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伯納德的認知世界裏，人類的腦袋的堅硬程度和樹上的野葡萄沒什麽兩樣。一碰就碎，一扯就壞，是狼人對人類的客觀評價。可是，洛凡比磐石要還要頑固的腦袋改變了伯納德的世界觀，他感覺自己正在費勁全力地拔一棵千年古樹——紋絲不動！

  “怎麽了，我的老朋友？”馬雷譏諷道，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馬雷，你確定這家夥是人？”伯納德毫不客氣地拍了拍洛凡的腦袋，盔甲裏傳來沉悶的撞擊聲，“我懷疑裏麵裝的是一塊石頭！”

  伯納德的族人疑惑地看著自家的族長露出虛假的笑容，他們都以為這場遭遇戰將很快結束。長期的殺戮降低了這些狼人的理智值，因而他們無法體悟到伯納德內心的真實想法。

  “碰到硬茬了。”伯納德慢慢與洛凡拉開距離，接連幾次試探，他已經明白眼前這個被盔甲包裹的家夥，有著威脅到他生命的本事。

  細心的馬雷一下就看出伯納德的行動：“別走啊，繼續敲啊！”

  “下次，下次一定。”說完這句話後，誰也沒有動彈一分，所有人都在等待洛凡的行動。

  “唉。”洛凡輕聲歎氣，他的目光看向伯納德，說道，“你想知道我是誰嗎？”

  伯納德碧綠色的狼眼眯成一條縫：“不，我不想。”

  “可是我想告訴你。”當著所有獸人的麵，洛凡摘下自己的頭盔，暢快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馬雷注意到，洛凡的額頭受了傷，暗紅色的血液正在往下流淌，足以說明伯納德的試探確實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伯納德自然認得出這張臉，雖然比較以往堅毅了不少，但他確實還是洛凡的臉。

  “原來是另一位朋友。”伯納德大笑，企圖讓氣氛緩和下來，“誤會，你們兩回來也不打聲招呼。”

  洛凡將手中的頭盔丟去馬雷的懷裏，他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塊綢布，擦拭臉上的汗水用近乎聊天的語氣和伯納德說：“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帶著你的族人離開，還是和敵人拚個你死我活的？”

  “我當然不能離開這裏，伊米爾帝國的長槍可是一直抵在我的後背，撤退無異於死亡，隻有不斷地前進才能有一線生機。”

  “確定嗎？難道你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們兩個家夥，一個是魔王，另一個是偽神。也正是如此，我們不是敵人，而是朋友。”

  洛凡搖頭：“你錯了，我們不是朋友。”

  伯納德的鼻頭微微抽搐著，他嗅到一股熟悉的火藥味。

  “看來，戰鬥不可避免。”

  “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當時我就在想，也許我們會有再次交手的機會。說實話，我挺欣賞狼族狂暴的戰鬥方式。酣暢淋漓，不顧後果的出拳與撕咬，這叫人興奮不是嗎？”

  “哦，我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有幸體驗過，是不會想再體驗第二次的。”

  洛凡咧嘴一笑：“當然，永遠隻有一次機會。”

  伯納德瞳孔一縮，發出沉悶的低吼聲：“今天過後，勇者大人就要失業了！”

  狼嚎聲過後，伯納德的體型瞬間暴漲十倍有餘，溢出的魔力實質化，如黑墨一樣滴落在地，燒得土地滋滋作響。沒有任何猶豫，狂風驟雨般密集的拳頭不斷轟擊在洛凡的盔甲上，拳頭碰撞的爆炸聲轟得周邊的房屋咯吱咯吱地響。

  勝負沒有立刻見分曉，兩個人的殘影不斷碰撞又快速分開，隨著戰鬥時長的推移，土地不斷凹陷，房屋如樹木一樣成排倒下，瓦礫紛飛裏，人與狼的血液潑墨一般灑在地麵上，散發出陣陣駭人的白汽。

  “祖先在上，這就是魔王的實力嗎？”一頭在遠處觀戰的狼人感慨道，他無法想象竟然有人可以和強大的首領在肉搏戰上打得難解難分。

  相反，馬雷就淡定許多。他在一所別墅裏找到一張鴨絨坐墊的靠背椅，坐在安全地帶，愜意的觀看這場聲勢浩大的打鬥。

  “也不知道能不能贏。”

  戰鬥是在一個小時候分出勝負的，在一聲彭的巨響之後，伯納德高大的體型忽然萎縮了一半，直接從高空下墜，砸在了半座設計精美的教堂頂上。血肉模糊的伯納德卑微地喘著起，晦暗的視線裏，他看見一束光照在了黃昏女神破碎的右臉上。

  這張哀傷的臉龐讓他回想起自己的女兒妮可。

  溫暖的治愈之光裹挾住伯納德殘破的身軀，讓他感到好受許多。在被治愈的過程裏，他聽見遠處響起此起彼伏的狼叫，還有血肉破碎的聲音。不過它們沒有持續很久，一會世界就恢複了寧靜。黃昏之光灑在廢墟之上，照耀著一朵還在開放的小花。

  沉重的腳步聲停在伯納德的旁邊，上空傳來洛凡沒有感情的問話聲：“如何？感到好受點了嗎？馬雷的治愈魔法，偶爾也能派上一點用場。”

  “你非得損我一下，才快樂是嗎？”

  “當然，人生的樂趣本來就不多。”

  “咳咳——”伯納德笑著咳出鮮血，“我的族人……”

  “放心，他們都死透了。”洛凡安慰道。

  “是嗎？這可太糟糕了……”

  “的確很糟糕，再治療一會，你就有力氣哭了。”

  “你是打算救下我嗎？”

  “救你？可不要誤會，你也死定了。隻是，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得留點時間給你跑下馬燈。”

  “要是勇者無法打敗你，大陸的未來必然是一個鮮活的地獄。”

  “難道在你們的統治下，還不算地獄？”洛凡坐在伯納德的身邊，撫摸著對方毛茸茸的腦袋，他本來還打算將伯納德收作魔王堡的看門人，可惜這家夥已經吃了太多的人類，不適合繼續為他工作。

  “妮可，你們找到妮可了嗎？”感受到死亡將至，伯納德忽然掙紮著叫出聲來，過來在臨終之前，他最想見到的還是女兒。

  “你安心去吧，我們會找到她的。她是狼族的未來和希望，不是嗎？”

  “不，求你了，別再去找她！求你……”伯納德的手死死抓住洛凡的手腕，碧綠色的獨眼圓睜，滿是恐懼與後悔。

  “伯納德，這件事情我答應過你。”洛凡始終保持紳士一樣的微笑。

  “你這，惡魔！”

  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洛凡重新將頭盔戴上。

  “他死了。”馬雷麵無表情地說。

  “我知道，把他的屍體扛起來，讓大家瞧瞧。”

  馬雷不情不願地背負起伯納德的屍體，歎了一口氣。

  “怎麽了？”

  “沒事，隻是太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