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米跑。

  起跑線上有韓桑。

  白色的運動服，身前和背後印著紅色的十二號。

  額頭上綁了一條黑色的額帶，碎發撥到兩邊。

  韓桑低頭係完了鞋帶，站在起跑白線後，做了幾個高抬腿的熱身動作。

  “啊啊啊，我們班韓桑帥炸了！”許程程拍拍屁股站起來，大聲尖叫。

  “……”盛清歡無語望天，“剛才不是還說三班的某個男生很帥嗎？”

  許程程作西子捧心狀，“說真的，感覺起來還是我們班韓桑最帥！”

  其餘幾個女生也都在小聲說——

  “早就發現他很帥了好嗎？桃花眼欸，迷死人了。”

  “而且很溫柔。”

  “而且學習好。”

  “而且……運動能力好。”

  “可是吧，年齡有點小。欸？隊長，韓桑和你同歲吧？”

  盛清歡嘴角抽了抽。

  韓桑朝她們這邊看了過來，露出一個笑，朝她們揮了揮手。

  許程程曖昧一笑，“歡歡，韓桑在向你招手呀。”

  盛清歡惱得在她腦袋上拍了好幾下，“他明明在向我們招手，怎麽就成了向我招手了。”

  “可他隻對著你一個人笑啊。”

  “不跟你說了。”

  “不會害羞了吧？”

  “死橙子，我想打你信不信？”

  許程程大笑一聲，猛地跳開老遠。

  盛清歡拍拍手，“大家先起來吧，我們給韓桑加油。”

  “早就看到他了！我們班的班草，必須給力！”

  女生們都站起來，按照隊形排開。

  盛清歡摸了摸肚子，皺了下眉。

  “怎麽了？”許程程問。

  盛清歡搖搖頭。

  “各就各位——”遠處傳來裁判員的聲音，“開始！”

  “砰！”槍聲在起跑線處響起。

  韓桑在第三跑道，隻覺得眼前一道白影飛快掠過，人已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

  “韓桑韓桑，就你最棒！”

  “韓桑韓桑，宇宙最強！”

  初二一班拉拉隊整齊劃一的聲音再次響起。

  “噗！66666”

  “完了，宇宙最強，誰還能比得上。”

  “服了這幫女生！”

  “誰編的口號，我給跪了。”

  “就最前麵那個，盛清歡吧，聽說是天才少女。”

  盛清歡跳著跳著，就覺得肚子一陣一陣的疼。

  身上不停冒汗。

  想到還要給韓桑加油打氣，她咬唇忍著。

  白色身影第二次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韓桑已經跑第二圈了。

  他側眸看了她一眼。

  目光觸及，盛清歡喊道，“桑桑，加油！”

  韓桑勾起唇角。

  跑得更快了一點。

  許程程大叫，“歡歡，你是韓桑的興奮劑啊！”

  盛清歡嚎了一嗓子後，感覺韓桑跑得飛快。

  盛清歡捂著肚子，苦笑一下。

  “你不舒服？”許程程說：“出了好多汗。”

  “就是肚子有點疼。”

  “那怎麽辦，用不用去廁所？”許程程看了眼操場，“他們這三千米得跑七圈半呢，你先去下廁所吧。”

  盛清歡皺著眉，肚子悶疼，還有些脹。

  “算了吧，等比賽結束我再去。”

  接下來幾圈，盛清歡仍舊喊得很賣力。

  肚子也越來越痛。

  嘴唇都泛白了。

  等韓桑跑到了終點，她徹底癱坐在地上。

  “歡歡！”許程程蹲下來，“你怎麽樣？”

  其他女生一見盛清歡臉色很差，都很擔心。

  “是不是跳得太猛，岔氣了啊？”

  “還好吧？”

  韓桑拿著毛巾擦汗，徑直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他額頭都是汗，碎發都打濕了，輕輕一甩，能甩出水來。

  走近了，才發現盛清歡不對勁。

  她臉色白得跟紙一樣。

  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快步過去蹲在她腳邊，握著她一隻手，柔軟的小手冰涼涼。

  另一隻手摸向她額頭，“歡歡，你怎麽了？”

  盛清歡捂著肚子，“肚子……疼。”

  “走，我們去醫務室。”說著，他彎腰抱起盛清歡，穿過塑膠跑道，往醫務室的方向走。

  “韓桑！”班長跑了過來，“盛清歡怎麽了？”

  韓桑見懷裏的人疼得五官都揪在一起，言簡意賅，“她肚子不舒服，我帶她到醫務室去。”

  “這場比賽完了就是跳高了，時間來不及。”

  醫務室離操場這邊有點遠，韓桑報了跳高，去完醫務室再回來，時間肯定不夠。

  “管不了那麽多了。”韓桑抱著盛清歡越過班長。

  “不行啊。”班長再次攔在他麵前，“要不我送她過去吧。”

  “我不放心。”

  班長：“……”

  看著韓桑的背影，班長撓了撓頭，有點無奈。

  盛清歡推了推韓桑，“你去比賽吧，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也不是什麽大事，肚子疼而已，說不定一會就好了。”

  韓桑垂眸。

  她都不曉得她現在的臉色有多差嗎？

  “別說話了，我送你過去。”

  “桑桑……”

  “乖。”他一個字打斷了她的話。

  盛清歡虛弱地笑了一下，“明明比我小一個月，總跟大人一樣教育我。”

  默默平時用這種語氣教育她也就算了，畢竟比她大很多。

  桑桑這麽教育她就有些奇怪了。

  韓桑好笑的看著她，“嗯，說起來也就比我大了二十幾天，還沒一個月呢。”

  “大一天也是大。”

  韓桑挑眉，“你沒我高，沒我壯，沒我力氣大。”

  盛清歡努努嘴道，“你怎麽不說你是男生，我是女生。”

  “你也知道你是女生？”韓桑抱著她往上抖了抖，“所以，乖乖聽話，別亂動了，我剛跑完三千米，沒力氣了。”

  盛清歡擰眉，“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跑完三千米連休息一下都沒有，應該很累了。

  韓桑抿唇，不說話，也不放她下來。

  醫務室。

  總共就六名醫生，有五個去了操場，以便隨時應對現場運動員的突發狀況。

  醫務室就剩下一名女醫生。

  三十多歲，微胖，笑起來很和善。

  “怎麽了這是？”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站起來，“快快快，放床上。”

  韓桑將盛清歡輕輕放在床上。

  額頭的汗水又出了一層。

  著急說，“她肚子疼。”

  “肚子疼？”女醫生摸著盛清歡的額頭，微涼，不發燒？

  “中午吃了什麽？”

  “在食堂吃的米飯，青椒炒肉，西紅柿蛋湯。”韓桑說。

  盛清歡古怪地看著他。

  他們中午都沒一起吃飯，他怎麽知道她吃了什麽。

  “呃……”盛清歡突然感覺身下湧出一股熱流。

  她往邊上挪了挪，看到潔白的床單上多了一小塊紅色印記。

  盛清歡：“……”

  女醫生也看到了。

  “原來是來例假了啊。”

  韓桑：“……”

  他動作緩慢地轉過身。

  盛清歡更害羞了。

  “現在怎麽辦？”她咬唇，有些無措，手指攪著裙擺。

  肚子還是特別疼，內褲和裙子應該都染了……

  她好想哭。

  雖然之前媽媽給她說過這方麵的知識，讓她不至於太過驚慌。

  可，畢竟是第一次。

  “是……第一次？”女醫生見她緊張不安的樣子，微笑問道。

  看這小姑娘年紀挺小，應該是第一次。

  盛清歡咬唇，點點頭。

  女醫生越發溫柔，“別害怕，女人都有這麽一天。”

  盛清歡：“……”她沒害怕。

  “看你身上這衣服，拉拉隊的？”

  盛清歡點頭。

  “來例假一定得注意，不能劇烈運動，生冷辛辣的東西都不能吃，容易肚子疼。”女醫生說。

  盛清歡手放在肚子上，疼得特別厲害。

  上午跳了幾場舞，中午還吃了辣的青椒，剛剛還喝了一瓶冰飲料。

  難怪會肚子疼。

  韓桑在心裏想到。

  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臉早在不知不覺中紅了個徹底。

  女醫生拿了個熱水袋，裝滿熱水，用枕巾包著敷在盛清歡肚子上。

  “這疼痛一時半會也緩解不了，我給你衝點紅糖水，你讓你同學去買衛生棉吧。”

  女醫生起身去倒熱水，從櫃子裏拿出紅糖。

  盛清歡緊抿唇瓣，看向韓桑。

  縱然兩人的關係好，她也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

  “我、我去給你買……”韓桑腳步淩亂地往外走。

  “等……一下。”盛清歡叫住他，“我的衣服還在、在教室裏，能不能幫我拿一下。”

  韓桑點點頭，飛快跑出了醫務室。

  女醫生端著衝好的紅糖水過來，放在床頭櫃上，“紅糖水得趁熱喝，熱熱的，燙燙的，喝下去才有效。”

  “嗯，謝謝阿姨。”盛清歡端起桌上的紅糖水，捧在手裏，小口小口喝。

  “不謝不謝，我女兒也在這學校上學呢。”

  盛清歡僵硬著身子靠在床頭一動不敢動。

  生怕把床單弄得更髒。

  女醫生想到什麽，笑著說，“剛剛那男生對你挺好的，抱著過來，還幫你跑腿買東西，是你的小男朋友？”

  盛清歡差點嗆到，“不，不是。”

  女醫生笑，“哎呀，阿姨又不會亂說。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啊，肯定有談戀愛的，基本上就是，你知我知，老師不知，家長不知。”

  女醫生說得煞有其事，盛清歡窘了，“阿姨，他隻是我的好朋友。”

  “好了，阿姨不八卦。”

  盛清歡：“……”

  喝完了一杯紅糖水，肚子還有點疼，比起剛來那會兒已經好多了。

  她抬眼看牆上的掛鍾。

  這個時間，跳高比賽已經開始了。

  韓桑他……

  門“哐當”一聲被撞開。

  韓桑有些尷尬地撓撓頭。

  跑得太猛了，有些收不住。

  韓桑將一個黑色袋子放在床邊，“裏麵是那個。”另一隻手提著一個大大的塑料袋，“這裏麵是你的衣服。”

  “嗯，謝謝。”盛清歡慢慢挪動，抱著衣服和買來的衛生棉去了衛生間。

  她一下床，就感受到一種很不美妙的感覺。

  也顧不得害羞，飛快地跑進了衛生間。

  韓桑愣愣地站著，看到床單上的血漬，臉燒了起來。

  女醫生看了他一眼，笑起來，站在衛生間外，敲敲門，“小姑娘，會墊那個嗎？要不要阿姨進來幫你。”

  “不，不用了。”盛清歡說。

  她雖然沒用過，上廁所的時候也見過同班的女生用過。

  再說，包裝袋上有說明書呢。

  盛清歡脫掉了短裙，有點不忍直視。

  內褲好像要換掉。

  可…。

  沒有。

  她歎口氣，打開了裝衣服的袋子。

  裏麵是她的T恤衫和牛仔褲，她把衣服拿出來，一個小包裝袋掉在了地上。

  她拿起來一看，是…。內褲。

  臉轟的一下紅了。

  這是韓桑買的？

  學校有住校的學生，超市裏麵的東西也挺齊全，卻沒想到韓桑除了買衛生棉，還幫她買了內褲。

  韓桑坐在椅子上，低著頭，臉上的溫度仍是沒下去。

  他還記得在超市買那兩樣東西，結賬時，收營阿姨的眼神。

  不一會兒，盛清歡從裏麵出來。

  突然覺得弓著身子走路會舒服一點，她彎著腰一步一步往外挪。

  韓桑皺皺眉，不曉得說什麽好。

  “還、還很疼嗎？”他結結巴巴說，“我打電話讓楚阿姨過來一趟吧。”

  盛清歡點點頭。

  還是很疼。

  好像根本不能走路。

  看別的女生來這個的時候沒這麽痛苦，她怎麽就這麽疼。

  拉拉隊那邊她可能沒辦法參加了。

  “阿姨，能把手機借我一下嗎？”韓桑朝女醫生道。

  “用吧。”女醫生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手機遞給他。

  韓桑看向盛清歡：“楚阿姨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盛清歡報了一串數字。

  電話很快打通了。

  “喂？請問你是？”那邊傳來楚心之的聲音。

  韓桑忙說，“阿姨，我是韓桑，歡歡在學校裏不舒服，我們現在在醫務室，你過來一趟接她回家吧。”

  “不舒服？”楚心之一聽，頓時緊張了，“好，我馬上過來。”

  韓桑把手機還給女醫生，說了聲謝謝。

  “阿姨說她馬上就過來。”他看著盛清歡。

  本來想直接送她回家，又擔心她路上會有什麽突發狀況，而他，什麽都不懂。

  還是有醫生在身邊放心一些。

  女醫生見她疼得皺眉，忍不住又說，“以後可千萬得注意。”

  她把床上的熱水袋拿起來，重新敷在盛清歡小腹上。

  另一邊。

  楚心之剛好在家，掛了電話就立刻起身回房換衣服。

  周五下午沒課，楚默直接回來了。

  “媽，要出門？”

  “是啊，歡歡身體不舒服，眼下正在醫務室，桑桑打電話讓我過去接她回家。”

  聞言，楚默臉色一變，“我去吧。”

  楚心之：“欸？”

  楚默已經快步到玄關處換鞋，“歡歡的學校我很熟悉，醫務室的位置挺偏，媽過去了還得問路。”

  “那行，你去吧，看是個什麽情況，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

  楚默快速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