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連施羅琦都會疑慮、會想要不同意的項目，要說服其他人參與進來，本身也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

  曾莉莉和尤江兩個人被薛琴找上門的時候，都懵了。

  他們兩個人來拍《落葉之語》，全是衝著施羅琦的麵子來的。

  盡管他們的事業已經不在高峰期，但兩人都是在行業裏有頭有臉的演員，對羽毛的愛惜比一般演員都看重。

  這種突然弄出來的項目，靠譜嗎？

  用年輕人的話來說，這是什麽野雞項目？

  但兩個人讀完薛琴遞給他們的劇本開頭，都沉默了。

  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這個劇本跟《落葉之語》完全不一樣，《落葉之語》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其他的演員都是陪襯。

  而這個劇本，這個故事，出場的每一個角色，都有著極強的豐富性。

  對於曾莉莉和尤江這兩個演員來說，他們已經好幾年沒有遇到過這樣豐富而飽滿的角色了。

  沒錯，一個隻有兩頁紙的劇本，目前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梗概的劇本開頭，卻給了他們兩個人同樣的感受。

  演員看劇本，最先看的永遠是人物。

  薛琴拿出的不是劇本，而是誘惑的奶酪，是真正的演員無法拒絕的美食。

  當天晚上，一個小會議室。

  一個有十幾人參與的會議，包括劇組各部門的負責人。

  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晚上聚在這裏的原因是什麽，他們麵麵相覷，可卻沒有人開口說話，開口，也不知道說什麽。

  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是矛盾的，每一個人的態度都是猶豫的。

  理性上覺得這個東西不靠譜，感性上有個聲音告訴他們，這個要拍，這是一個好故事。

  直到施羅琦進門，坐下。

  “大晚上的把大家叫過來開會，辛苦了。”她說著，來開椅子坐下，深吸一口氣，“今天請各位過來，是為了一個新的戲，一個……該怎麽說？很冒險，但似乎我們每個人都舍不得拒絕的戲。”

  周雲笑了。

  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落葉之語》後天就要停拍了，明天是這個階段的最後一天拍攝，中間會有一個月的停拍，一要等羅之恒從醫院恢複回來，二是目前我們還要找能夠演孟凡彥的演員。”周覽說，“原本我的打算是原地解散，請大家一個月以後再回劇組來，但是導演呢，提出了另一個想法，她找到我，提出想要在這一個月的停拍時間裏，拍攝另一部戲，一部她還沒有寫完的戲，我想這個事她已經找各位聊過了，當然，我也跟你們在座其中幾位溝通過。”

  曾莉莉輕聲咳嗽了一下。

  “說老實話，我之前也有過製作這種臨時搭台的電影的經驗，但那真的是一團亂麻。”施羅琦說，“我本來都下定決心，以後絕對不再接這種臨時搭台的活兒，可我和在座的各位一樣，薛琴的熱情打動了我，確實，無可否認，她真的是一個很有創作能力和創作精神的導演，短短一個晚上，就寫出了一個讓我們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梗概，更是一個跟我們目前處境遙相呼應的故事，我跟技術部門的幾位負責人溝通過，確實，按照目前的設想來拍，我們完全就可以現場取材，不用重新搭景，那些需要大量時間去做的前期準備工作，我們都可以省略掉，但大家也都知道，製作一部電影，中間肯定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這樣的風險，任何一個劇組都規避不了。”

  大家又開始麵麵相覷起來了。

  “所以，我想請問大家一個問題，如果這部戲在拍攝的過程中注定會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你們會堅持下去嗎？”施羅琦嚴肅地看了所有人一眼，說，“我需要你們一個真實的答案。”

  兩秒沉默。

  薛琴仍然麵無表情，就像是平時在片場一樣，但是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攥緊了，可見她內心其實是緊張的。

  “我會堅持下去。”周雲第一個舉手，表態，“我還是那句話，這部戲，最糟糕的結果，也就是拍不成而已，但如果拍好了，它會成為我演員生涯中的一個驕傲。”

  曾莉莉和尤江都驚訝地看了周雲一眼。

  誰能想到，周雲竟然是第一個表態的呢。

  這時，攝影團隊的負責人，大攝影師開口了：“本來這一個月就是準備拍片的，拍什麽不是拍呢，攝影這邊的事情，我來搞定，放心。”

  “服裝這邊就更沒問題了吧。”負責人笑了笑，“我的想法很簡單啊，既然是完全取材於我們目前現在的狀態，各位就穿自己平時的常服唄，怎麽穿，怎麽搭，我這邊會有人來為大家設計的。”

  “劇組出這個狀況，我本來就難辭其咎，現在有機會可以彌補一二，怎麽說，我都會跟到底的。”說話的是燈光組的負責人。

  ……

  大家一個一個地表態。

  最後，就剩下另外兩位主要的演員了。

  眾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曾莉莉和尤江身上。

  曾莉莉和尤江對視了一眼。

  “唉，說實話，我覺得我都快到退休的年齡了。”曾莉莉搖搖頭，說，“沒有一個完整的劇本就要做決定，要不要演這部戲，我這心裏頭真是不安穩，但是，說起來，這幾天的狀況反而讓我想起了我最開始入這行的時候，那個時候拍一部戲，遭遇的狀況比你們現在遇到的多多了，但那個時候我們也沒有什麽經紀公司來幫我們扯皮，我們雖然是演員呢，但在片場都一樣，沒有現在這麽多的明星待遇，那個時候，困難很多，可是我們從來沒有覺得要散夥的時候，所有人都卯足了勁兒，要把這戲給拍出來，好難得，今天，剛才，現在，我竟然又感受到了這種氛圍。”

  “我真不是一個衝動和冒險的人，可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驚訝，我在想，平時我們總是說要提攜後輩，幫助後輩，如果這個時候不提攜，不幫助，那這話不都是虛的嗎？”曾莉莉笑著搖搖頭，感慨，“尤江啊，難得有機會可以正兒八經地演一部對手戲了，咱們就答應了吧？”

  尤江沉默片刻，笑，“話都讓你說了，我還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