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監察局大樓地下13層。

  這裏原本隻關著異能監察局從各處抓來的異能犯，但今日，居然有一位擔任監察局行動組組長的高級執行官被丟進了監獄。

  按道理來說，這種級別的人物除非上級發布逮捕令，不然是不能隨便把人關進監獄的。

  但把人丟進去的是那位，本國唯一一個記錄在案的SSS級異能者，異能監察局的首席執行官——

  宮脅理司。

  因為是這個人，所以就算沒有逮捕令，就算他抓的是第七行動組的組長柳川昂，是異能監察局三位副局長之一的柳川蒼士的親兒子，也沒人敢提出異議。

  “他違反了紀律。”

  宮脅理司隻撂下這麽一句話就把人扔這裏不管了，沒人知道柳川昂到底犯了什麽錯，可他還是要被繼續關著。

  白色、白色、白色。

  地板、牆麵、天花板……異能監察局的囚室裏，所有的一切都是白的，全都是用讓人無法使用異能的抑能石為原料製作的。

  這種剝奪了所有力量的無力感，以及幾乎要讓人失去色彩和形狀感知的純白的虛無，待久了足以讓曾經擁有超越普通人力量的異能者發瘋。

  自己究竟會遭受什麽樣的處罰？什麽時候能出去？還能不能被放出去？諸如此類的問題，已經在這裏被關了大半天的柳川昂一個都沒有想。

  他想的全都是今天兄長柳川淩跟他說的那些話，很多很多，亂成一團。

  “噔、噔、噔、噔……”男士皮鞋敲在用抑能石鋪就的潔白地板上，比平日的自信強勢步伐還要稍快一點的節奏，顯示著這個人正處在惱火之中。

  果然，當囚室麵向走道的那一麵牆壁在控製按鈕被按下後逐漸變得透明，身著筆挺體麵的灰西裝、眉心褶皺愈深的柳川蒼士臉上明顯是帶著怒氣的：

  “柳川昂，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去找柳川淩？還被那個宮脅理司逮到？簡直愚蠢至極！”

  柳川昂靜靜等他罵完，然後抬起頭來，看向柳川蒼士：“除了這些，爸你就沒有什麽問題想要問我嗎？”

  “哥哥他怎麽樣了？有沒有在之前的圍剿中受傷？他現在過的好不好？不小心撞上了宮脅首席，哥哥安全脫險了嗎？……”

  “這些問題，爸爸你一個都不想問嗎？”

  “不想問！”柳川蒼士怒目圓睜，額角青筋直蹦，“那個讓我顏麵盡失的叛徒！根本就是天生反骨，他還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

  “眼看著鬆沢局長年紀大了馬上要退下去，就在這個緊要關頭，他要是肯乖乖留在那裏繼續做下去，拿回覆滅整個天野一圓會的功績，三個副局長中上位的必然是我，而他偏偏在這時候半途而廢、功虧一簣，隻能說明他目光短淺、不堪大用。”

  “會變成現在這樣眾叛親離、人人喊打的下場，全都是他自找的！”

  ……

  仲見世組地下最高等級的異能訓練場。

  到處是突兀矗立的冰山、斷裂的冰柱、死亡之花一般成簇炸開的冰錐，以及飛濺的到處都是的細碎冰晶。

  這個人為製造出的冰雪世界，在室內冷淡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陣陣寒氣，讓整個地下訓練室比大型冷庫還要冰冷刺骨。

  白霧彌漫中走出的黑發青年，眼中像是被深海寒冰浸染了一般的冰藍色正在漸漸褪去，慢慢恢複成平日裏的墨色。

  顧瑟還沉浸在發動異能後殘留的奇妙狀態中沒有說話，係統已經開始鼓掌歡呼：

  【不愧是我家宿主，就這麽短短的幾天，已經把目黑裕介原有的冰係異能熟練度全都刷了上去，簡直天縱奇才，橫空出世……】

  【停！】顧瑟打斷了係統無腦瞎吹、讓人尷尬的彩虹屁，【你閉嘴安靜一點，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推開訓練室的門，濱野和希正在門外候著，見到帶著滿身寒意出來的目黑裕介，直接把手中拿著的大衣披在青年身上。血統優勢，濱野和希比身材高大的目黑裕介還要再高半個頭，這個動作做的非常輕鬆自然：

  “入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就算要訓練，您也要注意身體。”

  要同時做身體訓練和異能訓練，顧瑟當然是怎麽方便行動怎麽穿，聞言隻點了點頭，會不會聽再說。

  兩人一起往外走，顧瑟主動詢問：“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濱野和希可不是會為了刻意表現對上司的關心而放下手頭的事情專程來這裏等著的人。

  “是長羽會館那邊有些異動。”跟在目黑裕介身後的濱野和希稍稍加快步伐湊近了些輕聲道，“之前我就注意到他們那邊的動作，後麵發現是關口組和長羽會館起了衝突，這次是關口組那邊兒主動挑事兒，他們似乎有吞並長羽會館的意圖。”

  天野一圓會還好好的時候，長羽會館作為天野一圓會的其中一個分部，那些勢力不如天野一圓會的小組織是不敢招惹長羽會館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

  雖然上一任首領臨死前把首領戒指交給了目黑裕介，他就是名正言順的新一任首領，首領還在，天野一圓會就沒有解體，可名正言順也解決不了天野一圓會目前四分五裂的現實：

  總部做為異能監察局當初重點打擊的對象損失慘重，已然名存實亡；

  鶴見港被另一位首領副官神穀丞把持，甚至得到了武裝部第三幹部阪上彰人的追隨，儼然已經是個獨立王國；

  而濱野和希提到的長羽會館和掌握著天野一圓會大半產業的千葉集團又全都態度曖昧，就算沒有脫離天野一圓會的野心，也很有些袖手看目黑裕介和神穀丞相爭，自己隔岸觀火的意思……

  目黑裕介手下實際控製的，就隻有仲見世街，以及剛剛整頓的武裝部第五隊和自己投奔過來的武裝部第一隊。

  雖說這個組合在經濟、情報、武力、人員各方麵都算比較平衡，沒有明顯的短板，但這隻是做為分部來看。

  比起曾經的天野一圓會總部，或者說目黑裕介想用手下現有的人馬收服另外三個分部，重整天野一圓會，成為名副其實的天野一圓會首領，根本做不到。

  他們現在能夠安穩，還要多虧了目黑裕介本人SS級異能者的頂尖武力威懾，還有殺死異能監察局那麽多執行官而惡名在外的震懾力。

  “長羽會館是天野一圓會的分部之一，關口組對付長羽會館的事，您要管嗎？”濱野和希最終想問的隻有這麽一個問題。

  這是個大麻煩，但也是個機會，一個重新收攏長羽會館的機會。

  顧瑟把係統曾經給他看過的所有資料並濱野和希跟他說的情報全都在心裏過了幾遍，閉眼思索片刻。

  “管，”顧瑟緩緩道，“但不是現在管。”

  “我們要等，再等等。”

  太過上趕著不是買賣，隻會喪失主動權。而他也不是真正的柳川淩，對異能力的操縱也遠達不到【SS+】，根本沒法跟柳川淩一樣直接武力平推鶴見港，強勢震懾諸多有了異心的分部。

  所以必須要等。

  等他訓練的再強一些，等長羽會館再被削弱一些，等異能監察局那邊的反應，等局勢發展，等人心變化。

  ……

  村井真吾對目黑裕介的保護一直是外鬆內緊，整個仲見世街，越靠近隱夢，巡邏和排查越嚴密，而位於隱夢店麵後方的仲見世組據點更是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目黑裕介的貼身護衛，基本都是村井本人親自負責。

  可在目黑裕介身處層層保護的據點之中的時候，村井真吾也不至於緊迫盯人，總得給首領一些私人空間。

  也就是這麽一點不是內部人員根本就不會知道的漏洞，被人尋隙而入。

  這天顧瑟剛剛做完訓練，他的技能熟練度提升到了瓶頸期，在係統的輔助下獨自練習已經沒有多少效果，此時正和係統商量著要不要找並木一郎和村井真吾陪練。

  實戰所能鍛煉出來的戰鬥意識和反應速度，是單純的身體訓練和技能熟練度練習無法企及的方麵。

  顧瑟一邊在心裏跟係統說著話，一邊用指紋和瞳孔掃描打開了訓練室的門朝外麵走去。

  此時村井真吾剛剛處理完外圍警衛人員莫名失蹤的突發狀況，正朝著地下訓練室趕過來，大概一分半後就將跟首領會合。

  就是這不到90秒的時間。

  光線昏暗的走廊裏，機械部件運動和扳機扣下的聲音被完美地隱藏在了顧瑟本人的腳步聲中，火藥氣體與空氣激烈碰撞產生的爆破聲被消/音/器悶悶掩下，等彈頭在飛行中產生的音爆響起的那一刻，以人類的反應速度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

  【叮！完美防禦（1/3）】

  【宿主！！！】係統的驚叫幾乎同時響起。

  顧瑟沒有回應係統的餘裕，整個人都緊繃起來，注意力和感知能力都集中到了極致。

  呈蛋殼狀環繞著顧瑟的冰晶在擋下對方的必殺一擊後很快隱去。

  然而就在絕對防禦遮擋住顧瑟視線的那零點幾秒，對方就已經閃身繞到了他背後。

  “叮！叮！叮！叮！”一連串子彈和冰牆相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這次顧瑟是靠自己擋下了對方的攻擊。

  他剛剛的感知好像……

  被冰牆彈開的子彈不知打到了什麽地方，整個仲見世地下基地都響起了刺耳的警鳴聲，紅光在走廊裏快速閃爍，充滿了讓人不安的緊張氣息。

  兩個轉角外正快步往這裏趕來的村井真吾原本平靜的神色瞬間變得冷肅鋒利起來，身上電光一閃，踩著牆麵轉換方向，瞬間就將到達這裏。

  “哐！”刺殺者的冷兵器照樣被顧瑟的冰之壁壘攔住，但對方這次明顯隻是虛晃一招，借著反震的力道脫離了顧瑟的攻擊圈，朝著遠離村井真吾的方向，迅速隱沒在了黑暗裏。

  村井過來的時候隻看到了對方一閃而過的影子，青年本能地立刻追了上去，很快又反應過來，以更快的速度折回來，守在了目黑裕介身邊。

  他害怕這是敵人引開他的手段，就像對方之前用外圍守衛的消失引他離開目黑裕介身邊一樣，也許在他追出去之後，那個殺手或者他的同夥就會折回來再次對首領出手。

  他要是真的去追對方，那才是中了對方的詭計。

  又或者正好相反，在發生過剛剛那樣的事情後，他不敢丟下首領追過去，才是對方早就謀劃好的脫身之計。

  可他不敢賭。就算明知道對方很有可能在利用這一點，就算明知道目黑裕介很強，對方應該並不是對手，村井真吾也不敢賭。

  正麵作戰贏不過SS級的目黑裕介，可偷襲埋伏呢？

  對方是殺手，很多手段防不勝防，根本不需要比任務對象更強就能取人性命。

  如果短時間內再次發生山室首領那樣的事，還是在他的貼身保護下……

  村井真吾站在目黑裕介身側，身上的雷光仿若感應到主人的心情一樣不停地流竄、閃爍、爆裂，將他守衛的首領完全圈護在裏麵。

  一直以來穿著氣質都像個帥氣大學生的青年宛如被侵犯了地盤的野獸，第一次露出了陰沉到可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