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說得如此隱晦，黑衣人也顯然明白了劉長卿口中公子所指是誰，答得鏗鏘有力：“明白！”

  或許有些心虛，飛身離開前，他還意味深長地瞥了裴毓與沈若淳一眼。

  “二弟，弟妹，千萬莫要多心。”目送黑衣人後，劉長卿收回目光，對裴毓沈若淳笑得真誠，“不是我故意瞞著你們，而是我也不曉得那位公子究竟姓甚名誰，故而說得別扭了些，並非有意。”

  “大哥說這話可就見外了。”

  裴毓拱拱手，表示並不介意，沈若淳在一旁跟著笑笑——自家“丈夫”都沒說什麽，她還能插嘴不成？

  明眼人都能聽出劉長卿所言隻不過是個借口，然而裴毓卻十分識趣地裝作什麽都沒有察覺，伸手將沈若淳往自己懷裏一帶：“既然答應的事已經做到了，那麽大哥承諾我，是不是也該兌現？”

  嗯？這麽急嗎？

  沈若淳低下頭，怪不好意思。

  她……馬上就要和心上人結婚了？

  想想就做夢一般。

  哪怕隻是做戲，她也心滿意足。

  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產生了如此卑微的想法，沈若淳自嘲的勾起唇角，卻又按捺不住發自內心深處的那點期許。

  “不需要鋪張隆重，走個過場便是了，締結兩姓之好，重要的是心意。”身為青龍幫二當家，按理說本質就是個土匪頭子，可裴毓說起話來卻文縐縐的，比起在朝廷中激起眾怒的莽夫，更像是翩翩文人。

  不是裴毓偽裝技術不到家，而是大名鼎鼎的秋鴻振確實為人如此。

  沈若淳曾經一度懷疑他和劉長卿走到一起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看似相似，性格卻截然不同的兩人，居然會成為彼此的左膀右臂，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也難怪他們走到最後會彼此生出些間隙來。壓抑本性而進行的交往，終歸隻能維持一時，並非長久之計。

  星石失而複得，劉長卿的心情好得沒話說，對於裴毓的請求自然不會多加為難，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沈若淳卻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一抹不屑。

  與其說是欣然同意……

  不如說是根本沒放在心上！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罷。”裴毓倒也不介意劉長卿的冷淡，因為他對自己的婚事好像比劉長卿還要不上心，連良辰吉日都不講究了，“爹娘去世前一再囑咐我娶八字相合之妻，今兒好不容易碰上，可不能讓她有反悔的機會。”

  輕飄飄一句話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向他人解釋為何自己如此匆忙。

  可惜對於劉長卿而言，不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罷了。

  ……

  與此同時，京城段府。

  布滿紅帳綺羅的寢房，茶杯花瓶摔在地上的聲音尤為刺耳，伴隨著女子嚶嚶的哭聲。

  “臭表子現在裝他媽什麽清純呢？當初死乞白賴賴在老子床上不肯走的時候自己啥模樣都忘了嗎？”

  段世平怒容滿麵，一張臉紅得發黑，指著坐在床邊裹緊衣服死活不肯脫的沈初瑤罵得一句比一句難聽。

  自從領教過沈若淳的花容月貌，他對沈初瑤的興趣就嗖嗖嗖日益下降，直到看見沈若淳和攝政王舉止親密猶如一對戀人，才心痛地停止了對其肖想。

  就算他再借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跟攝政王搶女人啊！

  退而求其次，其實沈初瑤長得也還算能過得去，雖然隨著時間推移已經有了幾分人老珠黃的味道，但趁月黑風高吹了蠟燭，也就那麽回事。再加上她時常大晚上穿著露肩露腿的薄衫故意勾引，段世平也難以把持。

  本以為自己主動臨幸會讓備受冷落的沈初瑤樂得找不著北，誰知道事實卻恰好相反，不僅沒能用美人入懷，反而還吃了閉門羹。

  “老實交代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麵偷偷找男人了？！”欲望沒能得到滿足，段世平又挫敗又惱怒，不管不顧地從桌上拿了個瓷杯砸向沈初瑤的腦袋，“沒廉恥心的娘們兒！敢給老子戴綠帽？老子休了你！”

  好在沈初瑤千鈞一發之際往側邊一躲，否則早已鮮血淋漓。

  捂著自己險些毀容的臉，沈初瑤驚魂未定，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和段世平對罵：“你這人怎麽這般不講道理？！”

  她明明都解釋過了，是神醫穀少穀主柳葉姑娘親自囑咐她不可再行房事的！

  段世平倒是舒服，亦然沒有後顧之憂，她呢？

  若是手留了疤，亦或是日後行動不便，誰能擔得起這責任！

  “不講道理的人分明是你！老子不都答應好生照顧你了嗎，哪怕殘廢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偌大一個段府還養不起你不成？”閉著眼睛揉了揉額頭，段世平耐著性子誘哄道，“乖，別聽臭醫生瞎扯。”

  說著，便要去扯沈初瑤的領子——

  “走開！”

  忍無可忍的沈初瑤用盡全身力氣將牛皮糖似的抱著自己不肯撒手的段世平推開。

  照顧好她？

  虧他說得出口！

  “在禹州一看見沈若淳就被迷得連姓什麽都不知道的是誰？明知道我腿腳不方便還把我拋在一邊去給那臭女人買糕點的人是誰？照顧？段世平，我捫心自問真心待你，你究竟拿我當什麽！”

  近些日子被沈若淳接二連叁打臉的痛苦和對段世平的埋怨混合在一起，逐漸在心理發酵膨脹，沈初瑤再也受不住了，眼眶通紅，大喊大叫，女瘋子般的駭人模樣儼然已經接近崩潰邊緣。

  寢房外，偶然間路過的下人聽見房內的動靜，無一人敢上前查看。

  兩位主子都是暴脾氣不好惹的，吃飽了撐的才會去觸黴頭！

  不提沈若淳還好，一提沈若淳，段世平火氣更大了，兩人就這般越吵越厲害，什麽擺件飲具都摔了個粉碎，互相戳著彼此的痛處，不留絲毫情麵。

  沒有人注意到房頂傳來的細小動靜。

  青磚之上，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悄然而立，默不作聲地透過瓦間的空隙將一切收入眼底，冷笑著“嘖嘖”兩聲，又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