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學校門口。

  過了上課時間，這會的人也不多。

  盛清歡推開車門下去，站在路邊朝楚默揮揮手。

  楚默將車窗降下半截，衝她笑了笑。

  眼見那丫頭步伐歡快進了校門，楚默調轉車頭駛離了。

  想起這一晚上加一個早晨，他的心都暖到了。

  分明是個不大點的孩子。

  親吻都生澀得厲害，更別說那種事了。

  她卻努力湊近他，親吻他，脫他的衣服，想要取悅他。

  怎麽這麽傻。

  傻的可愛。

  楚默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抬起摩挲著唇角被咬傷的地方，兀自笑了。

  盛清歡望著滿園的景色，一蹦一跳地往圖書館的方向走。

  昨晚的獻身沒成功。

  一點都沒失落。

  反而有種難言的愉悅。

  楚默今早說，愛她。

  所以，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意傷害她。

  這樣愛她的他，怎麽可能讓她覺得失落呢。

  她唇角抿起了一抹弧度。

  很快走到了圖書館。

  一樓自習室已經坐滿了人，甚至，那一排排書架下都坐著人，席地而坐。

  人家都在努力學習了，她還在胡思亂想。

  小小的心虛了一下，她抬步往二樓走。

  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昨天把書給江乾了，也不曉得他幫她占的座位在幾樓。

  她停下腳步，從兜裏掏出手機。

  之前加了江乾的微信，她給他發了一條微信，“你占的座位在哪？”

  不確定他能收到消息。

  一般來圖書館都會將手機靜音和關機。

  意外地，江乾的消息很快回過來：“四樓，靠左邊第二個窗戶的位置，我也在。”

  盛清歡：“知道了，謝謝。【微笑】”

  江乾：“客氣客氣。”

  盛清歡捏著手機往樓上走。

  可見座位確實不好占。

  江乾早上應該會起很早吧，居然四樓才有空位置。

  唉，又欠人家一個人情。

  盛清歡收起心思，到了四樓。

  四樓的自習區坐滿了人，隻有一個位置空著，上麵放了幾本書，一眼就能看到。

  盛清歡雙手插在兜裏，快步走了過去。

  江乾坐在空位邊上的位置。

  桌上放著厚厚的英語資料，微積分資料，堆著一大摞卷子，都是曆年真題。

  坐下後，盛清歡用口型無聲說：謝謝啦。

  江乾朝她輕聲說，“小事兒一樁。”

  盛清歡不再說話，低著頭翻開了書，先整理了昨天上課時的筆記，又拿出一本厚厚的書，邊看邊做批注。

  另一邊，楚默開車去了鼎盛國際大廈。

  路上堵了二十多分鍾。

  到達總裁辦到底已經遲到了半個多小時。

  秘書室裏幾個小秘書圍在一起八卦。

  “驚天大消息，楚總今天居然遲到了！”

  “不僅如此呢，剛才在電梯口碰見他人了，嘴角破了道口子。”

  “不會吧？”

  “我親眼看見的啊。”

  “昨晚被哪個小妖精纏住了吧。”

  “肯定是。誰讓咱楚總長得那麽帥呢，帥裂蒼穹！藍眼睛的混血欸，那方麵很猛吧？”

  “噗！小聲點啊，被人聽見了還要不要臉了。”

  門外驀地響起兩道敲門聲。

  沒等人說，外麵的人直接進來了。

  是楚默的特助徐山。

  “山哥。”秘書室的幾個秘書齊齊站起來。

  臉色都有些一言難盡。

  徐山這人嚴肅著呢。

  萬一被聽見他們八卦楚總，肯定會遭一頓責罵。

  秘書室隔音挺好，應該不至於聽見吧。

  幾個小秘書心裏都忐忑得很。

  他們聽到徐山說，“都在幹什麽？早間會議要用的材料都準備好了？楚總晚來一會，你們也跟著懈怠了是吧。”

  “這、這就去。”為首一個女秘書抱著文件越過徐山往外走。

  二十分鍾後。

  會議室。

  楚默坐在首位，簡單介紹了上周去國外出差的項目進展，下麵的人不時發表意見。

  也有小部分人對這一位嘴角的傷口挺感興趣。

  盯著看了許久。

  楚默察覺到他們的視線，並未說什麽。

  徐山的手機上進來一個電話。

  他對楚默說了聲抱歉，出去了。

  通完話，他朝裏麵的楚默看了眼，沒去打擾。

  這一個早間會議進行了兩個小時。

  結束時，十一點半。

  楚默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出了會議室。

  徐山站在會議室外。

  “楚總。”

  楚默頓住，看向他，“有事？”

  徐山點頭。

  楚默瞧見他欲言又止，“跟我過來。”

  辦公室裏，楚默坐在椅子上，抬眸看向徐山，“有什麽話就說吧。”

  “樓下前台說有兩個人想見您，因為沒預約，我就沒讓人上來打擾。”徐山說，“結果那兩人不肯走，說是一定要見到您。”

  楚默眉心一擰，“對方是什麽人？”

  沒有預約，又一定非見他不可？

  徐山：“不清楚，聽前台經理說是兩個Y國人……”

  他話未說完，楚默的眼神一凜，徐山在這人身邊也有三年了，慣會察言觀色，眼見他的神色變了，立刻住了嘴，不再多說一句話。

  楚默靠在椅子上。

  半晌，恢複了冷漠的樣子。

  “他們還在下麵？”

  “……是。”徐山斟酌道，“大概是見不到您不離開的架勢。”

  楚默擺擺手，“行了，你先下去吧。”

  徐山點點頭。

  辦公室的門重新關上。

  一室寂靜。

  楚默望著窗外的藍天，怔忡出神。

  Y國？

  唯一想到的就是他的身世。

  卻沒什麽興趣知道。

  眼下，他已經有了家人，有了小丫頭，並不想打破這種生活局麵。

  小時候的事情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大概四歲吧，醒來的時候就在垃圾桶旁，不會說話，腦子裏有些零碎的記憶，模糊得很，努力去想就會頭疼，索性不想了，漸漸的，便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一直在那條街上流浪，撿東西吃。

  不少人見到他像看到過街老鼠一樣。

  兩三個月過去，他輾轉換了好幾個地方。

  每天都在饑餓中度過，撿東西吃哪裏能吃得飽呢。

  那一次，他路過一個莊園，裏麵有漂亮的別墅，聞到了一陣烤麵包的香味，他實在忍不住，偷偷溜了進去。

  生平第一次偷東西，以前再饑餓也沒那麽做過。

  麵對擺滿了整個料理台的食物，他僅僅拿了一片麵包。

  躲在園子後麵吃了半塊就被人發現了。

  他以為那是他人生的終結，不曾想到，那是他幸福的開始。

  發現他的人是楚心之。

  把他撿回屋子。

  他第一次進入那樣奢華的房子，洗熱水澡，吃熱騰騰的食物。

  後來，他才曉得她是被囚禁了。

  再然後，她被人救出去了。

  他以為他又要過回以前那樣的日子，可她卻讓人將他帶回了國，讓他叫她媽媽。

  一直到今天……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了。

  楚默闔上眸子。

  對Y國，他真的沒什麽好的印象。

  他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盒煙，拆開了外麵的透明軟塑料，抽出了一根。

  他會抽煙，但沒癮，平時也就解解乏，沒在小丫頭麵前抽過。

  點燃了一根，夾在指間，送到嘴邊猛吸了一口。

  濃濃的香煙味道並沒有讓他心中的煩悶消散，思緒反而愈發雜亂。

  桌上的手機震了兩下。

  他拿起來一看。

  是微信消息。

  盛清歡：“我的頭繩是不是掉在公寓了？你晚上回去幫我看看。我最喜歡那根頭繩。【大哭】”

  楚默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回複：“好。”

  盛清歡：“欸？你竟然沒有在忙。”

  楚默索性捧著手機跟她聊天：“你在幹什麽？”

  盛清歡：“剛從圖書館出來，準備去吃午飯。快十二點了都，你沒吃飯？”

  楚默：“還沒。”

  盛清歡：“那你也快去吃飯吧。不聊了，走路打字不方便。”

  楚默：“【摸頭】”

  盛清歡：“【愛心】【玫瑰】”

  楚默盯著屏幕上那兩個小小的圖案，笑了笑。

  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真是他的小開心果。

  該來的總會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這是他一貫掛在嘴邊的話。

  楚默拿起手機起身，出了辦公室。

  徐山正打算問他中午訂什麽餐，楚默說，“午餐不用管我，自己去吃吧。”

  話落，他進了專屬電梯。

  大廳裏那兩人還沒離開，坐在休息區的長椅上。

  眼見楚默下來，兩人都圍了上去。

  兩人年齡都在三十多歲，穿著同樣的黑色西裝。淺黃色的頭發微微卷曲，眼眸顏色是略淺的棕色，沒有像楚默這樣純粹的藍眼睛。

  楚默暗暗打量兩人。

  “少爺。”其中一個男人開口道，字正腔圓的中文。

  楚默站定，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有什麽事出去說。”

  兩人對視了一眼，麵色都因楚默不怎麽強勢的態度染上喜色。

  幾人出了辦公大樓，到邊上的餐廳。

  楚默要了一個包廂。

  “說吧。你們是誰，找我幹什麽。”坐下後，他開門見山道。

  還是剛才那個出聲的男人，“我叫奧奇，這是我弟弟奧雷，我們奉了老伯爵的命令，過來請少爺回家。”

  “說清楚點。”

  “是這樣的……”

  男人坐下來，一字一句跟楚默交代。

  Y國的老伯爵印朗近幾年一直在尋找自己的孫子，最近才得到消息說人在華夏，他們一夥人總共有上千人，到華夏各地，根據當年的那一點點線鎖查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這十幾個在H市調差的人找到了重要線索。

  盛北弦當年帶楚默回來時，並未隱藏他的身份，這夥人很快查到楚默是從Y國帶回來的，結合當時的年齡，又看到他的容貌，他們幾乎能斷定楚默就是他們老伯爵的孫子。

  他們想著先見他一麵，讓他跟隨他們回Y國，做一個鑒定。

  當然——

  不用鑒定都能肯定。

  楚默跟他們老伯爵死去的兒子長得太像了。

  “少爺，我們老伯爵眼下已經八十六，需要您回去繼承爵位，您是長子……”

  “等等。”楚默寒峭的麵容露出一絲笑，“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隻是讓你們說出來曆，我沒答應跟你們回去。”

  “少爺！”奧奇激動地站了起來，“老伯爵對您寄予厚望，您一定要跟我們回去！”

  “是嗎？”楚默摩挲著食指上的一枚銀戒，“我對你們家族的事並不感興趣。況且……”

  他停頓一下，冷聲道，“我不是你們少爺。”

  這下，奧雷也站了起來，“少爺，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我們這群人足足找了你五年！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居然不跟我們回去？！”

  “五年？”

  楚默在唇齒間玩味這兩個字。

  如果他沒記錯，他丟失的時候才三四歲的樣子，反正具體幾歲他是記不清了。

  他眼下二十五歲了。

  失蹤了二十幾年，這些人卻說找了他五年。

  等同於過去的那些年，這群人根本沒動找回他的心思。

  恐怕家族裏出了什麽事，不得不找回他吧。

  嗬。

  這樣的家族他可真沒興趣回去。

  奧奇看起來更為沉穩，深吸一口氣說，“少爺，老伯爵他病了，他真的很想見你一麵。他是你的親人，你難道不想見到他嗎？”

  楚默嗤笑一聲。

  硬的不行，改為打親情牌了。

  可惜——

  他這人涼薄得很，記憶裏的親人除了盛家的，其他人在他這裏都算陌生人。

  老伯爵？

  他的爺爺麽？

  他怎麽覺得有點諷刺呢。

  當年他在Y國流浪，以他們的勢力想要找到應該會很容易吧。

  如果當年就派人尋找，何至於如今到華夏來這麽費盡心思。

  不對啊。

  如果他當初就被找回去了，也沒可能認識小丫頭。

  想到這個，他倒還很慶幸他們當處沒把他找回去。

  “你們回去吧。”楚默看著兩人，“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出現在鼎盛國際，我不是你們的少爺。這話，我隻說一遍。”

  奧雷說，“少爺，你是不舍得鼎盛國際嗎？等你回到Y國，老伯爵名下所有的東西都由您來繼承，您……”

  “閉嘴！”奧奇打斷他的話。

  “少爺，您再考慮一下。如果老伯爵沒有生病，他一定會親自來尋您。”

  楚默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話沒說，離開了包廂。

  “少爺！”

  門砰的一聲關上。

  奧雷頹喪地坐在椅子上，“現在怎麽辦？少爺不想跟我們回去，壓根不想跟我們有接觸的樣子。”

  “先給老伯爵打電話匯報這件事吧。”

  他掏出手機，打給了印朗伯爵。

  “情況怎麽樣？那孩子肯跟你們回來嗎？”那邊傳來老伯爵中氣十足的聲音，絲毫不像兩人說的那樣，病得無法動彈。

  奧奇語氣恭敬道，“抱歉，沒能完成任務。少爺不肯跟我們回來，甚至說讓我們不要再找他。”

  老伯爵狠狠一愣，“你們沒跟他說明情況嗎？他是我們家族的長子，他是繼承人！”

  “已經跟少爺說過了，並且，我和奧雷連您生病這種謊都說出來，少爺還是不動容，不肯回來。”

  “華夏到底有什麽值得他留戀的？！”印朗伯爵的聲音透著幾分憤怒，“他居然得知自己的身世還不肯回來。”

  “少爺目前是鼎盛國際的總經理，位高權重。鼎盛國際的董事長您知道的，是盛北弦。據手底下的人調查……少爺似乎很喜歡盛北弦的女兒。”

  “那就從那個女孩下手。”老伯爵氣憤說。

  奧奇嚇了一跳，忙道，“伯爵，您沒聽明白嗎？那女她......他是盛北弦的女兒。”

  老伯爵在那邊沉默了一會。

  盛家是頂級豪門，他身在Y國也是有所耳聞的。

  剛才是氣糊塗了。

  現在想想，的確不能冒險。

  “那就給我想辦法，不管怎樣，一定要把他帶回來！”

  “…。是。”

  掛了電話，奧雷問道，“老伯爵怎麽說？”

  奧奇說，“讓我們想辦法，無論如何都要把少爺帶回去。”

  下午五點半。

  楚默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處理了一下午的事物。

  連下一季度的項目計劃他都列好了。

  直到肚子裏傳來抗議聲，他才發覺自己中午沒吃飯。

  楚默關了電腦，拿了車鑰匙走出去。

  地下停車場。

  他坐在車上給盛清歡發短信，“吃晚飯了嗎？”

  盛清歡沒回。

  楚默發動車子，開出了停車場。

  去找小丫頭吧。

  昨天她來找他，今天換他去找她好了。

  車子路上平穩而急速地行駛。

  沒多久，楚默就發現自己的車被跟蹤了。

  後麵跟著兩輛黑車。

  他眉宇裏添了幾分陰鷙，猛踩下油門，車子拐進了另外一條道，眨眼工夫就不見了。

  奧奇懊惱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居然跟蹤了不到十分鍾就被發現了。

  不僅被發現了，他們還被甩開了。

  真丟臉！

  奧雷說，“現在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先回去吧，聯係上在H市調查的其他人，我們一起商量，想個辦法讓少爺妥協。”

  話落，奧奇調轉了車頭。

  楚默從倒車鏡裏看了一眼，沒看到那兩輛黑車。

  那幫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得想個辦法，絕了他們的念想才好。

  可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他不了解他們的情況。

  不曉得他們這一夥到底有多少人。

  爸或許有辦法。

  但他還沒想好將這件事告訴家人。

  學校。

  楚默將車停在校門口。

  拿了手機，在短信裏和微信裏都翻看了一遍，都沒有盛清歡的回信。

  難道沒看手機？

  那丫頭在學校會去的地方大概有三個。

  圖書館，天文係教學樓，宿舍。

  先去圖書館吧。

  她說最近有個研究項目要準備，大概會泡在圖書館。

  抱著碰運氣的心態，楚默收起手機往圖書館的方向走去。

  天光昏暗。

  圖書館這條路特別寂靜，一路上都沒遇見幾個學生。

  盛清歡和江乾從圖書館出來。

  “現在要去吃飯嗎？”江乾說，“一起吧。”

  盛清歡：“學長先去吧，我打電話問問宿舍的舍友，看有沒有要幫忙帶飯的。”

  江乾沒推脫，“那行。”

  盛清歡拿出手機，才發現沒電了。

  一整個下午，她的手機都被充當計算器，用來計算各種數據，也該沒電了。

  江乾還沒走開，見她這樣，笑問，“沒電了？”

  “嗯。”

  “用我的吧。”江乾把手機遞了過去。

  盛清歡忙道，“不用了。沒電了就算了，不問她們了。”

  總不能就因為問一下宿舍裏有沒有同學需要帶飯就借人家手機吧。

  “真不用？”

  “嗯。不用了。”

  “那現在可以一起去吃飯了吧。”江乾裝了手機，正巧看到盛清歡頭頂有一個小小的東西，“欸，你別動。”

  盛清歡愣住，“怎麽了？”

  江乾伸手拿下來一個東西，“一根鬆針，大概從樹上掉下來的。”

  楚默站定。

  遠遠地，看到了他的小丫頭跟一個男生站在一起。

  許是燈光昏暗，兩人的身影顯得模糊。

  她乖巧地站在那男生身前，男生伸手摸她的腦袋。

  很曖昧的動作。

  隻因，他經常做這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