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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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朵 更新:2020-03-15 14:33 字數:4615
太皇太後懷疑袁太後的時候,袁太後也在懷疑她:“攝政王?哀家覺得不太可能!那流虹在賢妃身邊都多少時間了,什麽時候不好動手,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動手?賢妃又不是才跟攝政王結仇!”
“倒是賢妃出事前,剛剛去過慶慈宮,會不會是太皇太後的手筆?”
“不然攝政王今天怎麽預備的那麽齊全,叫我兒一番心血付之東流?”
蘸柳說道:“賢妃中毒之後昏迷不醒也有幾日了,會不會是攝政王擔心被陛下查出真相,所以提前預備了後手?”
她倒不是幫太皇太後說話,而是,“太皇太後若是有那能耐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人下毒,那,這些日子去慶慈宮請安的也不止賢妃。”
皇帝也是去過的,太皇太後要是能選擇,怎麽可能放著皇帝不害去害賢妃?
“……興許罷。”袁太後皺著眉,歎口氣,“這宮裏,到底還是不幹淨哪!但望我兒早日平定前朝,將這後宮也好生整肅一番才是……不然,哀家這心,怎麽都放不下!”
她可就這麽一個兒子。
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可怎麽辦?
這天淳嘉沒來春慵宮,隻派了個禦前近侍跑腿慰問了一番,他從慶慈宮離開之後是又去了絢晴宮——袁太後心情就很複雜,但母子之間的一點兒芥蒂還沒解除,她也不想在這時候給淳嘉添加壓力,所以忍了,和顏悅色的告訴侍者說自己一切都好,讓皇帝專心朝政以及賢妃中毒之事,不需要顧及她這兒。
她會照顧好自己。
侍者回去稟告了淳嘉,私下收過蘸柳好處的雁引就趁機給袁太後說了一番好話,大概就是袁太後才是陛下您的親母後,嗯,比親生的還要親。
淳嘉神色淡淡的:“母後素來心疼朕。”
然後就埋頭批閱奏章了。
這天對於皇帝來說當然是很不順利的,太皇太後跟攝政王的聯手對他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甚至可以說是個大.麻煩。
單純的攝政王,淳嘉有足夠的信心料理掉,頂多就是花費的時間長短而已。
單純的太皇太後就更好收拾了,沒有了紀氏之後,這位除卻尊貴的身份以及輩分外,什麽都沒有——可以說生死榮辱都在淳嘉的一念之間。
但現在他們勾結起來了,那麽攝政王等於有了一個拉偏架的長輩護著,這個長輩還自帶紀氏遺產;太皇太後呢也不是淳嘉想殺就殺想軟禁就軟禁的孤苦無依老太婆了,她但凡有點什麽不滿意,攝政王都能夠以質疑淳嘉對嗣祖母不孝的理由大鬧朝堂。
最要命的是,宮闈一直有著傳聞,當年孝宗皇帝臨終前,是想立皇太弟的。
聖旨都擬好了,隻不過硬是被紀氏駁了回去——這才有了淳嘉的登基。
想也知道,那種時候能夠將這樣的聖旨壓下,太皇太後肯定出了力。
那現在她站在攝政王那邊來對付淳嘉了,她說不得就要承認這個聖旨了。
到時候,淳嘉如何自處?
總之接下來的日子,皇帝是肯定不會好過了。
但這日入夜後,倒是有了個好消息:賢妃醒了。
雖然她醒了沒一會兒就又昏睡過去,甚至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完整的話,可兩個短短數日就瘦了一大圈的太醫還是如釋重負:這麽一醒,沒意外的話,這位娘娘的命是保住了。
接下來無非就是慢慢兒拔除毒性,慢慢兒調養讓她好起來。
淳嘉接到消息趕過去時賢妃已經再次昏睡,他在榻邊站了片刻,就吩咐從明日起讓謝猛謝闊隨時在寢殿外待命:“要是賢妃醒了之後有精神說話,就讓她們進去陪著點。隻是留神別讓她們累著賢妃。”
清都等近侍小心翼翼的應下,清都回頭就跟朱萼她們叮囑,就是盡量讓謝闊上前,因為謝闊雖然年紀小,卻比謝猛有分寸的多,更讓人省心。
“但猛小姐可能會不高興。”朱萼答應下來,又提醒她,“到時候恐怕會鬧起來。”
“這由不得她。”清都微微皺眉,說道,“如今最要緊的就是娘娘,一旦娘娘……咱們誰能討得了好?猛小姐要是還不懂事,就請她回屋子裏待著去!你們該知道輕重!若是擔心,回頭娘娘或者夫人那邊責怪起來,都由我一力承擔!”
其實如果是平時的時候,哪怕明知道謝闊比謝猛懂事乖巧,她們還是會偏向謝猛的。
畢竟她們都是江氏身邊出來的,能不對江氏的親孫女格外照顧些?
謝闊到底是隔房的。
可眼下情況不同,如果不是淳嘉的吩咐,她們壓根不想讓倆孩子去打擾雲風篁。
但這畢竟是皇帝的一番心意,隻能接受下來。
次日晌午前後,淳嘉還在朝會中間,雲風篁再次清醒,她這次精神比昨兒個好了很多,醒來之後還覺得餓了,吃了點粥,問了幾句目前的情況,左右怕她操心,沒敢全告訴,隻說皇帝還在查凶手,而且為了她已經在絢晴宮駐紮了好幾日,這兩天才去朝堂上聽了聽事情,很快就會回來繼續陪著她……末了就讓謝猛謝闊上前給姑姑請安。
雲風篁笑著同她們說了兩句話,然後就又撐不住的睡過去了。
這天的朝會上因為明惠長公主還沒從行宮被接回來,關於賢妃中毒這個事情就沒正經討論,還不算激烈。
但眾人都感覺到,這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平靜罷了。
皇家叔侄之間積壓已久的矛盾,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由於太皇太後的突兀加入,原本還算明朗的勝負卻再次晦明不清……淳
嘉難得感到壓力,散朝之後沒有立刻去絢晴宮,而是留在太初宮處置了一番政務,又召見了若幹重臣,如此地帶浣花殿的時候,已經是用午膳的時候了。
得知賢妃在一刻鍾前剛剛入睡,他有些遺憾,但得知雲風篁比昨日分明好了很多,又鬆了口氣,臉上露了些許笑色,吩咐給太醫以及浣花殿上下賞賜。
連帶謝猛謝闊都得了點東西。
絢晴宮裏裏外外於是就都透露出了一片歡喜,盡管淳嘉隻賞了正殿,沒理會偏殿的宮嬪們,但她們一樣高興。
因為主位活下來了,那麽大部分宮嬪應該沒事兒了。
尤其是伊杏恩曲紅篆趙氏這些平常就跟雲風篁走得近的人。
要是雲風篁這一次就這麽去了,她們就算不全部被送下去給主位陪葬,也不會有這種大樹底下好乘涼的日子。
是的,盡管對雲風篁不乏畏懼,但絢晴宮的宮嬪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主位其實很給她們安全感。
這次為著她生死未卜的緣故,好幾個宮嬪甚至私下許諾終生茹素來給她祈福。
就怕她一命嗚呼之後,自己沒了靠山,湮滅宮闈。
跟絢晴宮歡天喜地氛圍不同的是,含素宮的後殿,如墜冰窖。
瑞妃歐陽福履、曼雅夫人孟幽漪、昭儀殷芄以及新貶的婕妤洛寒衣齊聚一堂。
“這怎麽可能?!”曼雅夫人孟幽漪是四個人裏最沒城府也最沉不住氣的,所以率先嚷出聲,“我們的確在絢晴宮安插了些人手,可也不過是打探點兒無關緊要的消息,都是偏殿那邊,連賢妃的衣角都碰不到,何況是給她喝的茶水裏下毒?!”
“真能做到這一點,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早在才進宮那會兒,就弄死她了!”
“孟妹妹慎言!”瑞妃輕蹙雙眉,低聲提醒,“這話要是傳出去,越發要坐實咱們謀害賢妃的罪名了!”
孟幽漪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憤恨難平:“清者自清……”
“這話沒什麽用。”洛寒衣打斷她的話,“紀氏就是個例子。”
四人一時間都是沉默。
“好在陛下還是偏袒咱們的。”昭儀殷芄強笑著開口,“這不是……將證據都交給咱們家裏的長輩,讓他們自己處置,這……這不是跟沒發生一樣?”
然後就被其他三人看傻子一樣看了:“若陛下當真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至於將證據交給咱們父兄?這明擺著就是不想鬧大而已!”
“……我哪裏不知道?不過是看你們這死氣沉沉的樣子,讓你們振作些罷了。”殷芄有點兒尷尬,幹咳一聲,嘀咕道,“我知道陛下這是故意市恩。但是有什麽辦法?咱們的確給絢晴宮收買過眼線,打探過消息,要是賢妃沒出事或者咱們沒被查出手
筆也還罷了,這不是被顧氏告到禦前了?!”
“陛下沒公開,私下將證據還給我四家去銷毀,怎麽說也是恩典與信重……說到哪裏不是這個道理?”
這次其他三人沒有蔑視她,而是齊齊歎了口氣。
她們就算鬥不過賢妃也是大家子裏出來的,基本的覺悟還是有的,那就是,淳嘉這麽一來,她們四個,或者說她們四家,是沒可能出繼後了。
就算前兩日才從家裏得知,淳嘉母子壓根就沒打算踐諾,她們還是覺得,失望。
畢竟是從進宮前就瞄準了這個目標奮鬥的。
結果呢?
都差不多是最後一步了,功虧一簣。
“你們說,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沉默片刻,孟幽漪不甘心的捶了下桌子,沉聲問,“是賢妃挑唆陛下,斷咱們的繼後之念,還是一切都是顧氏的陰謀?”
也無怪她茫然,這個事情是這樣的:前兩日,就是賢妃出事前沒多久,四家私下裏弄到一個消息,就是淳嘉母子其實根本不打算將繼後之位給他們,倒是想用這位子去拉攏昭武伯,挖攝政王的牆角。
這個主意呢就是賢妃為了防範貴女出身又得寵的妃子壓到她頭上,專門說動淳嘉、由淳嘉說動慈母皇太後的。
消息的來源是紀氏餘孽,經過四家反複確認,認為可信。
他們當時肯定也的確是恨著賢妃的,但作為一個世家,首當其衝的不是報複,而是考慮家族的利益:是順著皇帝的意思,主動放棄繼後之位,換取其他好處?還是設法逼著那母子倆不得不踐諾?
結果他們還沒考慮好呢,賢妃就出事兒了。
四家為此私下還互相溝通了一番,互相詢問是誰家做的?
然後就發現,這事兒不是任何一家做的……他們討論了下,認為袁太後比較可疑……
因為家裏的女眷一致認為,倘若這主意真的是賢妃出的,還說動了皇帝的話,那麽站在袁太後的立場上,就算會采用,賢妃也必須死!
就在前兩日,四家還在尋思著,要不要插上一手,將賢妃的中毒,跟顧箴扯上關係,斷了顧箴為後的可能?
結果就在剛才,皇帝單獨挨個召見了四家的家主,扔了一箱子憑據給他們看,說是昭武伯的弟弟秘密送上來的。他覺得雖然鐵證如山但四家不是這樣的人,讓他們自己拿回去處置,以後做事也留個心眼,別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四家莫名其妙的抬著箱子回去了,回去一看就炸了:裏頭全部都是他們四家貪贓枉法種種劣跡,更有四妃入宮之後一係列安插眼線收買人手窺探帝蹤勾心鬥角等等記載與證據!
……雖然有部分是牽強附會,但至少半數的事情是真的。
這還能說什麽呢?
要是
淳嘉治他們的罪,他們還能喊冤、辯解、申訴、反咬一口,淳嘉直接連箱子給了他們,話裏話外都是朕不想追究朕不跟你們計較朕很信任倚重你們甚至朕會護著你們——這種情況下,他們要是還去皇帝跟前喊冤,那算什麽?
不識好歹。
他們隻能去恨、去針對顧氏。
這個是前朝要做的,至於宮闈這邊,也是急急忙忙遞了口信進來,讓自家女兒從此悠著點,不許再朝其他妃嬪,尤其是賢妃那兒伸手!
同時告訴她們,繼後沒指望了。
畢竟,淳嘉明確透露給四家,彈劾的奏章與一箱子的罪證,都是顧氏交上來的。
顧氏能夠交一次就能交第二次,皇帝願意維護他們,顧氏會嗎?
會的話也不會有那一箱子東西了。
所以接下來,比較體麵的做法就是,四家私下主動向皇帝提出來,放棄繼後這個承諾。
讓皇帝去立顧箴為繼後。
孟幽漪就懷疑:“也許這才是陛下的目的,賢妃跟顧氏,不過擔了個名頭。”
淳嘉又當又立不是一次兩次了,哪怕孟幽漪也很難不懷疑他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
“……你家裏怎麽跟你說的?”洛寒衣與歐陽福履對望一眼,憐憫的看向她,“這種事情,真相如何,哪裏那麽重要?總之,這一局,咱們四家都輸了不是?”
她們這種純靠家族的妃子,家族都輸了,她們自己還能怎麽樣呢?
前皇後紀淩紫,在紀氏傾覆後,也隻能離宮前往善淵觀等死,不是麽?
孟幽漪咬著唇,哼道:“人無信不立,陛下這樣出爾反爾……我不信會沒有後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