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發完了，班裏的學生所剩無幾。

  趙然慢騰騰地收拾著課本。

  目光瞥向坐在椅子上，兩條腿不停晃悠的小丫頭。

  欲言又止。

  最終什麽都沒問。

  楚默收拾好東西，牽著盛清歡的手往教室外走。

  “等等。”邊上驀地響起一道嬌聲。

  趙然走到楚默身邊。

  她雙手緊張地捏著兩邊的書包帶子，努力揚起一個笑說，“我請你妹妹吃冰淇淩吧，算是感謝你上課幫我。”

  她看出來了。

  楚默對別的似乎都不在意，唯獨在乎他這妹妹。

  是的。

  她確定了。

  這小女孩兒肯定是他妹妹。

  她親戚家也有小孩子，是那種一個隨爸爸姓一個隨媽媽姓。

  至於眼睛……

  楚默是混血吧？

  那麽，父母中肯定有一個是華夏人，這小女孩兒是黑色眼眸也就不奇怪了。

  盛清歡從小被教育不可以隨意接受別人的饋贈。

  除非是熟人，或者，禮尚往來。

  可是，在聽到冰淇淩三個字時，她眼睛裏像裝滿了小星星。

  這一刻，好像吃貨彥彥附體了。

  楚默眼中劃過一絲無奈。

  “跟我來吧。”他牽著小丫頭去了學校小賣部，趙然跟在後麵，滿心歡喜。

  等到了小賣部前，楚默要了一個葡萄味的冰淇淩，轉而看向趙然，“你要什麽口味的？”

  趙然一愣，說道，“草莓味。”

  她正準備掏錢，楚默已經付了。

  趙然又是一愣，心裏還有點甜蜜，他還是第一次請她吃東西。

  “默默哥哥，你不吃嗎？”盛清歡舔著冰淇淩，仰頭問道。

  突然發現默默長得好高哦。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的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楚默看著呆愣的小丫頭，心情沒來由的好。

  揉揉她軟發，笑說，“你吃吧。”他不喜歡吃這種看似是女孩子專屬的東西。

  盛清歡轉頭時，看到身邊的這位姐姐一直盯著她默默哥哥看。

  這感覺，怎麽跟被彥彥搶了玩具的心情一模一樣呢。

  盛清歡突然不開心了。

  最喜歡的葡萄味都變得不好吃了。

  她不喜歡默默哥哥對其他人也這麽好。

  在她心裏，他就該隻對她一個人好。

  三人往校門口走。

  趙然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楚默，你妹妹是上小學嗎？”

  楚默輕嗯。

  本來應該上幼兒園大班的，小丫頭跳了一級，直接上一年級了。

  趙然見他肯跟自己說話了，更加開心。

  回過神來，才發現她剛剛稱呼的是“你妹妹”，而楚默沒有否認，心裏填滿了草莓味的棉花糖。

  盛清歡嘴巴撅得高高的。

  楚默走了一步，牽著的人停在了原地。

  他回過頭來，“歡歡？”

  “走不動了。要背。”盛清歡張開雙手。

  趙然半蹲下身子，哄道，“歡歡，你看，很快就到校門口了，我們再走兩步好不好？姐姐一會送你一個很漂亮的發卡。”

  盛清歡：“……”

  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為什麽要用這種語氣哄她。

  很不爽。

  楚默卻已經將背上的書包取了下來，掛在前麵。

  他蹲在盛清歡麵前，“上來吧。”

  盛清歡開心的笑了，趴在他背上，“默默哥哥最棒！”

  楚默叮囑道，“小心點，可千萬別把冰淇淩滴在我身上。”

  “恩恩。”盛清歡點頭笑。

  趙然跟在兩人身後，走了兩步，發現楚默姿勢別扭，大概是掛在前麵的書包快掉了。

  “我幫你拿著書包吧，方便你背歡歡。”她伸手過去，楚默後退一步，避開她，趙然的手懸在半空，有些尷尬。

  這種尷尬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趙然很快釋然，唇角扯出一絲極不自然的笑。

  出了門，趙然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接送的盛清歡的車子停在馬路對麵。

  楚默背著盛清歡等綠燈。

  盛清歡身子一扭，從他身上下來。

  小丫頭一直盯著他看，楚默摸了摸臉，“怎麽了嗎？”

  盛清歡圓圓的小臉露出一個他印象中最為嚴肅的表情，她問，“剛才那個姐姐是不是喜歡你？就像我喜歡所有葡萄味的東西一樣。”

  楚默腦子空了一秒。

  隨即，想到的不是其他東西，而是想笑。

  一年級的小丫頭，怎麽就知道這些，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麽早熟嗎？

  “你怎麽看出她喜歡我的？”楚默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盛清歡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哼，她看著你，就跟我看著葡萄一樣。”

  楚默：“……”

  這個比喻……

  好像是祁叔叔教她的。

  楚默不曉得怎麽跟他解釋，說道，“你那個喜歡，跟這個喜歡不一樣。”

  盛清歡歪著腦袋，“怎麽不一樣了？”

  “綠燈了，我們過去吧。”楚默巧妙地轉移了話題，牽著她的手過馬路。

  盛清歡從回到家到吃完晚飯都不怎麽開心。

  晚上，楚心之給她洗澡。

  浴缸裏堆滿了白色的泡沫，夢幻得像童話故事裏描述的場景。

  盛清歡玩得不亦樂乎。

  把泡沫弄得到處都是。

  楚心之擦擦她的泡沫，溫柔道，“今天放學又去找你默默哥哥了？”

  盛清歡一臉你怎麽知道的表情。

  “小江告訴我的。”

  盛清歡吐了吐舌頭，“江叔叔打小報告。”

  楚心之笑著點了點她的鼻子，“他不打小報告我還不放心呢，你說說你，怎麽能跑到初中部去，還跑到你默默哥哥班裏去了，這不是影響他上課嗎？”

  “才沒有。”盛清歡搓搓自己小胳膊，“我乖著呢。”

  楚心之又點了下她的鼻子，“自己說自己乖可沒用，別人誇你乖才是真的乖。”

  “媽媽，我乖嗎？”

  “乖乖乖，就你最乖。”

  盛清歡咯咯笑，任由楚心之幫她洗頭發。

  “媽媽？”小丫頭想到什麽，突然扭過頭來，看向楚心之，楚心之雙手都是洗發露搓出來的泡沫，她看著麵前的小丫頭，問，“怎麽了？”

  “你說什麽是喜歡？”

  楚心之著實愣住了。

  沒想到小丫頭會問她這個問題。

  半晌，她想到，小丫頭口中的喜歡可能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我喜歡葡萄和我喜歡默默哥哥不一樣麽？”半天沒等來楚心之的回答，盛清歡問道。

  很多年後。

  她才知道喜歡默默和喜歡葡萄是不一樣的。

  大概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呢？

  應該是上初一那年。

  盛清歡上小學的時候，又跳了一級，等她上初一時，楚默正在讀高三。

  她跳級的習慣是跟盛清爍學的。

  那家夥的標簽就是學神！

  跟楚默一樣。

  盛清彥就不同了，學渣一枚。

  小學的時候就經常抱零蛋回家。

  他口頭禪是：小爍是太子爺，大哥是攝政王，他當個閑散王爺就成了。

  氣得盛北弦想揍他。

  不過，有楚心之這個皇額娘保駕護航，其實真正挨揍的次數少得可憐。

  十二月的寒冬。

  寒假即將來臨。

  夜晚。

  幾個孩子各自在房間裏學習。

  唯獨盛清彥。

  躲在被窩裏打遊戲打得熱火朝天。

  盛清歡拿著厚厚的資料，衝進了楚默的房間。

  像小時候一樣，進他的房間從來不敲門。

  呃。

  好像這次來的不是時候。

  楚默剛從浴室出來。

  身上穿著冬款的浴袍，腰間的係帶不知是沒來得及係上，還可能是係上了不小心弄鬆了。

  總之，前襟大敞著。

  能看到順著肌理線條流淌下來的水珠，滾落在限製級的位置。

  還能看到黑色的內褲。

  楚默擦頭發的動作一頓，連忙攏上了浴袍。

  隨著年齡的增長，不同於華夏國人的特征基本上都顯現了出來。

  眉骨比一般男人高，像兩道立峭的山峰，深邃的眼窩，比電視上擦了眼影的男明星還要好看，五官立體英俊，棱角分明。

  少年長身玉立，站在距離她不遠的位置。

  盛清歡的心跳有點快。

  不受控製地加快。

  “咳咳。”少年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耳根紅了。

  他這習慣盛清歡知道，遇到不好意思的事情，他耳朵會紅。

  一米八幾的男人紅著耳根的樣子……有點可愛呀。

  盛清歡在心中想著想著，不免笑起來。

  “笑什麽？”楚默問道，把腦袋上毛巾抓起來扔在沙發上。

  他聲音磁性略帶沙啞。

  盛清歡愣了一下，揚了揚手裏的課本，“默默，有道題問你。”

  她的聲音極度不自然。

  本來嘛。

  是她看了不該看的，不好意思的人迎該是她。

  盛清歡還沒等他答應，已經隨手關了門，坐在了楚默的書桌前。

  反正，楚默從來不會拒絕他任何要求。

  楚默想著自己要不要換一件衣服。

  浴袍很寬鬆。

  即使係上了帶子，胸前仍能露出大片的肌膚。

  “先等一下。”楚默轉身拉開衣帽間的門，走了進去。

  盛清歡轉過頭看去。

  衣帽間是磨砂玻璃製成的隔間，模糊不清。

  裏麵看不到外麵，外麵也看不到裏麵。

  透過模模糊糊的影子，盛清歡其實能看到他在脫衣服，然後在一排衣服上找了找，拿了一件套在身上，又找了一條褲子裹住修長的雙腿。

  正出神。

  “嘩啦——”

  玻璃門拉開的聲音。

  盛清歡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沒動。

  楚默看著她發呆的表情，想笑。

  事實上，他確實笑了。

  菲薄如刀削的唇角翹起，唇色殷紅，比玫瑰花還要豔麗。

  盛清歡發呆愣神的瞬間，楚默已經走到她跟前。

  拉了旁邊一張椅子，坐在她身邊。

  身子前傾，溫柔磁性的聲音響起，“哪道題不會。”

  盛清歡終於在短暫的失神中找回了自己的腦子，指著課本上一道題，“這個，沒看懂。”

  “物理？”楚默挑眉，“你不是上初一嗎？我記得初二才開始學物理吧？”

  天才少女傲嬌說，“初一的課本我已經全部預習完了，現在開始預習初二。”

  楚默：“……”

  他清了清嗓子，給她講了一遍題。

  盛清歡撐著下巴，一副認真在聽的樣子。

  “聽懂了嗎？”楚默問。

  “沒有。”

  耐心地又講了一遍，楚默問，“再聽懂了嗎？”

  盛清歡搖頭。

  楚默眼神古怪地看著她。

  以小丫頭的聰明勁，不可能連著講兩遍都沒聽明白。

  他抬眸看她，發現她眼睛根本沒盯著課本。

  她在看他。

  被他發現了，她也沒不好意思。

  “默默，媽媽說你很小的時候，是不會說話的，你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叫我的名字，是嗎？”

  楚默放下手中的筆，笑道，“是啊。”

  他那個時候已經七歲了。

  到現在還記得，她出生時的樣子。

  小小的一團，貓兒般大小，眼睛都還沒睜開。

  他不知怎麽就開口叫了她的名字。

  連他自己都沒相通。

  看向眼前纖瘦漂亮的女孩子，突然生出一絲類似欣慰的情緒。

  這個女孩兒，從出生開始，一點點長大，一點點長成現在的模樣，這些變化，他都能親眼看到。

  楚默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這道題聽懂了吧。”

  “……聽懂了。”盛清歡內心無語，這種例題她看一遍就看會了，不過就是想找個借口跟他聊天而已。

  “還有哪些不會？”

  “沒有了。”

  楚默點點頭，站起身，“趕緊回去睡覺吧，明天早上還有課，睡太晚了不好。”

  盛清歡從三年級起，就沒跟楚默睡在一張床上了。

  看到牆上掛鍾顯示的時間。

  九點半。

  對於一個高三的孩子，絕對不可能這麽早睡覺。

  “你現在就要睡覺了？”盛清歡不可置信的問。

  楚默抬手揉揉眉心，“我說的是你。我一會還要寫套卷子。”

  “我不困，還要再看一會書，回去看也是看，在這裏看也是看，遇到不懂的還能問你呢。”盛清歡搬著椅子往旁邊挪了挪，給楚默留出空位。

  書桌寬大，兩個人用足夠了。

  楚默：“……”

  盛清歡見他愣著不動，拉著他坐下。

  楚默無聲歎息，抽出書桌上堆積的卷子，從筆筒裏拿出一支筆，圓珠筆在指尖轉動了兩圈，他開始低頭寫題。

  盛清歡低頭看書。

  看著看著，發現根本靜不下心啊。

  她臉埋在書裏，偷偷往楚默那邊瞄。

  楚默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目光，沒轉頭，抿著唇繼續寫卷子。

  盛清歡越湊越近，越湊越近……想看看他在寫什麽題。

  楚默突然一個轉頭，惡作劇似的想嚇嚇她。

  誰曾想。

  她的臉已經湊到了他麵前，距離他咫尺的位置。

  他一轉頭，唇瓣擦過她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