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養豬場。

  肖長江坐上了送小豬仔的大貨車上，忍不住這裏看看，那裏看看。

  這還是他第一次坐大貨車，感覺每一個地方都那麽新奇。

  要知道，平時這樣的車輛，隻有在運送貨物的時候才會啟動，像是他這種還在讀書的學生，父親是不可能讓他坐上來的。

  但是現在，父親卻讓他坐了，讓他跟著這些小豬仔一起回去。

  “長江！！！”車窗外，一名胖胖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正是肖長江的父親，“這些小豬仔，你可要看著點！天氣熱著，記得沿著河邊走，多給洗洗知道嗎？”

  “知道了，爹！你好好照顧娘，我去了。”

  “誒，行李帶上了嗎？”

  “帶了帶了，不用擔心。”

  “到了鄉下，記得好好照顧自己，多吃飯，可別太累著了啊。”

  車子緩緩啟動。

  中年男人追著貨車跑了一段路，直到再也看不到人了，這才停下了腳步。

  肖長江臉趴在車窗上，眼淚鼻涕一起落下。

  又要下鄉去受苦了。

  但是沒辦法，他回不來啊！

  現在，更多的人下鄉了，他們這些之前就下鄉的人，基本上沒有回去的可能了。

  肖長江抹了一把心酸淚，

  旁邊三四十歲上下的司機笑著說：“怎麽，這就想家了？”

  “沒有。”

  “行了，都長大了！這次下鄉，找個媳婦回來才是正經，你娘整天在廠裏跟你爹嘮叨說要抱孫子。”

  肖長江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臉，耳朵尖紅了紅。

  見肖長江沒有反駁，司機很是詫異。

  “真有中意的人了？哈哈哈，要是你娘知道了，定然高興。下次回來，就帶著老婆孩子一起吧！”

  “你，你胡說什麽呢？我哪有中意的人，你不要胡說八道！”

  “嘖，臭小子！”

  車子繼續往前開，一車車的小豬仔往廣省的方向而去。

  因為數量實在是太龐大了，這樣一個單子，直接將養殖場裏麵的所有小豬仔都包圓了。

  司機對於這一次的大量訂單也是被嚇到了。

  “也不知道南邊那邊怎麽回事，突然要那麽多的小豬仔，聽說還不夠，要從其他地方的養殖場找小豬仔，你說這是為什麽？”

  肖長江道：“還能是為什麽？人家縣裏在搞實驗，若是成功了，這種模式就可以全國推廣，若是失敗了，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不管能不能成功，總之先嚐試唄。”

  “你倒是看得清楚。”

  “有啥不清楚的？他們早就說得清清楚楚的了。”

  司機笑了笑，轉移話題道：“這次去鄞縣，見見你對象唄？”

  “什麽對象？”肖長江莫名其妙。

  “你不是有了喜歡的姑娘嗎？既然如此，那就把人追回來啊！怎麽說，也是你對象不是？”

  “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才沒有對象，才沒有……喜歡……”想起喬明微那張臉，肖長江就不淡定了。

  他一向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膚淺的人，可看到喬明微之後，他卻把自己以前所認為的觀點都打破了。

  他特麽就是個超級膚淺的人，就喜歡喬明微那漂亮的姑娘。

  但他和喬明微滿打滿算也就見過一兩次，其他時間都沒有見麵的機會，可是那張臉卻是永遠烙印在了他的心裏。

  肖長江歎了口氣。

  人家還什麽都不知道呢，自己就在這兒惦記上了。

  見對象？

  他倒是想！

  “所以，你們其實還不是對象，對吧？”

  “哼！別說我了，說說你唄！你媳婦懷孕了，你這一走就要兩三個月，能頂得住？”

  “有啥頂不住的？我家大女兒都跟你差不多一樣大了，他能照顧他娘，不用我操心。倒是你，都這把年紀了，人家像你這個年紀的男娃，孩子都有了，就你還光棍一個。”

  “我說你個大小夥兒，可別太挑了，挑來挑去最後隻能挑剩下的，遇上了就趕緊，不然人跑了看你怎麽辦？”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我和她就說過兩句話，哪裏是對象了？”

  “啥？”司機險些停下車，不可置信地看著肖長江，最後深吸口氣，什麽都沒說。

  正在這時，前方一輛吉普車攔住了大貨車的去路。

  司機不得不停下車來。

  從吉普車上走下來一位二十三四歲左右的青年。

  青年戴著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看著像是個學者。

  司機看到對方，立刻認出了來人，連忙下車去打了招呼。

  “秦先生，你怎麽來了？”

  被叫做秦先生的人，眼角有一塊傷疤，用一副眼鏡蓋住了。

  “李大哥，我聽說你要去廣省青市？”

  “對啊！秦先生，難道你也想去？”

  “嗯。我本來買了火車票，但錯過了，現在買不到票，就想到了你，能載我一程嗎？”

  “秦先生要去廣省幹什麽？”

  “工作調動，趕不上就要遲到了。”

  “工作調動？你要去廣省工作？”

  “嗯，服從組織安排，組織讓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都是為人民服務，一樣兒的。”

  “那行，你快上車，工作可別遲到了。不過要擠一擠了，希望你別介意，車上已經有個人了，是下鄉的知青，護送這次小豬崽子的。”

  “聽說青市鄞縣正在進行一場科學養豬試驗，這些豬莫不就是送去那邊試驗的？”

  “正是正是。”

  “真是好巧，我也是去鄞縣工作。真是有緣分了。”

  “哈哈哈，那還真是緣分！鄞縣最近動作不斷，都上報紙了，我們都看到了，大領導還誇獎了鄞縣的新模式，現在正在做實驗，若是真的成功了，那可是造福老百姓的大功勞，我們所有人都得感謝他們。對了，你看過報紙了嗎？聽說他們那裏正在搞什麽雜交，雜交小麥來著？”

  “不是雜交小麥，是雜交水稻。”

  “對對對，雜交水稻！還說這是國外人都不看好的實驗，我們還偏就要去做，他們做不到，可不代表我們做不到。你說是吧？”

  “嗯。”

  “李叔，時間不多了，趕緊出發吧！”肖長江在車上喊了一聲。

  李司機大笑：“看我，這一說起話來，正事都給忘了！趕緊上車，上車，我們出發了。”

  “好。”

  秦先生爬上車，肖長江看了對方一眼，點點頭就不再理會。

  秦先生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車後麵是一陣陣的豬叫聲。

  他恍若未聞，鎮定自若地坐在了中間。

  李司機發動車子。

  車子再次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