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睡到上午十點，醒了。

  鬧鍾鬧醒的，還好，還能被鬧鍾鬧醒，就怕鬧鍾鬧不醒。

  匆匆洗漱完，素麵朝天直接去劇組化妝。

  車上，鄭小句說：“小雲姐，你去這麽早幹嘛？通告單上你的戲下午才拍呢。”

  周雲說：“反正在酒店也是待著。”

  去片場，周雲樂得提早準備，還能跟人對對戲。

  她跟古槐春經過這幾天的合作，雖然還是不對付，卻默契地有了一致對外的想法。

  這個外指的是陸遠。

  陸遠的拍攝手法太把他們當小學生，一個鏡頭接著一個鏡頭，隻要沒大錯就過。

  周雲不得不鉚足了勁兒自己上心，給自己提要求。

  湊巧，古槐春有著同樣的想法。

  第一天兩人互相不對付，演著演著就跳出劇本，可最後磨出來的效果卻比劇本上要好。

  兩人各自心裏頭都有數，所以暫且拋開了成見，有想法也會借著跟導演說的機會說出來。

  周雲一到片場，立即去導演麵前打了招呼。

  陸遠見著她，驚訝，問：“你怎麽現在來了？”

  陸遠也沒有想到周雲會這麽早過來。

  “提前來準備，蹭一下劇組的盒飯。”周雲笑說。

  今天的戲是在棚裏搭的景。

  古槐春昨天喝了酒，今天又起得早，周雲見著他，看到他雙眼都比平時少了幾分光彩。

  兩人照舊沒有打招呼，就當對方不存在。

  “小雲來了。”尹舟緊隨其後，一如既往的陽光。

  他的狀態精神奕奕，根本看不出來昨天晚上喝得比古槐春還多。

  周雲驚訝地說：“你醒酒湯哪買的？效果不錯啊。”

  尹舟大笑。

  古槐春忽然轉頭白了他一眼，似乎是嫌棄尹舟的笑聲太大，吵著他了。

  導演給兩人交代下一個鏡頭他要拍什麽，果然，還是跟之前一樣，一個鏡頭接一個鏡頭拍。

  周雲就坐在監視器後麵，跟著導演一起看屏幕。

  古槐春和尹舟兩人不愧是專業院校畢業的，兩個人走了一遍戲，溝通了一下之後，又是一條過。當然，陸遠一條過的標準也就在那了，很容易做到一條過。他們兩個人搭戲很自然，尤其是古槐春，雖然這人很自大，但他演戲有一種非常自然的氣息，無論是台詞，還是眼神。

  和大部分甜寵劇男主角的人設差不多，古槐春在這部戲裏，也屬於那種平時比較高冷的、話比較少的。

  尹舟就是那種情緒外露、話癆的男二號。

  十個甜寵劇，九個男一男二都是這樣的配置。

  其實在周雲看來，剛才那段戲還可以再演好一點。但陸遠已經覺得夠了，能播出了，說過就過。

  周雲不禁為自己在這部戲裏的表現感到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那些表現到底出來是什麽效果。

  等到中午，周雲先去吃飯。因為是在棚裏拍的，專門準備了一個小食堂。周雲打了飯，坐在長桌一角。這個食堂是專門給主創人員吃飯的，普通的工作人員和演員不在這邊。目前主創基本上都在那頭拍戲，桌上隻有周雲一個人。

  過了一會兒，古槐春忽然來了。

  他看到周雲的一瞬間還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周雲會在這裏。

  周雲也沒有想到古槐春會一個人來這邊。

  周雲心想，古槐春會掉頭走人嗎？

  以古槐春平時那個性，未必不會這麽做。

  但出乎她意料的，古槐春表情掙紮了一下，還是去打了飯菜，坐下吃了，隻不過坐得離她很遠，一看就是故意的。

  他擺出了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樣子，她當然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這個畫麵看上去有種莫名的古怪。

  劇組裏的男一號女一號，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卻誰也不搭理誰，安靜得好像陌生人。

  路過的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見怪不怪。

  雖然誰都沒有明說，但是基本上也都清楚了，他們的男一號跟女一號，合不來。

  沉默的氣氛持續了很久。

  最後打破沉默的是古槐春。

  “下午拍那場吵架的戲，要不要商量一下？”

  周雲一開始都已經自己聽到的聲音是錯覺。

  她驚訝地看向古槐春那邊，隻見古槐春連頭都沒有抬。

  “你跟我說話？”

  古槐春這才抬起頭來。他看上去很困，沒精打采的。

  “你應該不想就這麽水過去吧？”古槐春問。

  周雲用勺子撥了撥自己碗裏的排骨，說：“你想怎麽商量？”

  “回頭，我們提前多排練幾遍。”古槐春說。

  “行。”

  事就這麽說定了。

  古槐春又低下了頭，繼續吃飯。

  周雲想了想，問：“尹舟呢？”

  “正在拍。”古槐春說，“他還有兩場沒拍。”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說：“本來這兩場是下午拍的。”

  “為什麽提到現在拍了？”周雲問。

  古槐春：“因為你來了。”

  “因為我來了？”周雲訝異，“什麽意思？”

  “你是女一號，哪能讓你一直在片場等呢。”古槐春說這句話時，語氣又帶上了平時的譏諷之氣。

  周雲恍然大悟。

  她顧不上跟古槐春計較，心裏頭下意識感到愧疚和難堪。

  “我以為早點來……”

  古槐春放下筷子，起身走了。

  周雲：“……”

  她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鄭小句正在裏麵用手機看綜藝節目，看到她回來了，連忙起身，問：“小雲姐，剛才統籌送了新的通告單過來，你的戲挪到前麵來了，下午一點就開始先拍你的戲。”

  新的通告單比之前的時間往前挪了一個小時。

  周雲坐下來，心裏頭不是滋味。

  本來想的是自己勤奮一點，給劇組省點事，誰知道，竟然還添了麻煩。

  她猶豫了一下，拿起手機，想給尹舟說聲抱歉，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還是給尹舟發了一句抱歉。

  剛發完，忽然周雲就聽到外麵傳來吵架的聲音。

  發生什麽事情了？

  “小句，你去看一下。”

  鄭小句點頭，去了。

  過了一會兒，鄭小句回來了。

  她說：“甄曉曉和於燕在吵架，說是於燕沒在規定時間內把妝弄好，擠占了她的化妝時間。”

  甄曉曉和於燕都是劇組裏的女演員，也都是拍過幾部戲的老演員了，比她們這些年輕人要經驗豐富。

  周雲聽到她們兩個吵起來，很驚訝。

  “她們平時關係不是挺好的嗎？”周雲說。

  鄭小句：“我跟人聊天的時候，聽別人說過，好像她們兩個人是塑料姐妹花。”

  “哈？”周雲感到意外，“這你也能打聽到？”

  鄭小句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大家都喜歡說八卦，不過，小雲姐，你放心，關於你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會對外說的。”

  既然是兩個演員吵架，周雲就更不好出去看熱鬧了。

  這到時候幫誰說話都不是。

  過了十分鍾，周雲才拿了劇本出去，去找古槐春。

  她碰到了於燕。

  於燕沒有看見她，板著臉、臉色十分難看地從她前麵走過去。

  周雲猜於燕心情不好，也就沒有打招呼。

  去了片場才知道古槐春不在，又回過頭來，在他的休息室找到了他。

  古槐春一副剛從夢中驚醒的樣子，眼皮都比平時要深幾分。

  周雲舉起劇本，說：“聊聊？”

  古槐春大概是剛想起跟周雲的約定，哦了一聲，“你等一下。”

  他進去拿了劇本，便跟著周雲出來了。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發生誤會，吵架，沒必要吵得太撕破臉。”周雲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站在林小蘇的角度，她是喜歡你的，可是你卻誤會她接近你是因為你的身份，她覺得你在侮辱他，說話才急了，比起跟你吵架，她更想要做的是解釋清楚。”

  古槐春點頭，說：“我這個時候對你的態度是複雜的，一方麵我對你也是有好感的，但另一方麵我受到了別人的挑唆，認為你接近我別有目的，反而覺得遭到了背叛，所以對你的態度很冷漠，但因為喜歡你，也不願意跟你發火，於是就造成了冷暴力的局麵。”

  周雲點頭，“我覺得這個基調是對的，回頭看看陸導怎麽說吧。”

  “我們先走一遍吧。”古槐春說。

  周雲：“你台詞背下來了嗎？”

  “背了，直接走？”

  “嗯。”

  周雲和古槐春兩個人就按照劇本走了起來。

  “莊周，我、我是不是什麽地方惹你不開心了？”周雲小心翼翼地抿住嘴唇，有些怯怯地看著古槐春。

  古槐春拉了一條塑料凳當道具，坐在上麵，麵無表情，“沒有。”

  “那你為什麽總是躲著我？”周雲問。

  古槐春還是這兩個字：“沒有。”

  周雲委屈了起來，說：“你還說沒有，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

  古槐春沉默。

  周雲停了下來，說：“我覺得你這個時候其實要給觀眾一個反饋會比較好，你又不是真的冰山男，對我沒有一點心思，我都這麽說了，你心裏麵肯定還是有點反應的，一個皺眉，或者一個眼神。”

  古槐春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繼續，周雲說完剛才那句台詞，古槐春給了一點反應，微微側目，一直沒有情緒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

  周雲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去拉古槐春的衣袖。

  “你說話好不好？”

  古槐春按照劇本的指示，把周雲的手甩開了。

  “好暴力。”這是周雲下意識的反應。

  古槐春點頭：“確實，一個男生如果心裏麵喜歡一個女生，除非是故意的，或者是天生脾氣暴躁，不應該直接甩開她的手，會怕傷著她。”

  “改成起身走開吧，這樣就自然而然地把我的手掙開了。”周雲眼睛一亮。

  古槐春點點頭：“可以。”

  “但這樣的話，走位又要變。”

  古槐春：“隻是從坐變成站，變動不大。”

  兩個人一邊走戲，一邊溝通商量。

  周雲意識到，拋開其他不談，古槐春其實是一個很好合作的演員。

  他對劇本有認真的研讀，也有理解，不是照本宣科念台詞的，就像他自己一直說的，他是個學院派出身，底子比很多人都要好。

  這時，尹舟走了過來。

  “你拍完了？”古槐春先看到他。

  尹舟看到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有些驚訝，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掃，似乎是想問他們倆怎麽破天慌地和睦相處了，但欲言又止。

  “對，剛拍完。”尹舟說，“我先去吃飯了，餓死了。”

  古槐春點頭。

  尹舟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他們，“你們倆，應該不用我待在這裏勸架吧？”

  周雲一臉尷尬。

  古槐春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惱羞成怒：“吃你的飯去。”

  尹舟笑著走了。

  到了下午，一上來就是這場戲。

  周雲和古槐春把他們對劇本的想法給陸遠說了。

  陸遠本來對這部戲就隻抱著趕緊拍完的心思，一聽沒多大問題，便點了頭，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演。

  在實景片場走了一遍，兩人心裏有了底。

  一場拍完，周雲覺得剛才演得有些沒到意思，回頭去找陸遠。

  “陸導，再拍一條吧，剛才有點沒演好。”

  陸遠笑嗬嗬地說：“演得不錯，小雲啊，咱們這不是拍電影，得趕進度，已經可以了。”

  果然又是這句話。

  換場的時候，周雲和古槐春坐在一起等。

  “拍得這麽快，不是有三個月的時間嗎？”周雲小聲吐槽。

  古槐春說：“早點拍完，早點拿錢不說，早一天拍完，省一天花銷，你以為這些花銷進誰的腰包？”

  “……”周雲難以置信，還能這樣？

  古槐春說：“陸導成本控製能力強、拍攝快在嶽海是出了名的，大部分的趕時間的項目都會交給他。”

  周雲心想，陸遠的能力其實確實也很突出。

  演員沒情緒，演不出來，簡單，一個鏡頭接一個鏡頭的拍。

  做表情都做不出來？幹脆拍側臉或者拍背影，後期再重新找配音演員配台詞。

  總而言之，沒有那種因為演員狀態差就耽誤拍攝的事情。

  隻是這能力，對於周雲看中的表演質量、戲劇質量來說，不太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