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毓遠遠的瞧見沈若淳身影，眉目間不動聲色，隻是淡淡讓守在身邊的奴婢往桌上添杯熱茶，想了想，又說罷了，轉而自行動手。

  軒轅皇帝坐的方向恰好背對著沈若淳，沒有察覺到她的靠近。

  “喲，真是稀罕，什麽貴客值得咱們攝政王以如此禮數招待？”調侃著回頭，看見沈若淳的一瞬間，他的目光深處閃爍著些許星星點點的光芒，稍縱即逝，“原來是淳將軍，她上一戰收複了數十座城池，豐功偉績確實配得上王爺您親自斟茶。”

  似乎想起了什麽，軒轅皇帝壓低聲音，似笑非笑。

  “對了，朕今早查清了沈府失火的緣由，可是有趣得很，王爺您不如猜猜看？”

  裴毓垂眸掩住狠厲的情緒：“猜……嗬嗬，本王最不擅長的便是這種事，皇上這不是在難為我如此木訥之人嗎？”

  爽朗大笑兩聲，軒轅皇帝眉眼都彎了起來，可那笑意卻沒有溫度，“哈哈哈，王爺可千萬別謙虛。放眼宮中，誰不知道攝政王自幼聰穎至極，每逢元宵節猜燈謎總是一眾孩童中勝出的那個？”

  “猜不出來。”

  連嚐試的意思都沒有，裴毓直接繳械投降。

  大概是覺得沒勁兒，軒轅皇帝聳了聳肩，像個聽故事的孩子般興致勃勃的將真相講了出來。

  “根本不是什麽天災，而純粹是人禍！”

  “沈信南的小女兒沈念雲也不曉得腦子裏怎麽想的，討厭淳將軍也就罷了，居然還生出以燒毀沈若淳用過的手帕絲巾等貼身之物泄憤的想法，最荒唐的是，還偏偏把燒毀地點挑在了祠堂。”

  “理由再簡單不過了——她要在沈家的列祖列宗麵前將沈若淳公開處刑！哈哈哈！”

  真不知道該說是天真還是傻！

  恰好此時沈若淳已接近，聽到軒轅皇帝的話，心中掀起一抹漣漪。

  不是因為自己被沈念雲仇視，而是……沈府失火之事原來不是星主的安排？

  不動聲色地將餘光落在裴毓身上，他依然抱著熱滾滾的湯婆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裏送著茶水，好像在耐心聽，又好像在神遊天外。

  “嗯？淳將軍來啦，來人，賜座。”

  聽到身後的動靜，軒轅皇帝回頭，淡淡地朝沈若淳頷首示意，麵目間已經沒了方才的健談，又成了朝堂中高高在上的江山之主。

  仿佛方才所言隻是在裴毓麵前無意間提起。

  “謝皇上。”沈若淳從來不會在這方麵客氣，豪氣的坐下，連點做鋪墊的開場白都沒有，直接開口問，“我剛聽皇上說沈府火災的由頭找著了？是我那不爭氣的妹妹沈念雲搞的鬼？嘖，蠢玩意兒！”

  寥寥數語，將諷刺和幸災樂禍展現得淋漓盡致。

  一番無禮的語氣並沒有讓軒轅皇帝不悅，反而將他逗得笑了起來：“朕就喜歡淳將軍這直來直去的性子！”

  “除了沈念雲外，沈初瑤也有不小的功勞。”

  其實沈家三位大小姐裏，最天真無邪，最容易被人洗腦掌控的人當沈念雲莫屬，而沈初瑤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假惺惺的在她麵前扮演親切知心的好姐姐角色，將她拉攏到自己陣營之中，共同對付沈若淳。

  可憐了沈念雲，從小便接受某位惡毒女人的荼毒，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人生，卻硬是被掰彎長成了根爛苗子。

  “嗨，皇上不必多言，沈家那點見不得人的破事，我心裏跟個明鏡似的，她倆臭味相投，誰也不比誰更賤。”

  看似煩躁地揮揮手，沈若淳隨口轉移話題：“皇上剛才跟王爺聊什麽呢，剛走到拐角就聽見您笑聲了。”

  “在聊你的婚事呀。”

  沈若淳剛含在嘴裏的一口茶猛地噴出來：“噗！——”

  裴毓：“……”

  小皇帝閉著眼睛瞎扯謊的技能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他倒要看看，他能說出個什麽花兒來。

  沈若淳的咳嗽聲還沒停，軒轅皇帝就笑眯眯地捧著臉湊近：“來，讓朕好生瞧瞧……唔，咱們殺敵無數的鎮國大將軍模樣可真是俊俏，難怪軍中不少將士立了軍功後領賞時都悄悄咪咪私下找朕，說不需風光亦不需錢財，隻求賜婚。”

  話音未落，沈若淳咳得更厲害了。

  別看軒轅皇帝年紀輕，上朝時還是個麵癱，和熟識的左膀右臂私下相處時卻將噎死人不償命的少年心性表現得一覽無遺。

  “嗬…嗬嗬，還有這回事嗎？”

  “當然！朕還會騙你不成？”

  軒轅皇帝睜大眼睛，一副“你竟然懷疑我”的表情，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淳將軍可有什麽心儀的少年？”

  太猛了，開口的每一句話都比上一句勁爆。

  沈若淳忽然有些後悔來湊這趟熱鬧。

  不過，來都來了，還能拍拍屁股走人？硬著頭皮也得扛著壓力上。

  “沒有。”

  總不能當著裴毓的麵說是他。

  一來容易自作多情，二來也開不了口。

  “當真沒有？”軒轅皇帝一張英俊妖冶的臉又往沈若淳麵前湊近了幾分，字裏行間頗有些懷疑，“都說少女心思總是春，到淳將軍這怎麽就不適用了？朕不管你有沒有中意郎君，既然待嫁的年齡已經到了，就該做符合年齡的事。”

  沈若淳猛然有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軒轅皇帝笑著給她來了個當頭一棒：“將軍也不小了，既然沒有兩情相悅之人，朕來替將軍安排！”

  “……謝皇上好意，但是不必了。”

  好端端的，成親做什麽。

  沈若淳以為這已經是軒轅皇帝跌破眼鏡的最大極限，殊不知更震撼的驚喜緊隨其後：“聽說段家和沈家先前有婚約，但約中隻說與沈家小姐結百年之好，卻並未指名道姓說是哪位閨秀，如今段家公子與其妻感情已然破裂，再繼續勉強對雙方都是極大的傷害。”

  “據朕所知，段家公子已傾心於將軍你已有數載之久。”

  ……

  軒轅皇帝後來說了什麽話，沈若淳已經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