行畢竟太打眼,因隻禮節性拜見許皇後,問了好,匆匆說幾句話,便告辭出來了。

  許皇後這陣子,倒是頗為吐氣揚眉。自從北齊三皇子當眾求親,莊明卿出口不遜被送進皇覺廟後,景光帝遷怒白蘭花,便不再往她那邊去,又因之前連著安歇在費貴妃處數天,也有些煩膩,轉頭思想起年輕美貌的顧才人,便又開始寵起顧才人。誰都知道,顧才人原是許皇後院中的宮女,景光帝寵了顧才人,也要給許皇後麵子,因也到許皇後處安歇了一晚。

  看看的,許皇後似乎重獲了聖寵,太子一派便也氣壯起來。

  許章次日進宮時,也臉有喜色,笑道:“恭喜皇後娘娘!”

  許皇後擺手道:“沒用,顧才人隻是占了年輕兩個字,風情不如白賤人,氣韻不如費貴妃,皇上新鮮幾天,過後又會忘記她。那時本宮這處,又會冷落下來的。”

  許章道:“若不然,再物色一兩個美貌宮女放在身邊?”

  許皇後搖頭道:“要拚美貌,宮中年輕的嬪妃誰不是一副好相貌?宮女們少了學識教養,畏縮了一些,有美貌也減了三分。皇上又不是那等色中餓鬼,如何會看上她們?顧才人當時被皇上看中,卻是偶然配得一味香,香味投了皇上喜好罷了。皇上喜歡那個香味,皆因從前白賤人也配過那種香,他憶念起來,也就……”

  許皇後一提起白蘭花便不肯稱呼她封號,隻一口一個白賤人,皆因心底嫉妒得要死。她素知道,景光帝從前便對白蘭花念念不忘,如今接了白蘭花進宮,縱因為莊明卿之故,稍為冷落白蘭花,也堅持不了多久,過後又會重新寵愛白蘭花的。景光帝心頭除了江山社稷外,若還有一丁點地方盛放情愛,那點情愛,大半與白蘭花有關。

  讓許皇後稍為安慰的是,白蘭花無子,景光帝再寵愛她都好,她的威脅其實不是最大的。

  許章自也想到這點,低聲道:“皇後娘娘,明月公主到匈奴後,隻要順利封了皇後,費貴妃在這邊肯定水漲船高,更不把皇後娘娘看在眼內。彼時皇上若也不再寵愛顧才人,則皇後娘娘又會落到從前的境地。”

  許皇後冷酷道:“所以,顧才人必須再發揮一點作用。”

  顧才人當下卻滿懷期盼,這幾日景光帝一直召她侍寢,她若能懷上,此生也就有靠了。她扳著手指悄悄算,小日子過了兩天還未至,若是……

  顧才人心頭“咚咚”跳,卻又不敢露出異色,怕被宮女瞧出來。身邊的宮女,多數是許皇後的人。還沒影的事,她可不能露出形跡。

  稍晚些,卻有許皇後處的一位貼身宮女冬陽來請顧才人,笑道:“皇後娘娘請才人過去說話呢!”

  顧才人笑道:“我本也要過去請安的,倒勞煩冬陽走了這一趟。”

  說著話,顧才人便換了衣裳,領兩個宮女,隨冬陽一道往許皇後宮殿處過去。

  走至半道,冬陽停下道:“喲,差點忘記了,我還要往容嬤嬤處領一些菊花瓣呢!容嬤嬤住的地兒繞來繞去的,不好走。”說著看一眼跟在顧才人身邊的兩個宮女。

  顧才人知道,冬陽自己不想跑這一趟,想要差使她身邊兩個宮女代著跑腿,她自是笑著使喊兩個宮女道:“你們也是閑著,便幫冬陽去領菊花罷!”

  兩個宮女知道顧才人著緊要巴結冬陽的,便福一福繞往園子去了。

  冬陽見兩個宮女走遠了,她自扶了顧才人往前,看看天色,又怕許皇後久等,遂抄近路,繞往錦鯉池處過去。

  也是巧了,她們才至池邊,迎頭就遇上明月公主一行人。

  明月公主再過幾天便要和親了,心情極惡劣,因被宮女引出來散心,她一眼見得顧才人,極是厭憎,脫口便道:“小小一個才人,這邊的路也是你走的麽?”

  冬陽慣會說話,當下便笑著打圓場道:“是我們錯眼了,沒瞧見公主殿下過來,若知道公主殿下往這邊來了,我們自要避開的。”

  顧才人平素也是頗低調的,可她這幾日得寵,人人跟她說好話,冷不防聽見明月公主這話,又見冬陽陪著小心,便有些暗惱,開口道:“皇上可沒提過,不許我們走這邊的路。”

  明月公主正想找碴,聞言道:“以為父皇寵你,你就是一個人了?告訴你,在本公主眼中,你什麽也不是。還不讓開?”

  顧才人見明月公主囂張,雖則惱怒,到底知道明月公主將和親,這會得罪不得,因想強咽下一口氣,不想冬陽卻開口道:“公主此言有些過了。顧才人和貴妃娘娘一樣是皇上的女人,是後宮的嬪妃。公主殿下不把顧才人當人,哪又置費貴妃於何地?”

  明月公主大怒道:“一個宮女也敢頂嘴?來人,給我掌嘴!”

  明月公主度著,她現下將和親,就是打打許皇後身邊的宮女,許皇後也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絕不會為宮女出頭的。

  明月公主身後一個嬤嬤聽得吩咐,便站上前,伸手要去扇冬陽。

  冬陽一避一縮,卻是避到顧才人身後,一時錯腳一踩,還踩在顧才人裙裾上,令得顧才人一個趑趄,直撞到那位嬤嬤身上,又連帶著撞到明月公主身上。

  明月公主見著顧才人撞過來,想也不想,揚手就是一巴掌。

  冬陽在後見了,尖叫一聲道:“公主殿下手下留情,才人晚上還要侍寢呢!”

  她不說這話還罷了,一說這話,明月公主更生氣,又是一巴掌扇了過去。

  冬陽衝了過去想護住顧才人,她衝得急,卻是朝明月公主撞了過去。

  明月公主身邊的嬤嬤已是上前,伸手去推冬陽。

  冬陽被大力推開,直撞向顧才人,她想借顧才人身子穩定自己身子,腳下偏又一滑,連帶拉著顧才人滾落在地,兩人齊齊滾至池邊台階上,“骨碌碌”直朝池中跌落。

  沒入池水中時,顧才人想張口呼救,身子卻被冬陽沉重的身子扯住,她掙紮間,池水灌進她口鼻,漸漸昏沉過去。

  ……

  稍遲,就有宮女驚惶失措跑往許皇後宮殿中,稟報道:“皇後娘娘,不好了。”

  一個嬤嬤喝道:“大白天的,什麽不好不好的,有話好好說。”

  宮女白著臉色道:“冬陽姐姐領著顧才人要過來,在錦鯉池邊遇上明月公主,吵了兩句,明月公主把她們推到水中了。”

  許皇後一下失驚問道:“都掉到水中了?可撈上來了?”冬陽雖會水,但這般冒險,肯定也去了半條命。

  宮女嗚嗚哭起來道:“冬陽姐姐隻剩下一口氣了,顧才人卻是沒氣了。”

  許皇後臉色陰出水來,心下卻讚許了冬陽。

  從前,舞陽公主掌摑了一位小小才人,便被貶至京外十四年,如今,明月公主殺害一位才人,且看景光帝會如何處置了。縱因為她將要和親而不會降罪她,但總歸要治費貴妃一個縱女行凶之罪。

  不出許皇後所料,當晚景光帝便雷霆大怒,責備了明月公主,又遷怒到費貴妃身上,罰費貴妃禁足三個月,期間明月公主和親事宜,全移交給許皇後處理。

  許皇後這些年不得寵,後宮大事幾乎全被景光帝截了交給費貴妃處理,現突然權力回歸,自是暢快。再一聽費貴妃被禁足三個月,幾乎想仰天大笑。且舞陽公主回來了,若得再相見,好好商量,不怕壓不下費貴妃。

  景光帝心頭煩悶,當晚卻是去見了白蘭花。

  白蘭花正在彈琴,見景光帝來了,也不相迎,待一曲彈完,這才款款起身行禮。

  景光帝問道:“是什麽曲子?聽著頗憂愁。”

  白蘭花道:“是新作的‘思女曲’,因聽得顧才人突然沒了,我想著明卿在皇覺廟中,若誰想對她不利,我也救不著……”

  白蘭花的意思是:明月公主敢殺顧才人,難道不敢殺莊明卿?且她對莊明卿怨恨更深,上回就敢拿刀子追殺莊明卿了,現仗著就要和親,不會受罰,難保不會起殺心,派人去殺莊明卿。

  景光帝歎了口氣,轉過頭吩咐內侍道:“傳朕口諭,明早接昭和公主進宮。”他此言,卻是恢複莊明卿公主封號了。

  白蘭花待內侍應聲下去了,主動撲向景光帝懷中,輕語道:“臣妾服侍皇上更衣罷!”

  嗅著幽香,聽著這般嬌柔的話語,景光帝心頭煩躁頓消,托起白蘭花的下巴道:“愛妃究竟是如何保養的?怎麽就比當年還要迷人呢?”

  白蘭花啟唇一笑,唇瓣猶如盛開的花苞,綻放在景光帝手心中。

  景光帝手心溫熱,身子酥了半邊,緩緩俯頭。

  第二日一早,內侍到皇覺廟傳景光帝口諭,接了莊明卿進宮。

  莊明卿見了白蘭花,眼眶便紅了。

  待嬤嬤和宮女們下去,莊明卿這才道:“程萬裏不認我腹中孩子。”

  白蘭花淡淡道:“他不認,你便自己養罷!又不是養不起。”

  聽得此言,莊明卿一顆心瞬間定了下來,是的,又不是養不起,何須程萬裏承認呢!

  白蘭花又道:“舞陽公主回來了,以她的脾性,定不肯讓你入門。你就是千方百計嫁進將軍府,也是受氣包。現下不是挺好麽?”

  莊明卿一想也是,便不再討論這件事了,轉而問起顧才人溺水之事。

  白蘭花道:“明月公主雖囂張,也不是糊塗人,臨和親前給費貴妃招這樣的禍作什麽?顧才人就是衝撞了她,她著人扇打幾下,出出氣也就夠了,何至要了顧才人的命?”

  莊明卿道:“大姨是說,顧才人之死,或另有內情?”

  白蘭花點頭道為:“誰得益,便是誰安排的。”

  莊明卿恍然大悟,壓著聲音道:“皇後娘娘真是厲害。”

  白蘭花道:“不厲害能穩坐中宮多年?費貴妃再得寵,這些年也沒真正壓下她。現下費貴妃被禁足三個月,三個月夠皇後娘娘做許多事了。”

  莊明卿道:“不是說許家沒有什麽勢力,太子被皇上壓得厲害,也沒什麽得力的人手?皇後娘娘要倚重誰?”

  白蘭花道:“別小看太子。太子這些年悄悄兒的,可是交結了許多大臣。至於皇後娘娘,這當下定是準備和舞陽公主見麵,要借重程萬裏之力了。”

  莊明卿沉吟著道:“程萬裏敬重他母親,有些事隻怕身不由已。我還得去把元參接到身邊,自己撫養著才好。”

  白蘭花道:“別忙,明兒讓皇上下旨,說想外孫了,要接元參進宮一見,程家自要好好把他送進來。元參到了你手中,程家別想再接回去。”

  莊明卿明白,程萬裏若要相助許皇後,自要和自己決裂,若不肯相助皇後,就得和舞陽公主決裂。以程萬裏的性子,肯定會向著舞陽公主的。

  她長長歎口氣,垂下頭道:“可憐元參又要和他親爹分開。”

  白蘭花冷聲道:“你要護著元參,便隻能先遠著程萬裏。你若還不舍得程萬裏,一場爭鬥下來,鬧不好會把元參搭進去。到底,他是程萬裏兒子。”

  若程萬裏聽從舞陽公主的話,助著許皇後和費貴妃爭鬥,程家滿門押在許皇後身上,難料禍福。目下之計,自要趕緊讓程元參和程萬裏脫離關係。

  莊明卿心酸,她和程萬裏,難道是有緣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