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穩入夢者，將無比幸福。

  能夠隔絕魔力波動的長袍罩住了洛凡和喬娜，他們依偎在一起，站在落地窗旁觀察著屋子裏發生的一切。當看到安東尼衰老如樹幹的臉龐時，喬娜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好在洛凡的大手及時捂住她的嘴巴。

  作為安東尼的學生，喬娜並沒有和這位傳說級的大人物有過多的接觸。安東尼總是很忙，就算是閑暇的時間，他的眼神總是凝視遠方。喬娜覺得，安東尼能看到他們所看不到的未來。安東尼的冷漠並不減少人們對他的崇拜。人類是一種思維獨特的生物，熱情使人厭惡，冷漠反倒博得好感。

  不過眼下，喬娜明白自己最好還是按照洛凡的要求保持安靜。

  奧恩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安東尼。將努爾傷害到這個地步，雙目布滿血絲的奧恩像一隻發狂的野獸撲向了對手。熊熊燃燒的複仇之火，扭曲著空氣。就算是安東尼，也無法保證能在奧恩搏命式的攻擊下毫發無傷。

  “再見。”蒼老的安東尼攤開雙手，左右掌心裏同時出現透明的時間沙漏。在沙漏倒轉的一瞬間，安東尼的身軀變得淡薄，直到消失不見。

  而心有不甘的奧恩企圖抓住安東尼的殘影，卻被空氣中殘餘的時間魔素侵蝕了雙臂。奧恩的雙手急劇退化，到最後宛若嬰孩的手一樣粉嫩短小。

  “不！”奧恩不甘的吼叫聲，不過很快他就跌跌撞撞地跑到國王努爾的身邊。奧恩的雙手顯然無法抱起國王扭曲的身體，於是他隻能像豬玀一般用頭去推努爾的腰。奧恩一邊推，一邊流下淚水，他的嘴裏念叨著：“兒子，我的兒子。”

  好在努爾經不住骨折和內髒破碎的疼痛，早已昏迷過去。否則心靈上的痛苦，會比肉體上的要疼上百倍。

  國師和王後的孩子？比私生子還要讓人無法接受。

  “來人！快來人！”奧恩發現努爾身上原本就少的可憐的魔力正在消散，對於魔法師而言，這是死亡的倒計時。

  “來了。”大廳裏回蕩著戲謔之聲。

  絕望的奧恩看到，一位穿著打扮怪異的少年正摟著喬娜纖細的腰肢緩緩向著他們走來。喬娜低著頭，臉紅得像一個在盛夏裏熟透的蘋果。

  奧恩本能地命令烈焰雄獅家的喬娜，讓她趕緊想辦法拯救國王。

  可是，喬娜並沒有行動。她被洛凡強有力的右胳膊摟得緊緊的，渾身沒有一丁點力氣。洛凡早就猜到，她會為奧恩的命令所左右，因此提前限製住她。

  奧恩雖然心痛到快要窒息，但他並沒有失去理智。做了五十年的國師，他能夠看得出來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很顯然，眼前這位嘴角上揚的年輕人，並不是王國的朋友。眼下，奧恩能做的隻有給喬娜施加壓力。

  “難道烈焰雄獅也要背叛帝國嗎！”奧恩吼得很大聲，他的胡子微微顫抖著，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憤怒的老山羊。

  不過這一招並沒有奏效，奧恩剛打算說出下句話時，他的嘴巴被手杖的尾端塞住了。尖叫木代替奧恩，發出怪異的慘叫聲。奧恩覺得，尖叫木惡心的聲音，順著嘴巴滑進了他的胃裏。

  “噓——”洛凡示意奧恩噤聲。他的右手握著尖叫木的另一端，左腳踩在奧恩的背上。洛凡實在是太喜歡眼下的場景了，他無比享受著權貴匍匐在地的不甘與絕望。破壞王權的喜悅，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歡愉。尖叫木發出更為慘烈的嘶鳴聲，國師奧恩的嘴角溢出一縷鮮血。

  奧恩從未受過這等屈辱。他短小無力的雙手使勁拍打著地麵，稚嫩的掌心在不斷冒出微不足道的小火苗。一番掙紮後，絕望的奧恩隻能努力瞪大雙眼，看著站在不遠處一臉震驚的喬娜。

  喬娜感到手無足措，洛凡出格的舉動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將手杖伸進國師的嘴裏，把國師的腦袋踩在腳下？這是連瘋子都不敢有的舉動！她體內流淌的拉圖姆帝國的血液躁動不安，良心不允許她袖手旁觀。

  就在喬娜打算出手阻止時，洛凡心有所感地回頭對她說道：“快去尋找你的黃昏。”

  一個簡單的提醒，讓喬娜瞬間回憶起國王和國師的愚蠢。偏信鐵狼家族，將父親泰塔米發配前線，侮辱哥哥迪亞，霸占他們的家……

  在喬娜眼裏，烈焰雄獅所遭遇的種種不幸，都和努爾還有奧恩脫不開幹係。想到這裏，喬娜背身離開，她還有事情要做。更何況，她相信洛凡不會做出更過分的事情來。

  可惜，她猜錯了。

  喬娜離開後，洛凡將手杖收回。當著奧恩的麵，拿出一條手帕有條不紊地擦拭著上麵殘留的口水還有血漬。

  “我剛才好像聽見你稱呼國王為兒子？”

  “是的。”奧恩恨恨地盯著洛凡，時間魔素還在他的體內肆虐，距離恢複戰鬥力還需要一段時間。

  “多麽有趣的故事。如果國王還在人間，他會如何對待你呢？等等，國王的死，該不會是你一手造成的吧？”

  奧恩沉默，舊王的死，他確實逃脫不了幹係。

  “來，告訴我，你是如何用衰老的身體，燃點王後的欲火？還是說，是王後耐不住寂寞的夜晚……”

  “我不允許你，侮辱她！”

  洛凡笑得和藹可親：“尊敬的國師，你可千萬別告訴我是因為愛情。我還沒嚐過愛情的滋味，你和王後之間的故事，會讓我對愛情失望至極。我會認為，愛情原是如此醜陋不堪的東西。”

  “你到底是誰！”

  “一個優秀的問題。”洛凡收回踩在奧恩背上的左腳，好讓奧恩能夠抬起頭來仰望他。遮擋右眼的布條滑落，一隻暗紅色的眼睛暴露在奧恩的視野之中。

  奧恩直視這隻眼睛，不禁想起一首古老的歌謠。在五十年前，母親為了恫嚇調皮的孩子，總會輕聲哼唱那首歌謠：

  畸形羊角

  否定精靈

  汝輩小兒

  閉上眼睛

  莫要受到誘惑

  莫要受到誘惑

  ……

  他是，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