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北弦在茶廳跟盛老爺子下棋。

  上等的玉棋盤上零零星星的布著黑白棋子。

  盛老爺子手執黑子，遲遲沒落下，垂眸看了眼棋盤，沉聲問，“嘖嘖，我這……快輸了？”

  “爺爺，你……”盛北弦一句話還沒說完，管家急匆匆從客廳奔到茶廳。

  “大少爺，警局的包局長過來了。”管家看著盛北弦，拍了一把大腿，焦急道，“我也說不清，你還是親自出來看看吧。”

  盛北弦神色一愣，下意識以為是案子有進展了。

  隱隱覺得不對。

  案子如果有進展，警局那邊會有人第一時間通知他，而不是局長親自過來。

  盛北弦坐在沙發上沒動，大拇指和食指摩挲著。

  警局的現任局長包正茂，他自然知曉。

  出了名的公正嚴明。

  軍三代，根正苗紅。

  今年三十五歲，未婚，升為局長已經有三年，破獲很多大型案件。

  一般的案子可勞煩不到他。

  他親自到老宅來，真有意思。

  見盛北弦坐著不動，管家有些急了，也顧不得老爺子在這裏了，“局長說，讓大少爺跟他去警局走一趟。”

  “啪——”

  盛老爺子手裏的一枚棋子掉落在棋盤上。

  他看著管家，“怎麽回事？”

  “不清楚呢。”管家神色焦急。

  盛老爺子沒心思下棋了，顫巍巍地撐著拐杖站起來。

  盛北弦忙跟著站起來，扶著老爺子右邊的手臂，往茶廳外走。

  管家跟在兩人身後。

  盛以輝拿著公文包，本來要出門，撞上了迎麵而來的包正茂，隻得留了下來。

  客廳裏。

  盛以輝正在招呼包正茂。

  馮婉一見這種男人打交道的場麵，很得體的回避了。

  “他們談事情我們在這裏也不方便。”順便把楚心之和盛北瑜也叫走。

  她們不清楚的案情，楚心之卻是知道的。

  她笑了笑，直接道，“我留下來。”

  馮婉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跟盛北瑜離開了大廳。

  盛老太太也不在大廳，正在三樓跟幾個孩子玩。

  楚心之坐在離兩人稍遠一些的沙發上。

  既不會打擾到兩個人交談，又能聽見他們的說話聲。

  下人泡了茶端過來放在茶幾上。

  包正茂看著楚心之，主動跟她說話，“這位就是盛少夫人吧。”

  “是。包局長，你好。”楚心之從容不迫，臉色輕鬆淡然。

  她在打量包正茂。

  男人屬於不怒自威那種，濃眉大眼，略顯年輕。身穿著黑色的中款風衣，衣領豎起，黑西褲，一雙皮鞋不算鋥亮，卻低調名貴。

  她不了解這個人。

  依靠外界的風評判斷，是個好官。

  包正茂隻略略看了楚心之一眼，轉而看向盛以輝。

  盛以輝在政界多年，麵無表情時自然多了幾分威嚴，“包局過來有什麽事？”

  包正茂在官場上算是年輕一輩，語氣神態都是恭敬的，“我這次過來主要針對昨天的案子，今早，凶手……”

  正說著話，盛北弦扶著盛老爺子過來了。

  包正茂在家常聽身為上將的父親講述盛老爺子的功勳，對這位鮮少碰麵的老人有種油然而生的尊敬。

  見盛老爺子走到跟前，他忙站起身，語氣更加恭敬，“老首長。”

  光是聽他的稱呼，就足以看出他的態度。

  盛老爺子年邁，又時常與幾個孩子玩笑，身上少了威煞之氣，多了分慈愛。

  他也對這位年輕的局長有所耳聞。

  知道是位為國為民的好官員。

  “小包坐，別客氣。”盛老爺子笑眯眯招呼道。

  以盛老爺子的地位，自然能稱呼包局長一聲“小包”，也體現了他對後生小輩的喜愛。

  包正茂微微一愣，威嚴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縫，笑了笑，坐在沙發上。

  盛北弦扶著盛老爺子坐在沙發上。

  看向邊上的楚心之。

  自然而來選擇坐在她身邊。

  楚心之：“……”

  她坐的是單人沙發，一個人坐顯得寬鬆有餘，加上一個他，就覺得太擁擠。

  偏生——

  某人不自知，坐上去後一副淡然的樣子。

  包正茂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更加否認了心裏的猜測。

  還是得公事公辦呐。

  “小包這是來幹什麽？”

  不等包正茂開口，盛老爺子率先問道。

  盛以輝端起茶杯的手頓住了。

  本想瞞著老爺子，這下子，怕是瞞不住了。

  唉。

  包正茂也不打太極了，聲音低沉說，“今早，殺害盛少夫人的嫌疑犯招認了，說是……”他看了一眼盛北弦，組織著語言，“說是受了大公子的指使。我也是例行公事前來詢問，可能還要請盛家大公子跟我到警局走一趟。”

  眾人：“！”

  盛北弦第一時間扭頭看楚心之的反應。

  小丫頭倒沒絲毫的震驚，或者，錯愕，一隻手默默地搭在他手背上。

  柔軟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震。

  不必用過多的語言來蒼白的解釋，他就知道，她相信他。

  不是早就知道這一點麽？

  從慕浥梟三番兩次的試探中，足以看出。

  他和寶貝走到今天這一步，感情早就超越了愛情與親情之上，是那種完全的交付與信任，不留餘地的感情。

  他寵她，疼她，護她不假，她愛他，信任他，依賴他是真。

  盛北弦沒將包正茂的話放在心上，反手將她的小手握在手裏。

  她的手，修長卻纖瘦，軟軟的，微微涼，握著特別舒服。

  盛老爺子把茶杯重重地擱在茶幾上，“殺害楚丫頭？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包正茂看向盛以輝。

  看樣子，盛老爺子不知道這回事？

  盛以輝搖搖頭。

  包正茂：“……”

  倒是他多嘴了。

  也對。

  盛老爺子年紀大了，小輩兒們都是報喜不報憂，這樣凶險的事確實應該瞞著老人家。

  盛以輝歎息一聲，事到如今，老爺子已經知道了，瞞也瞞不住。

  就算他不說，老爺子要是有心，派個人也能查到。

  他就將他得知的情況，前前後後跟盛老爺子講了一遍。

  盛老爺子聽了，臉色幾番變化，看向盛北弦，“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沒人告訴我！啊？老頭子我還沒死呢！”

  “爺爺，你消消氣。”楚心之忙說，“您看，我這不是沒事嗎？”

  盛老爺子心中的怒氣哪裏能消，又不好對楚心之發作，隻得將氣撒在盛北弦身上，“你這個丈夫做的也是夠可以的，竟然能讓楚丫頭出了這樣的事。你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她年紀小不懂事，你也跟著不懂事？這種事怎麽著也得跟家裏人說一聲啊。要不是小包過來一趟，老頭子我還被蒙在鼓裏，什麽都不知道！”

  盛老爺子喘了口氣，看向盛以輝，“還有你！”

  盛以輝：“……”他這算無辜躺槍了。

  楚心之：“……”她怎麽就成年紀小不懂事了。

  包正茂在一邊聽著也是無語。

  盛老爺子還沒消氣，又把槍口對向包正茂，“你們警局的人辦事都不講邏輯嗎？我孫子怎麽就成凶手了，這不瞎胡鬧麽？還說要抓到警局，有我老頭子在，你動他一下試試。”

  包正茂臉色通紅。

  一字一句跟老爺子解釋，“老首長，我自然是相信大公子不是凶手，可，凶手的供詞中說了盛大少爺是幕後黑手，我也是秉公辦事啊。要不然，我也不會親自過來了，這不就是怕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嗎？”

  “我看你也是個不懂事的。”盛老爺子虎著臉說。

  包正茂：“……”

  他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盛老爺子素來疼愛小輩，肯定會護著。

  他為難地看向盛北弦，幾經思考，從懷裏掏出一個優盤，“這是凶手的招認證據，你們一看就知道。本來這罪證在案件審理清楚之前，不能外泄的，但我相信老爺子的為人。”

  一頂高帽子戴下來，盛老爺子也不好再說什麽，眼神示意管家。

  管家會意。

  準備去一樓書房拿電腦過來。

  “去三樓，拿我書房的電腦。”盛北弦突然說。

  林管家腳步微微一頓，不明白他的意思，卻還是照做了。

  幾分鍾後，管家把從盛北弦書房裏拿來的電腦放在茶幾上。

  包正茂插上優盤，點開了裏麵一個視頻。

  光線稍暗審訊室裏，攝像部位正對著凶手的前上方。

  出現了問話警察和凶手之間的對話。

  “你要殺楚心之？”

  “是。”

  “原因？”

  “我殺人沒原因，我的主人叫我殺誰我就殺誰咯。”

  “……”

  “你的主人是誰？”

  “盛北弦。”

  “就是你們知道的那個盛北弦。”

  “人都是他讓我殺的。不要問我原因，我說了，我不知道，他讓我殺誰我就殺誰。信不信由你們，反正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視頻中，凶手交代殺害高蕾，楚錦書，沈曼莉，薑振聰，陶甫的過程被包正茂快進了。

  沒讓他們看到。

  盛老爺子指著電腦，“這絕對是亂咬人！”

  包正茂也不反駁，“事情就是這樣，公平起見，盛少需要跟我們去警局一趟，接受審問。”

  盛老爺子看向盛北弦。

  “我跟你走一趟。”

  “北弦！”盛老爺子還要說什麽，盛北弦淡聲說，“沒事，去一趟而已，問清楚就回來了。”

  楚心之握住他的手，“我也要去。”

  盛北弦看著她，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