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真凶
作者:繁朵      更新:2020-03-15 21:40      字數:5531
  淳嘉一怔,脫口道:“母後的意思是……陸氏?”

  “攝政王那繼妃未必有這個本事。”袁太後搖頭道,“不然也不會將容不下世子的事兒鬧的人盡皆知,世子卻至今好好兒的了,哀家覺得,皇兒恐怕誤打誤撞,真的找對了真凶——這種事情隻有陸春草幫她才有可能。”

  “……”淳嘉沉吟著,根據皇城司的結論,真凶毫無疑問要麽是攝政王,要麽是攝政王世子,但他卻讓孫聿將證據處理了一番,指向了陸春草。

  這是因為他當時不知道攝政王已經跟太皇太後聯手之事,覺得目前還不是直接跟便宜叔叔撕破臉的時候。

  還不如退一步,先把陸春草父女按死了事。

  結果太後這麽一說,皇帝也覺得,扣除了袁太後、紀氏餘孽、攝政王父子以及雲風篁自己,還有他自己外,能夠在浣花殿上差點把賢妃毒死的,也隻有陸春草了。

  作為國朝兩大權宦之一,陸春草在內廷的勢力,是大於鄭具的。

  這是因為鄭具是上一任禁軍大統領的幹兒子出身,在禁軍營地的時間比在內廷長的多。

  他在宮闈裏的勢力不能說沒有,但比起先後伺候過庶人紀晟以及孝宗皇帝、封侯前都在宮廷廝混的陸春草,是差遠了。

  這也是鄭裳楚當初被三屍蟲所害卻怎麽都查不出端倪,到死也沒能瞑目的緣故。

  “但陸春草不該如此不智。”淳嘉思忖片刻,緩緩說道,“若是陸繼妃,倒是有可能這麽做。”

  陸繼妃指使皇城司安插在賢妃跟前的暗子毒殺賢妃,不外乎是為了挑撥世子公襄霄跟戚九麓之間的關係,同時令公襄霄受到攝政王的厭棄,給自己親生兒子上位騰出位子……但這是站在她個人立場上的考慮。

  對於整個攝政王府來說,戚九麓的價值毫無疑問,根本不值得為這樣的事情同他落下芥蒂。

  尤其攝政王的嫡次子年紀還小,很多場合根本派不上用場,犯不著這麽早把他推上前台。

  陸春草不是陸繼妃,就算偏愛自己的外孫,也得考慮整個攝政王府的利益,畢竟他跟攝政王是一根繩子上的蚱蜢,攝政王倒台了,他的外孫就算做了世子,又能有什麽好下場?

  袁太後想想也有道理,歎口氣,皺眉:“那這事兒……還真要成懸案了?深宮重地,皇兒親自查都沒查出端倪,那往後咱們入口的吃食,還能放心麽?”

  “賢妃如今雖然醒了,精神卻還是很差,一時間說不了話。”淳嘉想了想,安慰她道,“興許過兩日,她自己能有線索呢?她為人精細,絢晴宮上下但凡有風吹草動,咱們未必能夠了解透徹,她底下的宮人不知道輕重也不見得能夠說周全了,但她應該心裏有數的。”

  雲賢妃的戰績

  說服了袁太後:“那但望她早日康複罷。”

  這話說的可真是不甘心……

  但袁太後再不甘心,雲風篁還是一天天的好了起來。

  當然也沒有迅速——她能坐起來跟淳嘉等人長時間的說話,已經是雲安、遂安兩位長公主大婚前一日了。

  說起來這兩位長公主也是悲催,本來淳嘉就算一言九鼎決定了她們的婚事,下降也好陪嫁也罷都不打算委屈她們,甚至要格外抬舉的。

  誰知道趕著賢妃險死還生、太皇太後聯手攝政王向淳嘉發難,公襄氏內戰風雨欲來,前朝後宮一片風聲鶴唳,誰還管的上兩位長公主的婚禮?

  盡管還是照著規矩預備下來的,陪嫁也的確多給了、規製也的確給抬高了,但除了長公主本人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心不在焉的狀態。

  哪怕兩位準新郎,估摸著心思都在廟堂與賢妃身上打轉。

  不過雲安、遂安也顧不上抱怨,甚至在各自生母的提點下,這一日還專門來浣花殿拜訪,給雲風篁說了幾句“娘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話。

  等她們走了,淳嘉看雲風篁麵色疲乏,就心疼道:“阿篁還沒好全,剛剛就該讓宮人同她們說你正在休憩的。反正她們下降之後也有機會進宮來給你請安,何必在這時候累著自己?”

  “還不是太皇太後弄的?”雲風篁虛弱的歎息,“硬扯了個明惠長公主殿下出來背鍋,你說這兩位跟明惠長公主都是姊妹,既然明惠長公主有著謀害我的嫌疑,她們能不自危嗎?明兒個就要下降了,這會兒接到消息專門過來問候,結果我卻躲著不見,回去了不定要怎麽胡思亂想……這兩位也是命苦,幾句話的事情犯不著讓她們難受。”

  “你總是這樣為別人著想。”淳嘉這話說出來自己都沉默了下,覺得有哪裏不對……算了,說都說了,就當事實就是這樣吧。

  畢竟賢妃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深思熟慮之後坑人,那也算總是為別人著想對吧?

  為別人想又不一定是克己讓人……

  淳嘉熟練的說服了自己,幹咳一聲繼續,“我給她們的妝奩豐厚著呢,這不比場麵上的親親熱熱強?還有什麽好多想的。”

  雲風篁知道這時候說什麽他愛聽:“她們這樣著緊來我這兒看望,還不是因為知道你對我好?不然怎麽沒見她們同其他妃子那兒問候去?”

  果然淳嘉就笑了起來:“朕不對你好對誰好?”

  兩人膩歪了一陣,雲風篁就問他為什麽要留謝猛謝闊下來:“睜眼看到她們時真嚇了我一大跳,還以為家裏出什麽事情了隻能將她們送來宮裏頭。”

  “……這不是覺得你挺喜歡她們倆的,就留下來陪陪你?”淳嘉聞言臉色就有點

  古怪,但很快遮掩過去,溫和道,“想著你這會兒有親侄女在身邊心裏舒暢些。”

  雲風篁回憶了下自己子嗣緣分上的心結,也不好說自己對這倆侄女,其實也就是清閑時逗弄下,忙起來壓根記不得的那種:“會不會不方便啊?畢竟這不合規矩。”

  “有什麽不合規矩的,宮裏還養不起兩個孩子?”淳嘉不在意道,“母後都說有她們陪著你早點好起來也好,其他人誰敢有意見?誰有意見你讓人來找我!”

  雲風篁抿嘴笑,說他:“阿霽越發的霸道了,竟不像我才進宮時候的樣子。”

  淳嘉低頭吻了吻她麵頰,含笑道:“哦?那你是喜歡才進宮那會的我,還是這會兒的我?”

  “當然是這會兒的你了,我才進宮時,你可是人家的霽郎呢!”雲風篁哼哼道,“那會兒有我什麽事啊?”

  “你這醋勁兒!”淳嘉哭笑不得,又逗了她幾句,總算記起來正事,就大略說了下皇城司的稟告,問她對於這次中毒有沒有懷疑的人?

  雲風篁皺眉道:“興許是中毒的緣故,我這兩日時醒時睡,記性都差了好多……”

  她邊說邊捏著額角,似乎還有些痛楚,淳嘉於是抬手幫她揉按著,這一點太醫也說了,因為中毒比較深,能夠撿回一條命已經是邀天之幸,落個頭疼腦熱什麽的,也真的很難避免了。

  雲風篁緩了口氣,方才嬌嬌弱弱的繼續,“回憶中毒那天的細節,許多地方想不太起來了。但陛下說下手的是流虹,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如果真凶是攝政王府,那麽他們何必等到皇城司查出流虹底細,陛下當朝揭露出來了,再提出明惠長公主來做擋箭牌?”

  “何必不趁你還在浣花殿裏守著我、無暇他顧的時候,率先將這事情鬧起來,到時候不是正好打了你一個措手不及?”

  “……也是。”淳嘉覺得流虹這兒可疑隻是一種直覺,他這些日子可以說是內外交困,本身精力被各方牽扯,就不如平素清明敏銳,被雲風篁這麽一提醒才醒悟過來,微微頷首,攝政王應該是不知道流虹的,或者說沒料到是流虹下手,不然他沒理由不先下手為強。

  之所以能夠在朝會上當場反駁,還抬出明惠長公主,多半是攝政王一早懷疑賢妃中毒是針對他的陰謀。

  畢竟紀氏覆滅後,叔侄倆翻臉是遲早的事情。

  這時候精明能幹又深得帝寵的賢妃忽然中毒了,攝政王戒備一把也很正常,是以他聯手太皇太後,提前做好了準備。

  淳嘉不找他便罷,找他他也不至於毫無準備。

  皇帝思索了會兒,問雲風篁:“那你覺得,誰最可疑?不需要證據,就是推測下。”

  雲風篁扶著額角為難道:“這個……

  沒憑沒據還真不好猜,畢竟你也知道,這宮闈裏我沒得罪的還真沒幾個,就是前朝,雖然不能說個個看我不順眼,但因著我沒有父兄在朝幫忙說話,尋常臣子對我也未必有什麽好感。況且說句實話,誰不想自己或者自家女兒得到阿霽的寵愛呢?哪怕我沒有得罪過的,也未必沒有擋他們的路啊!”

  “……洛氏那幾家的確有著謀害你的心思,但據我了解,他們其實還沒來得及下手。”淳嘉猶豫了下,還是告訴了她,“母後也不是,應該也不是紀氏餘孽……我跟母後懷疑過陸春草,但又覺得他不至於如此糊塗。如今思來想去竟然沒個頭緒了。”

  雲風篁聞言就轉過頭來看著他,似笑非笑道:“陛下懷疑……是妾身豁出去使苦肉計?”

  “沒有的事。”她連稱呼都變了,淳嘉趕緊解釋,“太醫都跟我說的明明白白,你這次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列代先帝庇佑,怎麽可能是苦肉計?!”

  雲風篁哼笑道:“興許妾身有類似於三屍蟲那樣的妙法,能夠保證喝那許多摻了毒的茶水後還有驚無險呢?”

  “你有那麽厲害的法子早就拿出來嚇唬我了,還熬得到現在?”淳嘉摟著她哄,“別鬧了,我這不是擔心找不出真凶,你下次又遭殃?”

  “你這話,就是嘲笑我出身寒微。”雲風篁不開心的推了他一把,恨恨道,“覺得我謝氏門楣低,不配有什麽秘藏的方子!”

  淳嘉笑著道:“哪有的事情?你說的妙法我也沒聽說過不是?就是紀氏估計也沒有的,不然太皇太後早就用來要挾我了……你看你這疑心病,我什麽都沒說呢你就鬧上了。平時鬧也就算了,你如今還沒好全,哪裏禁得住折騰?”

  好說歹說的一番安撫,雲風篁總算安靜下來,兩人還待說些什麽,外頭踢踢踏踏的一陣動靜,跟著謝猛語帶歡快的喊:“姑姑姑姑!您醒了是不是?看我們給您帶什麽來了?”

  淳嘉一皺眉,正要讓她小點聲,雲風篁卻已經柔聲把兩人喊了進來:“帶什麽來了啊?”

  謝猛笑嘻嘻的撲到榻前給她塞了塊糕點:“廚娘這兩日才想出來的,可好吃了。”

  她身後謝闊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還給淳嘉單獨福了福,這才細聲細氣的補充:“姑姑,裏頭加了許多補氣益元的藥材,很是滋補。”

  淳嘉如今對吃食非常的敏感,聞言就將雲風篁手裏的糕點拿了起來打量一番,對她們道:“你們孝心可嘉,隻是你們姑姑還沒好全,還在喝藥,這些加了藥材的糕點還是先不吃的好,免得藥性衝突了。”

  雖然賢妃的親侄女不太可能謀害她,但那天給賢妃端上茶水的清人也沒有謀害主子的想法不是?

  真凶一日不出,就不得不

  防。

  “陛下放心吧,應該沒事兒的。”謝猛卻自信的同他講,“念萱也給我說過藥性相衝呢,所以我這兩日都會喝幾口姑姑的藥,再來嚐這糕點,這兩日下來也沒什麽事兒,所以姑姑肯定可以吃的。”

  她也是一番好心,“姑姑這些日子拿藥當飯吃,一定夠難受的,能甜甜嘴多好?”

  淳嘉這才注意到糕點被扯掉兩個角,他挑眉問:“怎麽也不拿好點的過來給你們姑姑?”

  “這是我們先嚐過的,怕跟上次一樣。”謝猛還沒回答,這次謝闊難得的搶答道,“我們在院子裏玩了會兒沒覺得不舒服才拿過來給姑姑。”

  “……阿篁這倆侄女真是貼心。”淳嘉微微動容,伸手摸了摸她腦袋,對雲風篁道,“朕看等你好了,幹脆留下來長住罷,也能給穰兒穠兒他們做個伴。”

  雲風篁瞥了眼倆侄女,微笑道:“也好。”

  謝猛沒覺得有什麽,因為她一直認為自己回去父母身邊隻是暫時,肯定還是要回來陪姑姑的,謝闊則是努力掩飾喜悅,低著頭,姿態更加溫馴乖巧。

  這天淳嘉到底沒讓雲風篁吃下那塊糕點,說打算去給太醫看看再說,畢竟謝猛雖然用自己做了試驗,但人的體質不同,再加上謝猛活蹦亂跳的,沒準她吃了沒事,但雲風篁受不住呢?

  他走之後,雲風篁也利索的打發了倆侄女,隻喚了清人留下聽候吩咐。

  寢殿裏就主仆二人了,清人仍舊小心翼翼湊到她耳畔,低聲問:“娘娘,陛下他?”

  “他應該沒有懷疑。”雲風篁聲音很輕,也很冷,“所以你也爭氣點,別那麽惶恐,前幾日本宮還懨懨的時候,你這樣還能解釋成擔憂本宮、擔憂你的前途,這會兒本宮險死還生了,你作為忠心的近侍,難道不應該高高興興的?”

  清人咽了咽唾沫,低頭道:“……是。”

  “流虹處置的可幹淨?”雲風篁嗯了一聲又問,“沒落什麽首尾罷?”

  見清人點頭,不放心,讓她說了許多細節,仔細思索過了,這才頷首,“那應該沒問題了……可惜啊,陛下剛剛提到慈母皇太後,似乎也沒懷疑她。也不知道那位使了什麽手段解釋清楚的?這種從不受重視的藩王妃做到皇太後的主兒果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這樣也能脫身,唉!”

  清人硬著頭皮勸她:“娘娘不要緊,還有下次的。”

  “下次就不可能這麽做了,不然你當陛下是傻的麽?”雲風篁哼道,“不過,那四家發難的事兒,應該可以過去了……趕明兒告訴家裏,所有適齡子弟都給本宮好好兒念書!實在念不下去的就好好兒習武!無論如何將謝氏給本宮振興起來!”

  “文不成武不就的早點去死算了!”

  “要不

  是謝氏不爭氣,本宮至於為了避那四家鋒芒,受這個罪?!”

  “是是是,娘娘受委屈了。”清人小聲道,“家裏如今都十分上進,不會給您丟臉的。”

  雲風篁冷笑道:“丟臉?他們若是不好生用功,抓緊時間壯大聲勢,日後不定丟的不是臉麵,而是性命了!”

  “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若非本宮反應迅速,提前做了準備……你覺得是本宮受這場罪就能解決的?!”

  清人道:“娘娘神機妙算……”

  “那是被逼無奈!”雲風篁沒好氣的說道,“倘若可以,你當本宮不想像前皇後那樣,依仗家世閉著眼睛欺負人?!誰叫謝氏跟不上本宮的晉升,還得本宮拉拔?!如今本宮已經給足他們機會,要是還不知道珍惜不知道抓緊,可別怪本宮轉頭去找雲氏!”

  “娘娘您放心,家裏決計沒有懈怠的意思,都心疼娘娘呢,都想著給您分憂解難來的。”清人勸了會兒,想移開她注意力,“說起來陛下對您是真的好,您不知道,當時猛小姐不懂事,在陛下讓她們告退時提出來想留下陪您時,謝夫人幾個都嚇壞了!”

  “可陛下最後卻非但沒怪猛小姐的莽撞,還連闊小姐一起留了下來……可見對您的上心!”

  這話說了,就見雲風篁露出微妙的神色,似笑非笑說道:“你還真當他留下倆孩子,是為了給本宮解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