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母女分別
作者:繁朵      更新:2020-07-20 02:37      字數:4452
  “前兩日母親進宮來,同妾身說了大伯母臥病的消息。大伯母向來最偏疼二十一哥的,往常,她病著,都是二十一哥伺候左右。”雲風篁趴在皇帝耳畔,輕聲細語的說道,“這會兒二十一哥不在跟前,心裏不免空空落落的,本來雖然也不是什麽大病,可一拖二拖的,竟然起不來了。”

  語罷仔細觀察淳嘉的神情。

  淳嘉溫和又關心的問:“要緊麽?可要召太醫?”

  “勞陛下費心。”雲風篁有些失望,覺得他應該是要拒絕了,但思來想去,還是將話說出了口,“隻是……大夫說,大伯母這是心病,正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最好還是讓二十一哥回去省親一番。您看如何?”

  這是她跟謝氏那邊商議出來的方法,借口生母臥病,讓謝無爭回去探望。

  畢竟北地靠近韋紇,如今國朝對韋紇用兵,邊疆前些日子還出了盜匪之事,這會兒隻要將謝無爭弄過去,靠著謝氏在當地的人脈,總能夠找到一些“突發之事”,給謝無爭刷功勞的。

  就算淳嘉到時候不肯認賬,至少聲望終歸能夠到手。

  怎麽也比謝無爭被按在遂安長公主的封地上什麽也做不了的好。

  他們謝氏難得這麽個麒麟子,可不是為了圍著天家金枝玉葉打轉的。

  “是麽?”淳嘉沉吟。

  這讓雲風篁心口怦怦直跳,目不轉睛的看牢了他。

  “遂安成親之後一直跟駙馬在一起,但她封地與北地相隔迢迢,駙馬若是回家看望,隻怕夫妻必要分別多日。”淳嘉思忖了會兒,方才緩聲說道,“這不大妥當。”

  雲風篁忙道:“快馬來去,也不用多久的。再者,長公主殿下去往封地也有些日子,也很久沒見太嬪了。不若趁這次的機會,也母女小聚一番,豈不是好?”

  “年輕夫妻分離終歸不好,尤其遂安情況特殊,離了駙馬恐怕越發心緒不佳,這不是太嬪能夠安慰的過來的。”淳嘉這麽說的時候,雲風篁都以為沒指望了,但他下麵跟著道,“不若讓遂安一起去看望公婆罷。”

  “妾身謝陛下恩典!”雲風篁連客氣話都沒敢說,就怕他隻是提一提,自己稍微拒絕下,他就立刻答應了,跟著才敢說會讓家裏好生接待長公主,絕對不會委屈了遂安。

  次日她專門將江氏宣入宮中,同她說了此事:“務必給家裏說清楚,平素裏怎麽嚼舌根都沒什麽,但若是長公主殿下去了之後還不長腦子,就是本宮也沒法子給他們周全!”

  “這個你放心,二十一這兩年的經曆,族裏上上下下都引以為戒,再不敢胡鬧的。”江氏點著頭,“再者茲事體大,我也會親自回去坐鎮

  ,終歸不能讓長公主殿下感受到任何怠慢。”

  她坐言起行,沒兩天就收拾行李動了身。

  隻是走之前的前一日,江氏專門遞帖子進宮,讓雲風篁接下來行事穩妥些:“這兩日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做噩夢,我思來想去,要麽是你兄弟他們在軍中遇見了難事,要麽就是你這兒……軍中的事情咱們插不上手,也無計可施。但你在宮裏,既然有如今的地位權勢,也不必再心急什麽。諸事還是徐徐圖之的好。”

  聲音一低,“你看陛下什麽身份,當年為了親政可是足足忍了八年之久的。你想匹配陛下,這心性上,總也不能差太多了不是?”

  其實江氏這會兒不是很希望雲風篁去謀取後位。

  她早先鼓勵女兒奮勇前進主要是怕雲風篁不想活了,後來雲風篁沒有這個心思了,她的想法就是雲風篁能夠在宮裏有一席之地,不受氣不被欺負,再養倆皇嗣,等著往後做太妃,這結果就很穩健。

  這不是江氏沒野心,但當娘的,還是膝下唯一在世的女兒,她真的不敢。

  謝氏也好江氏也罷都不是什麽名門望族,雲風篁在宮裏隻能靠自己。

  但凡她失了聖心,家裏別說幫忙,甚至還要被打回原形。

  這種情況下,女兒處境又很優渥了,江氏真心覺得一動不如一靜。

  就如今的地位權勢不是已經很好了嗎?

  皇帝不想給的那些,卻何必強求?

  反正秦王他們也不是雲風篁的親生骨肉,給他們努力爭取來的東西,且不說這過程裏需要付出的代價跟風險,就說事成之後,誰能保證,雲風篁不會成為第二個袁太後,被一手調教出來的天子氣的死去活來,坐看年少美貌的後來人坐享其成?

  倒是做太妃,有朝廷跟孝道壓著,不怕便宜兒子能反了天去。

  但她不敢直接這麽跟雲風篁說。

  倒不是怕女兒怪罪她,而是雲風篁自小有主意,她決定了的事情,家裏若是阻攔,隻怕她會越發的劍走偏鋒。

  江氏隻能換個法子勸女兒:“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顧家就算被天子厭棄,到底是積年的鼎族,不是三兩日就會徹底敗落的。你想當初紀氏被屠戮的不幹脆嗎?可紀氏餘孽迄今都在到處亂躥,雖然皇城司下了大力氣,到底有著漏網之魚。你如今又不是被逼無奈,很不必急功近利。”

  她這麽講,果然雲風篁倒是聽得進去的,聞言微微頷首,保證一定不會倉促行事,務必十拿九穩了再發難。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江氏的影響,江氏走之前,雲風篁還沒覺得什麽,她走了之後,雲風篁竟然也連續數日做噩夢,總是夢見謝風

  鬟,夢見謝氏,一些不太好的事情,雖然她並不信任虛無縹緲的鬼神,數日下來精神不濟,也不禁有點兒心生疑慮。

  這日淳嘉過來,見她懨懨的樣子,就伸手探了探額溫,問她莫不是身子骨兒不適?

  “說來也是奇怪。”雲風篁趁勢說道,“妾身母親前兩日走的時候,特意進宮來跟妾身說,夢見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妾身這兩日竟然也差不多……”

  她委婉問天子,自家兄弟在軍中,是不是有什麽折損?

  如果有的話,請天子盡管說,她受得住。

  “朕那裏倒是有些奏報。”淳嘉聞言沉思了會兒,說道,“隻是這兩日政務繁忙,卻也沒細看。這樣吧,朕讓人去翻閱一下,看有沒有相關稟告,再來告訴你。”

  就給雁引使了個眼色。

  實際上這是沒有的事情,畢竟謝氏子弟身份低,還沒資格為他們的生死專門稟告禦前。

  雁引去問的是孫聿,作為寵妃的娘家兄弟,謝江兩家的子弟,是一直在皇城司掛著號的。

  半晌後他回到蘭舟夜雨閣給雲風篁道惱,說前些日子,因著野外突兀遭遇,謝氏的確戰死了若幹子弟,再加上早先陣亡的那些,如今死在此番戰爭中的兩家子弟,已經超過了十人。

  這數目雲風篁內心毫無波瀾,人丁興旺的大家族,十個人是完全死得起的。

  尤其聽雁引說完具體人數,基本上都是遠親……要是近親估計定北軍中看她麵子也會進行一定的照顧的。

  唯一的一個近親也就是嫡親堂叔,基本上沒怎麽照過麵,那就談不上多少感情,雲風篁覺得這損失完全承受得起。

  她心想看來是被江氏說的杯弓蛇影了,就這?

  但還是嫻熟的作出傷感之人,對著皇帝很是難過了一番親人的逝去。

  淳嘉安慰了她一番,末了就隨口提起戰事的進展,因為追殺訶勒的過程裏發現了金礦,現在細琺跟定北軍已經不急著弄死訶勒了,比較想先挖礦。

  本來打仗是燒錢,碰見金礦卻能賺一筆,自然是好事。

  問題是,因為這個金礦,細琺跟定北軍如今的關係有些微妙……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在細琺看來,這金礦雖然是訶勒發現的,但位於韋紇境內,那當然是他這個為父報仇的準可汗的!

  但在定北軍看來,這金礦雖然是訶勒發現的,也位於韋紇境內,但要沒有他們幫忙,細琺一早被訶勒打的墳頭草青青了,還惦記什麽金礦不金礦的?

  當初出兵的時候就說好了,所有戰利品定北軍都有份,這金礦當然也在其中!

  他們這許多人,遠離故土來草原上幫細琺

  打生打死,挖點兒礦有什麽問題嗎?

  定北軍上下都覺得沒問題。

  礙著訶勒殘黨,細琺暫時沒跟定北軍翻臉,但也小動作不斷,甚至手底下已經有人提議,拋棄父仇同訶勒重歸於好先一起幹掉定北軍再分金礦的操作。

  這消息被皇城司的密諜打探到,輾轉稟告回帝京,君臣自然不會坐視。

  淳嘉現在就在跟臣子們商量,怎麽幫助細琺的兄弟或者子侄上位取代他?

  這些兄弟子侄具體哪一位上位,國朝這邊都無所謂。

  關鍵是懂事聽話年紀小,知道國朝對韋紇的好。

  雲風篁笑著誇淳嘉雄才大略算無遺策,心裏卻如同百爪撓心,就尋思著這麽大的功勞,要是謝無爭……好吧,就算謝無爭在朝,這事兒她也幹不來。

  隻能想想了。

  淳嘉又道:“對了,過兩日你跟皇後賞些東西與明惠,駙馬久在外,她難免寂寞,你跟皇後多看顧些。”

  雲風篁心道莫非明惠又惹是生非了?

  她笑著應了,次日就讓人召了清舒夫人到跟前。

  崔憐夜嚇的要死,還以為她要為之前二皇子他們打架的事情算賬。

  好在雲風篁沒提這個,隻問她可曾跟明惠大長公主搭上線了?

  “妾身通過家裏,設法尋了個跟紀氏某個子弟形貌相似的下人,扣了其家眷,讓他假扮紀氏子弟,去了大長公主殿下的陪嫁莊子上投奔。”崔憐夜聞言才鬆口氣,連忙稟告道,“大長公主殿下知道後,讓人將其收留,足見大長公主殿下果然心係紀氏,不念陛下這些年的厚愛!”

  雲風篁哂道:“還有呢?”

  崔憐夜察覺她不滿意,就是尷尬:“……沒有了。”

  沒辦法,庶人紀晟還是母後皇太後的時候,她跟明惠關係雖然好,大抵是她想法子討好這位金枝玉葉,免得母後皇太後找茬時下不了台。

  當時明惠過的開心自在極了,對於嗣兄的後宮不是很在意,跟紀淩紫紀暮紫這倆嫡親表姐都很少玩在一起,更何況是其他妃嬪?

  崔憐夜跟這位大長公主的關係,就是單方麵的討好,換取對方偶爾的善心。

  後來紀晟沒了,明惠的身份看似尊貴依舊卻到底尷尬,最主要的是崔憐夜,不,應該說整個後宮,當時都在雲風篁的肆意縱橫下節節敗退。

  自顧不暇呢,崔憐夜更加不會想著去經營跟一位分明已經失勢的大長公主的關係。

  如今雲風篁要她去坑明惠,她真的很努力了!

  “就這麽件事兒,以陛下對大長公主殿下的厚愛,怎麽會計較?”雲風篁皺皺眉,不悅的數落道,“你也不想想大長

  公主殿下出了名的年幼無知,再說那人是投靠陪嫁莊子上,又不是直接投靠殿下跟前。這能說明大長公主殿下居心叵測麽?誰知道是不是莊子上的人不好,連累了大長公主殿下?”

  明惠偏袒紀氏的心思,淳嘉哪裏不清楚?

  但因為先帝嫡女這重身份,這種可大可小的罪名,淳嘉肯定不會很計較的。

  他經營寬厚的人設這麽多年了,就明惠這麽點兒操作還不太可能激怒他破例。

  雲風篁要的不是這種雞毛蒜皮的指控,要的是明惠真正自絕於天下的把柄!

  崔憐夜很為難的表示,這種把柄可能比較難:“上次殿下她據說很是鬧了一番,雲氏為此都進宮尋陛下哭訴了。可後來去了太皇太後宮裏一趟,回去後就消停了許多。連雲家時候也沒再說殿下什麽了。”

  明惠是不長腦子,可架不住她嫡親皇祖母有腦子還願意管著這糊塗孫女兒。

  這麽著,想坑明惠哪裏容易?

  雲風篁聽著就不耐煩了:“若是簡單的事兒,用得著你這等高位?你當本宮手底下沒有使喚的奴才嗎?再說了,罪名這種東西,隻要肯用心,怎麽可能沒有?!你要是實在不樂意用心做事就明說,本宮回頭另外找人去辦!”

  又說,“看你出身高門大戶,像個懂事的,結果卻這樣糊塗!”

  崔憐夜:“……”

  這不就是暗示她給明惠編織罪名捏造憑據麽!

  換個人,懾於對貴妃的畏懼她也就做了。

  可明惠是什麽身份?

  淳嘉都不敢明著對付她,自己算什麽?

  她覺得這日子太艱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