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謝堯天低低的喘息，粗重的呼吸聲，被他死死的隱忍住。他一手撐著地麵，並未第一時間爬起來，而是扭過頭，對身後大聲呼叫的曲榛榛回以一個微笑。

  用唇語，一字一頓的說著，‘我沒事。’

  曲榛榛在鐵籠裏哭到不能自已，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一手捂著唇，一手摸著肚子，眼淚就像雨滴一樣滴滴嗒嗒的順著她的臉頰往下劃落。

  哦，不，那就是雨滴。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天空一轉之前的蔚藍，陰沉的烏雲遍布，不消一會兒，便開始往下掉豆大的雨滴下來。

  那雨滴落在曲榛榛的臉上，混合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唔唔唔……你走，你走啊……我不要你救我……唔唔唔唔唔……”

  曲榛榛一個勁的搖頭，看著他幾乎哭到斷氣。

  雨水順著他堅削的臉頰而下，洗刷了臉上沾染上的泥沙，但同樣，也讓他受傷的臉，在她的麵前徹底的暴露出來。

  眉股處清晰可見的淤青與紅腫，以及嘴角處正往外冒血的破口，還有不知是腳傷了還是手傷了哪裏的身體。

  他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慢慢的再次挺起背脊，收回視線，僅一秒之後，再次冷淡的看向穆栢。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放了她，那你可以繼續。”

  說話間，他的膝蓋不由自主的向下彎曲了一下，但很快又站得筆直。

  曲榛榛注意到，剛剛穆栢好像第一腳踹的就是他的那個膝蓋，肯定受傷了。

  “不，沒有那麽簡單。”

  穆栢搖頭，同樣也站在雨幕中的他，短發被雨水打濕，滴滴嗒嗒的黏在臉頰上，更顯得他臉上的疤痕可怖刺眼。

  他站起身，些許雨水順著臉頰滑進嘴中，他停下腳步，扭頭，對著地麵吐了一口，“呸！”然後又繼續走到謝堯天的麵前，黝黑的槍口指著他的頭，同時伸出一手指著左臉。

  “看看我臉上的疤，想起來什麽了嗎？”

  “……”謝堯天沉默，雨水從他的臉頰上打過，浸濕他的短發，但他的眼眸卻如墨一般的漆黑，不沾絲毫的水汽。周身的雨水好似被他完全隔離了一樣。

  “當初你是怎麽對我的？嗯？現在你認為我會這麽容易放過你們？”

  穆栢陰沉著視線，槍口抵上他的腦門，直推著他往後退。

  謝堯天並未出聲，眸光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冰涼的槍口貼在的他的太陽穴上，他卻仿若未知。

  “所以你知道我現在的感受了吧？我就是想讓你們統統都死在這裏——！”

  “嘭——”的一聲響，謝堯天後背撞上懸掛在空中的鐵籠子上。

  鐵籠一陣搖晃，裏麵的曲榛榛失聲大叫，“你放了他！瘋子——！你這個瘋子！你活該！那些都

  是你應得的——！你殺人的時候，怎麽沒有想過他們的感受呢？！現在在這裏找什麽存在感！”

  “你給我閉嘴——！”

  注意力被曲榛榛吸引過去，穆栢厲聲嗬斥了一句，轉移槍口，對著她腳下猛的開了一槍。

  子彈擦過鐵鏈，發出一聲清脆震耳的金屬碰撞聲。

  曲榛榛的聲音穆然停住，雨，靜靜的下，空氣在這刹那間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

  滴滴答答。

  冰涼的雨水滴落在樹葉上，又順著葉尖兒往下落入地麵。

  空氣中，泥土和綠葉的芬芳氣味更加的濃鬱。

  天上的烏雲大片積壓在一起，陰暗的仿佛下一秒天就要塌下來一樣。生機怏然的草叢間，一棵嫩綠的青草顫了顫，白皙的長指壓在上麵無知覺的抖動了一下。

  伴隨著身邊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放大，戴燃艱難又緩慢的睜開了眼睛。

  視野由一條縫隙緩緩張開，她第一眼看見眼前的泥地，以及落在自己臉上那冰涼的雨水。

  “窣窣，窣窣……”

  有匆忙的腳步聲在周圍走動。

  戴燃下意識的想要開口呼救，但是話出口的一瞬間，她又頓住，屏住呼吸，趴在地麵上靜聽這個腳步聲。

  “窣窣，窣窣。”

  很好，這個腳步聲不止一個人，那就一定不是追過來的穆栢。

  有了判斷之後，戴燃才緩緩開口呼救。

  沙啞的聲音從喉間傳來，體力透支的她，已經是強弩之弓，“救……命……”

  她的聲音很小，小到周圍的雨聲都能蓋掉她的呼救聲。

  她想要站起來揮手，但是除了手指頭能動一下之外，她的四肢仿佛失去了支配的能力。

  “救……命……”

  她的力氣已經不夠她說多餘的字，隻能說一遍休息一遍的重複著這兩個字。

  “救……命……”

  雨勢漸大，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逐漸的被雨聲遮掩住。

  戴燃蒼白著臉頰，伸出舌頭，汲取著唇邊的雨水，休息一瞬，再次低弱的開口，“救命……”

  這一次，她試著將兩個字連著一起說。雖然音量上並沒有變化，但是卻增加了被聽到的可能性。

  “等等，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遠去的腳步聲似乎停下了，左邊的山坡上，傳來男人低低的呢喃聲。

  “沒有啊，什麽聲音？趕緊趕路，這件事老大親自吩咐了，萬分緊急。”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側快速的低聲回應著。

  “但是……我真的——”

  “雨下那麽大，哪有人啊，快走。”

  男人不耐的聲音最後一聲響起，周圍再次恢複一片寂靜。

  腳步聲窸窸窣窣的走遠，戴燃的心也隨之沉到了穀底。

  別走啊！別走啊……

  或許，人在最後一絲關頭的時候，會爆發出自己想象不到的潛能。戴燃不知哪個末梢神經刺激了她，顫抖著指尖揪住一塊石子，拚盡全力的朝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丟去。

  ‘啪嗒’一聲脆響，聲音不是很大，小石子擊打在前方的樹幹上，接著又反彈到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等等。”前方走遠的腳步聲突然停下了，“真的有人。”男人狐疑的低語聲逐漸朝這個方向靠近。

  戴燃無力的闔上眼睛，意識的最後一秒，她聽見耳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終於，獲救了嗎？

  ……

  氣氛凝結，火光在曲榛榛的腳下炸開。

  那一刻，不得不說，她的內心是後怕的，當看見子彈從她腳邊擦過時，那股灼燒的痛感，即便隻有一點點，也很驚心動魄。

  “榛榛，別說話。”

  在她震驚之時，耳邊傳來謝堯天低低的耳語聲。

  她抬頭，對上他噤聲的視線，隨後緩緩定下神來。

  “抬起頭！看著我！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穆栢的咆哮聲毫無預警的在下一秒爆發，他嘶喊著，紅了眼睛，槍口模糊不定的指著麵前的謝堯天和曲榛榛二人。

  曲榛榛內心一震，緩緩掀起眼眸看向他，“說……”

  在話即將說出口的時候，她看見謝堯天對她使的眼色，下意識改口，“當我沒說。”

  “我命令你！把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穆栢陰沉著臉，怒火已經被點燃，這個時候，怎麽樣都不準備輕易放過她。

  “我——”曲榛榛語塞，她下意識的扭頭去尋求謝堯天的視線，但卻被穆栢側身擋住了。

  “你，給我到那邊蹲下！”

  穆栢用槍口往旁邊的位置指了指。

  謝堯天沉下眼眸，邁步，不動聲色的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隻是在轉身的瞬間，他的臉色穆然一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的一個掃腿，擊向他握槍的右手。

  ‘啪’。

  沉重的擊打聲傳進耳畔，那一腳，謝堯天實實的擊中目標。隻是唯一有一點出錯。

  穆栢身形一晃，手上吃力，卻並沒有丟下手裏的槍，而是咬牙一個轉身快速的反應過來，借著肩膀，擋過他後麵的一擊。

  “嗬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