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晚上七點半。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餐。

  許是一路上楚心之問了盛清歡頗多問題，她有點心不在焉。

  也或許是因為韓桑走了，一時間難以接受。

  總之，不怎麽有胃口。

  “你這孩子，想什麽呢，碗裏的飯都沒吃兩口。”楚心之嗔怪道，夾了兩塊芹菜裏的培根放在她碗裏，“難道真有喜歡的人了？”

  “媽！”盛清歡簡直想哭了。

  楚心之低低笑了一聲，“好了，不逗你了，吃飯。”

  盛北弦舉著筷子，看向盛清歡，“什麽叫有喜歡的人了。歡歡嗎？”

  盛清歡：“……”

  “吃你的飯！”楚心之看他一眼，“這是我們母女倆的小秘密。”

  盛北弦倏地湊近她，“我們之間還有小秘密？”

  “能正經一點嗎？吃飯！”

  盛北弦淡笑，低著頭，夾了一塊魚放進她碗裏。

  難得盛清彥沒插嘴。

  估計昨晚熬夜了，沒睡好，在飯桌上一個勁兒打哈欠。

  盛清爍慢條斯理往嘴裏送東西，目光不由瞥向盛清歡。

  歡歡和大哥的事被媽知道了？

  不過媽的反應倒挺正常。

  他淡淡收回目光。

  吃罷飯，各自回了房間。

  盛清歡洗了澡，躺在床上聽歌，以此舒緩情緒。

  韓桑走了。

  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想起下午在機場與他分別的情景，總覺得他短期內應該不會回來。

  當時太匆忙，現在想想，連個聯係方式都沒留。

  不對呀。

  媽媽和秦阿姨一直保持聯係，她可以讓媽媽找秦阿姨要韓桑的聯係方式。

  嗯。

  就這樣。

  現在的網絡這麽發達，韓桑就算去了國外，他們也可以視頻聊天。

  正胡思亂想，手機進來一個視頻聊天提醒。

  聯係人：默默。

  盛清歡一咕嚕從床上坐起來，低頭看了眼自己。

  吊帶睡裙？

  有點不合適。

  她把手機扔下，噌噌噌跑去了衣帽間找了一件薄的針織衫套在外麵。

  等從衣帽間出來，視頻通話已經掛斷了。

  盛清歡：“……”

  正懊惱，手機再一次響起。

  盛清歡很快接通。

  她舉著手機找了個光線好的地方，屏幕的小方框裏出現自己白皙絕美肌膚吹彈可破的小臉兒時，才終於滿意露出一個笑，喚，“默默。”

  屏幕裏的楚默靜靜等著他的小女朋友臭美。

  見她調整得差不多了，他笑著問，“在做什麽？”

  “剛洗完澡，在床上呢。”盛清歡看到他那邊燈光昏暗，他的臉影影子綽綽，幾乎都看不清了。“你在什麽地方？光線不好。”

  楚默往左側看了下，“在宿舍陽台呢。你等一下。”

  他推開了一扇門。

  宿舍裏的燈光傾瀉出來，照亮了小小一方陽台。

  屏幕中，他的臉也漸漸清晰。

  白皙英俊，眸光似海。

  “現在能看清了。”盛清歡笑著說，“你們宿舍裏沒人嗎？都沒聽見有人說話。”

  楚默：“他們出去了，還沒回來。”

  “哦。”盛清歡也就放心了，擔心他宿舍裏有人，而他們說一些悄悄話被人聽見了，怪不好意思的。

  楚默聽著她若有所思的一聲“哦”，唇角不自覺抿起了一絲弧度。

  “是什麽悄悄話跟我說嗎？”

  “沒有啊。”

  小丫頭可能一直舉著手機舉累了，躺在了床上，用兩隻手拿著。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嗯……確實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說。”

  盛清歡咬了咬唇，情緒陡然低落了一些，“桑桑走了。”

  “嗯？”楚默愣一下，入了秋天，陽台其實風挺大，吹著兩邊的樹木沙沙作響，他一時沒聽清。

  盛清歡重複了一遍，“桑桑出國了，短時間內都不會再回來。”

  楚默出現短暫的沉默。

  拋去韓桑對盛清歡的那點小心思，他覺得那個男孩子很好。

  說起來，他算是歡歡唯一的朋友。

  四大家族裏跟歡歡同齡的孩子幾乎沒有，而這丫頭總跳級，從學校裏認識的知心朋友也並不多。

  唯有韓桑。

  兩人不僅同歲，他還頗為照顧她。

  歡歡從小受家人寵愛，應當是對人很有依賴感的那種女孩。

  雖然心裏泛酸，但他不得不承認，韓桑在她學校生活中占據了大部分，她對他有了一種特別的依賴。

  每個人大抵都有這樣一種感覺，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有一個熟悉的人，會覺得很有安全感。

  盛清歡在學校裏的安全感來自於韓桑。

  楚默想到這些，呼出一口氣。

  他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沒能參與小丫頭全部的生活。

  腦海中不由想到一句話。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小丫頭應該會有這樣的心情。

  楚默回過神，低聲笑了一下。

  他真是魔怔了。

  兩人分明都是最青春年少的年紀，他怎麽會生出這種思想呢。

  “歡歡，人生百態，每個人都會經曆不一樣的人生，有人在你人生中駐留，同樣的，也會有人在你的人生中充當過客。或者，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讓你永遠記住他。”

  顯然，韓桑屬於最後者。

  他已經在盛清歡的心裏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不管將來兩個人會不會再相遇，盛清歡都不可能忘記他。

  楚默捫心自問，吃醋嗎？

  不。

  他僅僅有些微的酸意，談不上吃醋。

  小丫頭需要朋友。

  他不會因為自己的私心，阻擋她獲得快樂的機會。

  盛清歡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楚默。

  突然之間，好像想通了。

  “我知道啦。”盛清歡倏然爆發出一聲嬌笑，一字一頓道，“政、治、老、師！”

  楚默也笑了，嗔道，“又頑皮了。”

  盛清歡朝她吐了吐舌頭，“反正你又打不到我。”

  楚默又好氣又好笑，“我什麽時候打過你？”

  盛清歡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卷著被子笑起來。

  笑完了，又道，“默默，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她的神情裏透著幾分認真。

  楚默在想，她大概真的被韓桑的離開刺激到了。

  他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鄭重道，“絕對不會。”

  “楚默！說好了回來一起出去吃飯呢，人呢。”

  “那不是嘛，在陽台呢。”

  “舉著手機？跟人視頻聊天呢吧。”

  “我去！跟誰啊。”

  “還能有誰，他的小女朋友唄。家就住H市，每星期都能回家一趟，還天天虐狗，真是……”

  宿舍裏其他三個舍友都回來了。

  七嘴八舌，吵鬧得很。

  盛清歡聽到了他們的話，抿抿唇說，“你還沒吃飯啊？”

  “有一個研究論文要寫，才從圖書館回來，約好了晚點跟他們一起出去吃。”

  “好吧。”盛清歡說，“我不打擾你了。我掛了。”

  “等等。”

  盛清歡手指伸過去，還沒點掛斷，聽到他聲音停了下來。

  “親一個吧。”

  盛清歡：“……”

  “乖。”

  盛清歡遲疑了一秒，嘟著唇，啵了一下，飛快掛斷了視頻電話。

  把手機扔在床上，她雙手捧著臉。

  臉頰有點燙。

  她剛才緊張之下，啵的聲音好像挺大，楚默舍友肯定聽見了。

  啊啊啊啊！好丟人。

  盛清歡把臉埋進被子裏，卷著被子在床上滾了一圈。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她微微一愣，從床上爬起來，“進。”

  門推開。

  楚心之端著一杯熱奶進來。

  穿著灰藍色的上下兩家套睡衣。

  盛清歡記得老爸有一件同款的，兩人應該是情侶睡衣。

  “媽。”她喚。

  “看你房間裏的燈亮著，猜你肯定沒睡。”楚心之坐在床邊，把牛奶遞給她，“睡前喝點熱奶，有助睡眠。”

  盛清歡笑著接過，“謝謝媽媽。”

  “剛才在幹什麽了？”楚心之碰碰她臉，“臉紅成這樣。”

  盛清歡不自在地別過視線，低頭喝牛奶掩飾，“沒什麽啊？就躺在床上，可能一直捂著被子，有點熱了。”

  “是嘛？”楚心之點點她的額頭，“沒人告訴你，你撒謊的時候視線喜歡飄忽不定嗎？”

  有人告訴她！

  楚默經常這麽說。

  在楚心之的注視下，盛清歡咕嚕咕嚕將一杯奶喝完了，一滴不剩。

  “歡歡，你是不是有心事？”

  小丫頭是她的女兒，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都再熟悉不過。

  盛清歡把空杯子捧在手裏。

  楚心之：“有喜歡的人了？”

  盛清歡：“……”

  這個問題不回答恐怕不行了。

  楚心之索性揭開被子，鑽進了盛清歡的被窩。

  “今晚我們母女倆一起睡。”

  盛清歡：“我爸明天肯定不給我做早飯了。”

  “這丫頭……連媽媽都打趣。”楚心之在她圓溜溜的肩膀上捏了一把，“問你話呢，別扯開話題。”

  盛清歡將杯子放在桌上。

  半晌，磕磕巴巴蹦出來一句話，“有、有喜歡的人。”

  “誰呀誰呀？”楚心之一下來了精神，“媽媽認識嗎？”

  盛清歡忐忑半天的心情因為她這一句話徹底跑沒影了。

  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難道，不該興師問罪嗎？

  楚心之感覺自己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了。

  她的女兒曉得喜歡人了呀。

  “那個男生是誰？長得好不好看？他喜歡你嗎？什麽時候介紹給媽媽認識……”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盛清歡真有些招架不住。

  “媽媽，我要睡覺了，我明天早上還有課。”她打了個哈欠，拉著被子躺下去，“我都給你說了我一個小秘密了，我要有點私人空間。”

  楚心之側眸，小丫頭拉著被子，露出兩隻眼睛，一眨一眨看著她。

  大概心情忐忑地征求她的同意。

  “好吧，給你留點私人空間。”楚心之笑著，躺在她身邊。

  盛清歡提起的心落回了實處。

  在楚心之臉上親了一下，“謝謝媽媽。”

  楚心之把房間裏大燈關了，留了桌上一盞暖黃的小台燈。

  盛情歡轉個身，麵朝楚心之。

  “媽媽，你不生氣呀？”

  “生氣什麽？”楚心之說著，語調溫柔平緩，“這些都是正常的心理反應。看到有男孩子長得好看，學習好，性格好，或者突然做了一件事打動了你的心……等等等等，隻要有一方麵吸引到你，都有可能讓你對他產生喜歡。在不影響你的生活和學習的前提下，媽媽不反對。”

  盛清歡感動到了。

  摟住楚心之脖子，“媽媽，你真好。”

  楚心之笑了笑。

  這丫頭，從小養成的性格使然，她並不擔心她會因此影響學習，或沾染不好的習慣。

  “媽媽，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你不許告訴爸爸。”

  楚心之眉梢挑了一下，“當然。”

  耳邊傳來敲門聲。

  “誰啊？”楚心之問。

  “我。”盛北弦的聲音隔著一扇門板傳來，“開門。”

  楚心之：“……”

  “嘻嘻，我就知道老爸不會同意媽媽跟我睡。”盛清歡笑道。

  楚心之朝外麵喊道，“我今晚不回房了，跟歡歡一起睡。”

  外麵沒了聲音。

  楚心之以為盛北弦已經離開了。

  驀地，響起門鎖轉動的聲音。

  門開了一條縫。

  盛北弦的聲音更清晰一些，“歡歡，爸爸要進來了。”

  盛清歡：“嗯呐，進來吧。”

  門被徹底推開。

  盛北弦進來。

  輕嗤一聲，“就你那睡姿，跟歡歡睡一起準能把她弄感冒。乖，咱回去吧。”

  盛清歡扯被子，捂臉。

  被子揭開，盛北弦彎腰將楚心之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楚心之窘了，錘著他的背，“放我下來！”

  居然在女兒麵前……

  感覺很丟臉。

  盛清歡臉埋在被子裏偷笑。

  盛北弦把人扛回了房間。

  長腿一勾，門隨著關上。

  “盛北弦，放我下來。”楚心之氣得撓他。

  盛北弦在她圓翹的臀上拍了一下，“跟女兒睡？嗯？”

  他將人放在床上，健碩的身軀隨之壓下。

  身下這人兒，三十幾歲，完全像二十幾歲的小丫頭，撒嬌撓人都是常事。

  楚心之剛才頭朝下，臉被憋得通紅，如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霸道！無理！臭脾氣！欠打！”楚心之一連蹦出好幾個詞，都是對他的討伐。

  盛北弦一點不在意，薄唇淺笑，壓在她唇角，“寶貝不喜歡？”

  他雙手握著她的雙手，手指一根根從她指縫中穿過，與她十指相扣。

  薄唇緩慢往下走，點燃她一寸寸肌膚，輾轉纏綿。

  夜漸濃，偌大房間裏穿來低低的斷斷續續的淺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