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是不可能收工的。

  顏珍惜今天隻有一場戲，但是周雲卻有三場。

  雖然這三場戲的量加起來可能都比不上平時的一場。

  這是《溫暖的小馬》劇本本身的設置，就沒有那種長對話，場景和對話都換得很快。

  顏珍惜演一個脾氣暴躁的老板娘，完全是手到擒來。

  相反，周雲還NG了好幾次。

  她有些拿不準自己這個人物的狀態。一種介於清高和主動之間的矯情。但其實說白了，戲劇的笑料是建立在對她這個人物的醜化上。沈耀隻是想要洗個頭發，但是為了把他留下來，她偷偷摸摸地去把沈耀摩托車的輪胎給劃破了，然後在他為晚上住哪發愁的時候，主動提出自己的出租屋有一個客房。

  她的故事主要就發生在這一天一夜。

  白天，周雲跟店裏幾個人爭奪給他洗頭的機會，最後贏了一番。

  在洗發室裏，她屢次想要對他上下其手的時候，又被種種意外打斷，無疾而終。

  得知他洗完頭就要走，她就偷偷摸摸去劃破了他的摩托車輪胎。

  帶著他回家以後，她開始了一輪“色誘”。

  到這裏為止，這個人物其實都是有點負麵的。

  但轉折發生於一段對話。

  沈耀麵對她的色誘，一臉驚恐地說：“小姐，我不找雞的，我沒錢。”

  周雲拍拍自己的大腿，大氣地說：“要錢也不找你啊，你真當我信你是個大款啊？”

  沈耀理解歪了，說：“那你找我幹什麽？我是個浪子，不可能留下來的。”

  周雲白眼一翻，說：“你要留下來，我也不找你了。”

  沈耀更懵逼了，“那、那你這是想要幹什麽？”

  周雲說：“還能幹什麽？是不是個男人，少廢話，上來！”

  沈耀：“不是，小姐，你圖什麽呀？”

  周雲這個時候眼睛裏露出色眯眯的樣子，說：“還能圖什麽，圖你身子唄。”

  到這裏為止，周雲的這個人物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

  在這一段之前，周雲是在跟她的那些姐妹爭一個男人，爭一個看上去很有錢的男人，色誘，也是衝著這個男人的身外之物去的。

  這一段，點明了周雲飾演的這個人物的意圖。她隻是對這個意外出現在她生命中的男人感興趣，所以想要一晌貪歡而已。

  今天就要拍這一段。

  周雲的出租屋也是在攝影棚內搭出來的景。

  周雲有點緊張。

  尤其是，於夢瑤也在旁邊看著。

  幹涉她進狀態。

  溫誌亮跟周雲講戲，強調：“一定不能風騷了，雖然是色誘，但她的心裏頭想得很清楚，這個男人他不可能不喜歡你，在你的視角裏，他就隻是一個老悶騷而已，你隻是在把他心裏麵的那點東西給勾出來。”

  周雲壓力大。

  她點頭，說：“我先試試。”

  第一遍拍，周雲帶著沈耀走進自己的小屋子。

  “有點亂，你隨便坐。”她有點害羞地回頭看了沈耀一眼。

  沈耀也很局促不安，張望四周，打量屋內，“這……真的不給你添亂嗎？”

  “添什麽亂啊。”周雲輕笑了一聲，說：“平時我這屋也沒什麽人來。”

  她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撞了沈耀一下。

  沈耀一愣。

  周雲低頭一笑，“你坐呀。”

  沈耀：“你……怎麽突然嬌羞了？”

  周雲臉頰微紅，說：“難道你不懂嗎？”

  沈耀一臉茫然：“我不懂啊。”

  周雲惱羞成怒地嗔了沈耀一眼，“演得真好。”

  她更加嬌羞地低頭一笑。

  沈耀張了張嘴，半天不知道說什麽：“……”

  “Cut！”溫誌亮喊。

  周雲和沈耀同時轉過頭去。

  拍這種戲，演員在戲裏一切說得過去，戲一演完，總還是有些難堪。

  溫誌亮過來，說：“小雲，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周雲點頭，問：“這麽明顯啊？我還以為我控製住了。”

  “你一緊張，說話的語速就會變快。”溫誌亮說，“節奏有點亂。”

  周雲點點頭，說：“第二遍應該能好一些。”

  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這些話，這些行為，如果按照她自己本身的性格，平時是說不出口，做不出來的。因為有著這層隔膜，她雖然理解人物的動機，但無法百分之百的代入自己。有一種莫名的羞恥感。

  沈耀笑了笑，說：“小雲剛才緊張了嗎？我倒是沒有感覺出來，演得很好啊，我還以為你根本演不來呢。”

  周雲原地跳了兩下，說：“再來一遍吧。”

  這種心理上的無法代入，周雲覺得自己隻能夠靠一次次的演來消磨掉那種羞恥感。

  第二遍完。

  溫誌亮說：“小雲，你剛才的緊張感消失了一點，但還是有，尤其是那幾個笑的時候，你要給一點動機出來。”

  笑的動機，比如為什麽嬌羞，比如為什麽低頭。

  周雲當然知道動機，可是她還是那個問題，因為沒有把自己百分之百的代入角色，所以無法百分之百地按照反應給表演，而是踩點似的給反應、做表情。

  第三遍，第四遍。

  周雲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緊張感在緩解。

  她轉頭看著沈耀。

  沈耀確實長得帥。即使現在他不像年輕時候那麽清俊了，可他仍然俊朗。

  董枝梅從農村出來以後，到鎮子上工作。她沒在現實中見過沈耀這種酷帥酷帥的男人，所以，她確實心動，想要跟這個男人上一次床。

  她也知道自己是一個有點姿色的女人，在洗發室裏麵跟沈耀發生的曖昧讓她相信，沈耀對她是有感覺的。她主動出擊，麵對沈耀的茫然，她覺得他是在裝傻，或者說，欲拒還迎。所以，她在主動幫沈耀卸下偽裝。

  對董枝梅來說，這是她遇到過的最帥的男人，她覺得這才是配得上她的男人。

  周雲當然覺得董枝梅這樣的想法是狹隘的，可是，另一方麵，她又理解董枝梅的想法。她出生在農村，這輩子也沒有去過大城市，身邊的男人們都很普通。這一刻，沈耀這個男人是她私心裏的虛榮。

  周雲終於把自己代入進了董枝梅的視角和靈魂。

  “導演，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