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覽姐，我知道，我也跟你一樣，聽到她跟我說這個想法的時候，我也覺得不靠譜，非常不靠譜，可是我看了她寫的劇本以後，我就……你知道那種感覺嗎？特別想演的那種感覺。”

  周雲給周覽打電話，不出意外，周覽又把她教訓了一頓。

  周雲也知道，周覽教訓的有道理。

  如果她是周覽，她也要把自己給罵一頓。

  從理智的角度來說，她就不應該接薛琴的話。

  但是……人都有衝動的時候，而周雲無法克製住自己的衝動。尤其是，周雲覺得，薛琴的這個想法值得冒險，值得賭一把。

  “覽姐，我也把薛琴想要怎麽拍跟你說了，其實你也能夠感覺到的，對吧？這是一個特別好的故事，尤其是，這個故事完全就是薛琴她自己這段時間的心路曆程，這樣的戲拍出來，絕對是有她自己的風格的，你相信我，我也跟著她拍了一段時間的戲了，你相信我的眼光，她絕對是一個有才華的導演，我願意跟著她去冒險。”

  “她一開始對你的態度可沒有多好。”

  “有才華的人，脾氣差點，我也願意忍著。”周雲說，“而且，她現在對我並不是以前那個態度了，她以前對我那個態度，我大概也能猜到是為什麽，那跟我這個人沒關係，我和她之間並沒有什麽原則性的矛盾，覽姐，我想要演這部戲，真的，你相信我的判斷，我聽她說就知道，這個戲要是拍出來，不會比《落葉之語》差。”

  周覽：“這不就是八點檔的狗血故事嗎？我聽不出來有哪裏好的。”

  “戲劇不就是高級的狗血嗎？”周雲說，“你去看看佩德羅·阿莫多瓦的《回歸》，還有比那個更狗血的嗎？可是人家拍得真好，還有那個印度片《調音師》，我不說那是個經典的電影，可是那個電影我和你都看過，我們都很喜歡那部電影，不是嗎？覽姐，我從來不覺得電影一定要一個模子，不是所有人都是李安，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王家衛。”

  周覽歎了口長氣。

  “而且——”周雲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這個電影裏麵，有一個很重要的角色，我覺得可以留給汪鏡。”

  汪鏡，周覽手下的另一個演員。

  當初因為跟徐思瑤的紛爭，被周覽和周雲看上，簽到了周覽手下。

  在周覽手下，汪鏡的資源肉眼可見地提升了好幾個等級，連VX都給了她一個品牌摯友的名頭。

  雖然周雲和汪鏡並沒有在公開場合秀過姐妹情，但是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如果真要說成千娛樂裏麵有誰是周雲的師妹，周雲如果真要承認一個師妹，那這個人絕對是汪鏡。

  周覽沉默了，半晌，問：“你說的是男主角的女朋友那個角色？”

  “對。”周雲說。

  “汪鏡跟尤江可是差了有將近二十歲。”

  “一個四十歲的男人找一個二十多歲的女朋友，很罕見嗎？”周雲說，“汪鏡一直沒有演過電影，這一次機遇難得，這個角色又這麽有發揮的空間，你不願意讓她演一下嗎？”

  “你少來，周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打算，你是不是就想著這樣一來，我就肯定會同意讓你去演這個突發奇想冒出來的新戲了呢？”周覽話雖然還是這麽強硬，但是周雲聽得出來，她心動了。

  雖然薛琴現在不是什麽大導演，可是一個人有沒有才華，未來能不能成氣候，有眼睛的人都是會看的。

  真瞎的人畢竟是少數，大部分人隻是在裝瞎。

  而薛琴背靠施羅琦和陳子安兩棵大樹，不缺才華，不缺人帶，她差的就是資曆，是時間。

  如果能夠讓汪鏡也搭上施羅琦和薛琴這兩個人，結下一個善緣，以後說不定還有其他的資源。

  至於這部戲到底能不能成功？

  周覽的心態其實一直如此，任何一部戲都有失敗的風險，就算是到了史蒂芬·斯皮爾伯格這種層次，也不是每一部電影都能成功。他們挑項目，選項目，都隻是選擇最有可能的、看上去最好的那一個。

  但每一年，總有備受矚目的電影大失所望，總有不被看好的電影殺出重圍。

  “行吧，我知道了，看來我又要馬上買票再飛你那裏一趟了。”周覽說。

  周雲知道自己的主意得了逞，翹起嘴角，露出勝利的微笑。

  讓周雲沒有想到的是，剛掛了電話，施羅琦竟然又來找她了。

  “羅琦姐？”周雲驚訝地看著站在門口的施羅琦，“你找我？”

  施羅琦點點頭，微笑，說：“小雲，有空？我們聊一聊。”

  “好啊。”周雲請施羅琦進房間，“不過我這裏隻有速溶咖啡，羅琦姐，你喝嗎？”

  “你給我倒杯水就行。”施羅琦聳聳肩，“我今天已經喝了兩杯咖啡了，再這麽喝下去，我怕我心跳要加速了。”

  周雲幫施羅琦拿了一瓶礦泉水，說：“您也是辛苦了，最近這段時間，肯定很多事情要忙吧？”

  施羅琦點頭，說：“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薛琴那邊竟然提出了一個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她跟我說，你支持她的想法。”

  周雲露出一抹苦澀的笑，說：“羅琦姐，你聽過導演她具體的想法了嗎？”

  “聽過了，我也看過了她已經寫好的劇本內容，正因為如此，我才過來找你聊這件事，不然，我連聊都不打算聊的。”施羅琦說。

  “我喜歡這個故事，尤其是，她竟然願意讓我在電影裏麵去演她，老實說，我很受寵若驚。”

  “她是第一次拍電影，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她跟其他人在我心裏是不一樣的，她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剛入這一行的時候，就認識了我，跟著我和陳子安導演，一個又一個項目，從來不喊苦喊累，我把她當成我妹妹來看待，所以，我一直希望她的路走得寧肯慢一點，也要穩一點。我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想要再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拍一部戲，我不知道她跟你說的是什麽，但我知道，她是怕這一個月的停工期給我造成很大的損失。但說句實話，《落葉之語》這部電影呢，確實投資不算大，一個月的停工，雖然是要賠進去不少錢，但我也能接受，發生羅之恒受傷的事情，誰都想不到，我跟投資人也溝通過這個情況，比較幸運，人家很理解我們，並不打算撤資，願意等我們。”

  周雲點頭。

  施羅琦說：“薛琴是一個很有天分、也很有才華的女孩，這一點你肯定也清楚，當然，我跟她也是這麽形容你的，我很欣慰，也很慶幸，她的第一部電影有你加盟，你的表現比我們預期的還要好，但我不想讓這孩子壓力太大，一個月的時間，一邊寫劇本，一邊拍一部什麽準備都沒有的戲，這聽上去像是一場浪漫主義的冒險，可對於一部電影來說，哪怕是做好了各種預案的項目都風險極大，更何況是這種臨時搭台的項目，如果這個新片再出什麽岔子，薛琴頂不住這個壓力。”

  “羅琦姐，你不希望薛琴拍這部戲嗎？”周雲驚訝地問。

  “我希望她拍，但是我希望她穩紮穩打地把《落葉之語》拍完之後，再拍這部戲。”施羅琦說。

  “但是《落葉之語》現在也拍不了，除非一夜之間能夠變出兩個合適的男演員來。”周雲說，“一個月的停工期，這段時間我們什麽都不能做，各自回家，休息，一個月後，一月了，馬上就要過年，那個時候真的能夠把所有人都召集回來嗎？如果有人不來了該怎麽辦？又要臨時換人。”周雲說，“薛琴跟我說，她就希望這一個月，大家還是能夠安安心心地待在片場，每天都能正常開工，這樣大家的心也不會亂，工錢也能夠正常地結算。”

  施羅琦沉默。

  周雲說：“你說這是一場浪漫主義的冒險，我覺得你說的沒錯，但說實話，我願意陪她去參加這一場浪漫主義的冒險，大不了、大不了就是失敗嘛，最差的結局能怎麽樣呢？也就是這個項目拍到一半，拍不下去了，半途而廢，那也沒有關係，反正這一個月，不冒這個險，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啊。”

  施羅琦張了張嘴，無奈地笑了。

  “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站在她那邊，幫她說話。”

  “因為她讓我相信她，說實話，換一個人做同樣一件事，我可能根本不會答應。”周雲笑了，“但是她身上有那種讓我願意相信、願意陪她去冒一場險的力量，而且，拋開這一切不說，就那兩頁劇本，羅琦姐，你是資深製片人，每年都會接觸到很多了不起的項目，平心而論，這樣一個故事，你舍得不讓她拍出來嗎？這個時候不拍，過半年，過一年，過了這個階段了，再回頭來拍，那個時候的薛琴的心情，已經不再是這個時候的薛琴的心情了，人還是那個人，但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周雲說：“也許導演和演員這兩種職業有很多的不一樣，但我想，藝術創作本身是相通的吧，有的時候，創作，就是一瞬間綻放的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