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村井真吾的異能保護下暫時安全之後，係統便急急跟宿主辯解：【剛剛不是我沒有及時發現小地圖上的紅名，而是，而是那個人他不是紅名……】

  【嗯，我看到係統地圖上的綠名了，不怪你。】如果不是「完美防禦」，剛剛又要死一次的顧瑟還算冷靜，反倒是係統一點也淡定不起來，情緒激動道：

  【可是，在目黑裕介，我是說在柳川淩收複天野一圓會的那次，那家夥從來就沒有與他為敵過，後期還是目黑裕介手下的得力幹將，他是友軍啊，是綠名，從頭到尾都是綠名！】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顧瑟：【沒什麽好奇怪的，我從一開始就走向了和柳川淩不同的道路，原本應該早早死去的濱野和希和小穀瞭還好好的活著，那麽原本應該歸順柳川淩的人和我為敵來刺殺我，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係統還是一副接受不能的樣子，但它已經把那個本該是友軍的名字標紅，密切關注起來。

  立在一片雷光之中的顧瑟看著腦海中係統地圖上已經逃竄出很遠的紅點，把一直繃著的那口氣緩緩呼了出去。

  在訓練室修行的時候，顧瑟已經耗盡了異能，剛才跟敵人的交手，除了最初「完美防禦」擋住的那一擊，全靠透支異能撐過去。

  顧瑟攏了攏冒出虛汗的掌心，把目光轉向身邊依舊陷在某種狀態中，看起來極其危險的村井真吾，緩聲道：

  “放鬆下來，村井，敵人已經離開了，相信我。”

  首領低緩聲音中的鎮定感稍稍安撫了村井真吾，青年隨時打算攻擊周圍的尖銳氣場總算收斂了些許，“我知道了，首領大人。”

  被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基地最核心的地方，村井真吾對自己的感知能發現對方的行蹤已經沒有絕對的自信，但他相信目黑裕介。

  相信著從進入天野一圓會開始就比他更強大的目黑裕介，相信著被山室湊所信賴，把一切都托付於他的目黑裕介。

  事情顯然不可能就這麽結束，村井真吾被摸進基地的殺手所激起的怒火和殺意也不可能輕易平息。

  村井真吾所率領的武裝部第一隊和並木一郎的第五隊把整個仲見世街幾乎翻了個底朝天，試圖找到那個刺客的藏身之地。

  然而沒有，意料之中地沒有找到任何對方的蹤跡。

  那家夥能越過層層守衛無聲無息地潛入進來摸到目黑裕介身邊，顯而易見地潛行水平高超，至少超過村井真吾他們。

  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並木一郎知道消息後比村井還要暴跳如雷，兩人都不肯放棄，開始在總控室翻看據點周圍數目繁多到讓人頭疼的監控錄像，爭取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他們至少要知道敵人是怎麽摸進來的，不然就是等著重蹈覆轍，再來一次，沒人知道下一次目黑裕介還躲不躲得過這種防不勝防的偷襲。

  為了安全，被兩人要求必須跟他們呆在一處的顧瑟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他是真的看花眼了。

  而更仔細努力地盯著錄像看的村井和並木眼睛已經充血發紅，卻還死死盯著屏幕不肯移開。

  “村井、一郎，休息一下吧。”顧瑟把倒好的兩杯水分別推到兩人麵前，“事情還沒緊急到需要你們不眠不休的地步。”

  或者說沒有意義。

  係統資料上那個刺客的等級是S+，顧瑟手下單體戰力最高的村井真吾也不過S級，再加上殺手職業的潛行特長，防備不住的。

  然而他對麵的兩人明顯並不這麽想。

  “裕介大人，我還能堅持……”

  並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村井幹澀又壓抑著怒火的聲音蓋過：“您在說什麽？怎麽可能不緊急？”

  “您覺得什麽時候才緊急，等您被成功暗殺之後嗎？”

  村井真吾用熬的通紅的眼瞪著目黑裕介，一種近乎以下犯上的不敬態度。

  顧瑟有無數的話可以用來解釋，但卻突然語塞。

  即使是他自己的性命，不，應該說正因為是天野一圓會首領目黑裕介的性命，顧瑟和村井真吾在其上寄托的情感和意義的重量才完全不同。

  “抱……”

  “抱歉，我回來晚了。”帶著小穀瞭推門而入的濱野和希打斷了顧瑟即將出口話。

  目黑裕介之前吩咐濱野和希去打探消息，為了使用自己可以快速讀取到情報的異能「關鍵詞」，濱野直接帶著小穀瞭去了一線。

  收到目黑裕介被刺殺的消息，濱野緊趕慢趕回來，此時才到。

  “下麵的交給我吧。”濱野和希當仁不讓地接手了並木一郎和村井真吾努力了很久都沒有結果的情報搜集工作。

  金發青年半合著蔚藍的眼眸，周身自下而上快速旋轉著呈螺旋狀的藍色的數據流。上百塊屏幕的錄像在助手小穀瞭的操控下全部以32倍速快速推進，沒過多久，所有的錄像都已經全部放完，彌散在房間裏的數據流也跟著隱沒。

  濱野和希重新睜開眼，走到控製台前，修長的手指在麵板上操作了一陣兒，很快把他發現有問題的片段全部都切了出來。

  有時候隻是樹影一次不自然地搖曳，有時候隻是某個光線昏暗的地方一閃而過的暗影，有時候卻是很明顯的，擁有多重密匙的門無人自開……

  隨著濱野和希的整理，按著時間順序，對方是怎麽一步步侵入守衛重重的仲見世據點，被一點點清晰地還原了出來。

  此時坐在總控室裏的，全都是目黑裕介身邊說得上話的人：第一隊隊長村井真吾及其副官大河介甫、第五隊隊長並木一郎和副隊長千田瑛士、情報總負責濱野和希和他的助手小穀瞭，暫時作為醫療隊負責人的本間蒼汰以及目黑裕介本人，一共就這麽八個人。

  八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最後的那個畫麵上。

  按照屏幕上標注的時間，這是對方刺殺失敗後逃跑時所拍下的，也是唯一一張拍到了對方側臉的畫麵。

  濱野和希明顯認識這個人：“這是——風間幸一！”

  “那個關口組的王牌殺手？”村井真吾也知道這個人，但比起長相身形，名字更能激起他的認知。

  “他？”風間幸一明顯聲名在外，就連一直跟著目黑裕介在總部，並不太接觸這些中等勢力組織的並木一郎都聽說過他，少年皺起了眉頭，“好好的，關口組和仲見世井水不犯河水，他為什麽要來暗殺裕介大人？”

  濱野和希看了目黑裕介一眼，等他點頭後才把最近關口組和長羽會館的摩擦講給了眾人聽。

  並木：“所以，關口組這是要跟整個天野一圓會開戰？”

  一直默不吭聲的本間蒼汰開口糾正他的話：“準確來說，應該是要跟天野一圓會的仲見世街和長羽會館為敵而已。”

  青年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鏡，認真跟目黑裕介道：“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要考慮關口組和鶴見港的神穀丞那邊聯手的可能性。”

  在跟異能監察局無關的地方，本間蒼汰還是忍不住真心實意地站在柳川淩這一邊為他考慮。

  話說到這裏，濱野和希已經開始把關口組當做敵人來看待，思考著可以從哪裏入手挖到需要的情報；而村井真吾正琢磨怎麽在一邊利用長羽會館一邊防備他們的情況下滅掉敢拿自家首領安危來挑釁天野一圓會的關口組。

  “確實是該考慮道鶴見港那邊摻和進來的可能性，對關口組也要警惕起來。”顧瑟先是肯定了本間蒼汰的說法，然後話音一轉，“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什麽‘關口組的王牌殺手風間幸一’的話。”

  此言一出，總控室內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全都集中在了目黑裕介身上，小穀瞭翠綠的貓眼睜得愈發圓滾滾：和希哥這個擁有情報係異能的人認錯人了？

  “是三上遙鬥，”顧瑟直接說出了那個曾經讓係統神經錯亂的答案，“長羽會館的三上遙鬥。”原本應該投入目黑裕介麾下為他效力的，長羽會館第一殺手三上遙鬥。

  濱野和希先是一愣，思索了幾秒，第一個開口：“如果是三上遙鬥的話，確實有可能騙過我的異能，我無法識破他的偽裝。”

  一些異能力具有相互衝突的效果，比如三上遙鬥的「完美假麵」跟濱野和希的「關鍵詞」，這種時候，等級更高的那個會覆蓋等級低的那個的異能效果。

  根據現有的情報：「完美假麵」【S+】、「關鍵詞」【S】，濱野和希沒能看透三上的異能力是正常現象。

  濱野和希：“而且「完美假麵」不光是能偽裝外貌，還可以模仿對方的能力，風間幸一的「槍械超精」也並不是什麽難以偽造的異能。”

  “那個變態女裝癖嗎？”並木一郎忍不住嘖了一聲，他一直跟在做首領副官的目黑裕介身邊，很不幸地曾經跟那個人打過交道，一個讓他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的神經病，“所以三上那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本間蒼汰鏡片後的眼眸裏銳利的光一閃而過：“按照情報上所說，關口組和長羽會館已經有了幾次衝突，長羽會館應付起對方是有些吃力的，那麽身為長羽會館一員的三上遙鬥的目的……”

  “是為了禍水東引？準確來說他冒充關口組的風間幸一來刺殺我們的首領是為了激起仲見世街和關口組的矛盾，強行把我們也攪進這趟渾水，給長羽會館做擋箭牌。”

  濱野和希跟著補充道：“至少也能攪渾水，減輕長羽會館那邊的壓力，畢竟首領在仲見世街這邊眾所周知，而首領代表的，是整個天野一圓會的意誌，說不定，關口組會把主要精力都用來針對仲見世這邊，長羽會館就能成功脫身……”

  “哼！”村井真吾這一聲冷哼並不是針對本間蒼汰或者濱野和希，但卻讓他對麵帶著眼鏡的青年不自覺一抖，瞬間沒了之前侃侃而談的自信，再次變得溫吞畏縮起來。

  “三—上—遙—鬥。”村井真吾壓著聲音一字一字地念道，似是要把這個名字就地咬死在唇齒間，“叛徒必須被處決。”

  青年看起來比之前以為刺客是風間幸一的時候還要惱火。

  對於從小就在天野一圓會長大，並將這個組織視為自己所要守護的最高榮耀的村井真吾來說，敵人隻要消滅就好，而叛徒不可原諒。

  村井的副官大河介甫垂下眼，開始在個人終端上翻找三上遙鬥的資料，以備之後自己的隊長打算殺人的時候派上用場。

  而五隊的副官千田瑛士在顧瑟說出“三上遙鬥”那個名字開始就有些心不在焉，此時也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眾人對於目黑裕介說出的話反應不一，但是沒有一個人，沒有任何一個人質疑他的話。

  “你們就不，”顧瑟失笑，他看著圍攏在自己身邊的這群人，忍不住扶住額角，“你們就不問問我怎麽知道那個人是三上遙鬥？消息來源是什麽？到底可不可靠？”

  他之前還在頭疼怎麽跟眾人解釋來源於係統地圖的信息，怎麽取信於這些人……

  “沒有必要。”村井真吾斬釘截鐵，“你可是首領。”

  “裕介大人就是裕介大人，”並木一郎說出口的話更沒邏輯，“裕介大人是永遠都不會出錯的。”

  濱野和希看向目黑裕介，神色溫柔，眼眸含笑：“哪怕有再多幹擾信息，也要更信賴首領的決策，這一點是絕對的。”

  坐在最末尾的小穀瞭用碧色的眼眸望著前麵坐在最上首的那個黑發青年：當見過這個人仿若天降奇跡一般的壯觀冰雪世界之後，還有誰會懷疑他的話呢？

  在這一群忠心耿耿、對首領充滿了信賴的人之中，作為異能監察局的間諜，還知道首領不可言說的真實身份的本間蒼汰顯得尤其格格不入。

  但他也沒有懷疑過，哪怕一秒鍾都沒有：目黑裕介，或者說柳川淩認真說出口的話會是錯的。

  畢竟是那個柳川淩啊。

  宮脅理司是異能監察局的神話，可神話太過遙遠。而他一直注視著的，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都一直注視著的，強大、冷靜、聰慧，以至於顯得有些無所不能的目黑裕介，不光是首領山室湊願意相信他，很多人都願意，包括本間蒼汰。

  本間蒼汰這個人，既不堅強，也不勇敢，心理素質更是糟糕的一塌糊塗。會來異能組織做臥底，一部分是因為監察局考慮到治愈係異能者比較好進入組織，也不會引起過分的警惕，更多的則是陰差陽錯、無法推諉、趕鴨子上架。

  他能堅持到現在，而不是在臥底第二天就暴露身份被天野一圓會的人用殘酷的手段殺死，把屍體掛到異能監察局大門口去，都是多虧了柳川淩。

  多虧了這個強大、可靠，仿若永不熄滅的燈塔般矗立在那裏，給他提供指引和庇護的厲害學弟。

  本間蒼汰其實多多少少是有感覺到一點的，有人在幫他遮掩那些因為初來乍到過於緊張而暴露出來的諸多漏洞，隻是他不敢說、不敢問。

  臥底可不是過家家，一旦暴露還牽連到柳川學弟……

  那樣耀眼的柳川學弟。

  事變之後，本間蒼汰一直在想：柳川淩的反叛，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絕對不是什麽脆弱的、軟弱的、悲傷的理由。

  而是出於更自由的、更堅定的、更貼近內心理想的動機和欲望。

  他是如此希望著。

  身份不合、立場不端、一廂情願地如此希望著：

  柳川淩，永遠是那個堅定強大到不會有任何動搖和軟弱的柳川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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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想想，柳川淩這種人也挺讓人難過的，因為太強了，所以周圍所有人都默認他刀槍不入，從來都不會有軟弱的時候，但其實，誰不是血肉之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