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命不凡者，比比皆是。

  留下看守的強盜正在用從女子身上撕扯下的碎片擦拭他的彎刀。刀身其實很幹淨，他之所以這麽做是為了震懾女子，讓她斷絕任何逃跑的念頭。

  “我猜測不出三分鍾，少年的屍體就會像是垃圾一樣被從樓下丟下。為什麽是三分鍾呢？因為得花兩分鍾的時間，剜下他的眼睛還有該死的舌頭。哈哈哈哈哈……”

  一聲悶響，一顆披頭散發的頭顱從樓梯滾落到看守強盜的腳邊。不用刻意撥開被血液糊在一塊的頭發都能認出這顆頭顱的主人正是他朝夕相處的同伴黑桃三。

  看守強盜吞咽一下口水，壯膽大喝道：“上麵的，出事了嗎？需要幫忙嗎？告訴我，為什麽黑桃三的頭會在我的腳下！”他多希望他的同伴遺憾地告訴他，雖然黑桃三失去了寶貴的頭顱，但如同幽靈一般怪異的少年也同樣失去了心髒。

  但是沒有，二樓回蕩的，隻有尖叫木詭異的嘶鳴聲。

  強盜是不會在時候選擇逃跑的。女人和財富在哪，他們的腦袋就在哪。日子是在刀尖上舔血舔出來的，逃跑是賊才會做的事情。更何況，也許上頭是一場血肉模糊的鏖戰，估計雙方都受重傷，他上去收割正是時候。

  “賤人，敢跑的話就把你的屁股肉割下來。”

  強盜手持彎刀，貓著腰，順著樓梯，小心翼翼地走上二樓。而那位被綁架的女人，渾身顫抖，頭也不敢抬一下。她的求生欲低到極點，再也反彈不能。

  地上一片狼藉，正是強盜們的傑作。將鐵狼家族的城堡翻個底朝天，他們還是搜到足足一袋的金幣。

  強盜繼續往前走，在左側的第三個房間門口，他極為靈敏的鼻子嗅到強烈的血腥味。門是半合半閉的狀態，尖叫木突然安靜下來，讓氣氛變得更加詭異。強盜貼在潔白的牆壁上，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一股鮮紅的血液，像是一條小蛇從門縫底下蜿蜒爬行出來。強盜感覺，門後也許是一個從未見過的血腥地獄。

  “他媽的！”習慣還是迫使他暴力踹開精致厚實的門木，並在門框邊緣留下半個清晰可見的腳印。破門而入的聲音巨大，嚇得一樓蜷縮在地麵上的女人抱緊自己的頭顱。

  接著強盜就看見怪異的少年站在窗戶旁邊。

  少年摘下那頂誇張的高禮帽，纏繞在右眼的繃帶被扯下，露出的紅瞳昭示著不詳。

  少年輕蔑一笑，如果不是房間中還站立著四具無頭屍，強盜恐怕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舉起手中的彎刀，吟唱魔法，然後一刀從少年的天靈蓋劈到地麵上絨毯上。但現實就是，他的同伴無一例外都被斬下頭顱，而詭異的少年卻毫發無損。

  這位強盜忽然想起在天真無邪的孩童時期，一輩子隻會幹農活的父親曾經在一個微風和煦的午後將他抱在膝蓋上。樹蔭下，父親給他講了一個勇者打敗魔王的故事。在故事的結尾，父親告訴他說：“勇氣，是人類最偉大的讚歌。”

  雖然他後來成為燒殺擄掠、無惡不作的強盜，但還是一直對這個故事印象深刻。如今，倘若他的父親還尚在人間，他一定要拉著父親走進這個房間，指著房間裏駭人的場景，對他的父親說“請唱出你的讚歌”。

  去他媽的勇氣，反正他現在一點也沒有。

  過於懸殊的實力差距，讓他直接丟掉手中的彎刀。狡猾的強盜和他可憐的智慧隻想到一種求生的辦法。他將從住宅中搜刮得到的金幣放在門口，接著朝著少年跪拜下去。沒有人能拒絕他人的尊嚴和比尊嚴更加昂貴的金幣。

  做完這一切，強盜自鳴得意地說了聲：“打擾了。”

  而後，他背過身來，像一個男人一樣想要離開“爆炸”的現場。

  “你應該說的是‘冒犯’而不是‘打擾’。”

  背後的少年開口，強盜內心一個咯噔。

  哦，吃了沒文化的虧。

  強盜的腿比頭腦更明白現在需要的是做什麽。不過，才剛邁出一小步，突如其來的閃電像一束蛛絲一樣扯住他的領子，拖著獵物回到洞窟。

  強盜後悔了，他覺得也許該唱首人類的讚歌。

  至少，會死得體麵一些。

  最後一塊碎片雖然比較低廉，但至少洛凡還是完成他的拚圖。房間裏的五具無頭屍體站立在原地，充滿邪惡和恐怖之感。他都能猜想到，下一個無意踏進房間的人，會露出何等驚恐萬分的表情。這將成為見證者的夢魘。

  “我真是個變態。”洛凡滿心歡喜地誇讚自己。

  檢查過二層，並無發現。洛凡又來到一樓。他料想所有古堡都應該有一間密室，於是他拄著尖叫木，在地麵和牆壁敲敲打打。

  然後，他敲打到一雙潔白渾圓的玉腿。

  “不！不要！”衣衫破爛的女子努力蜷縮身體，好像隻要使勁，就能讓身體鑽進地麵的瓷磚縫裏。

  “你為什麽不逃呢？”洛凡的聲音很溫柔，很大程度上安撫了女子的心。

  女子疑惑地睜開緊閉的雙眼，才發現四周已無強盜。她理所應當地認為，是眼前這位獨眼的少年拯救了她的生命和清白。

  洛凡敲了敲手中的尖叫木，木頭發出淒慘的叫聲。

  “恩？”洛凡好像察覺到密室的位置。

  “勞煩您拉我一把，我的腿都麻了。”女子楚楚可憐地望著她的英雄，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她覺得有機會再得到愛神的垂青。

  洛凡手中的尖叫木再次敲打地麵，響聲並不沉悶。

  女子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麵前的手杖。

  “再不滾，連你一塊殺了。”

  女子連滾帶爬，奔逃出門。

  礙事的人已經滾開，洛凡的確找到藏匿在石磚下麵的密室。將地麵砸開，一股惡臭從殘缺的破口裏溢散開來。

  等氣味散盡，洛凡丟了一盞油燈下去。

  他看到一間長約二十米，寬度約十五米的方形密室。密室裏豎立著很多木製比成年男子高半個身子的十字架。十字架上有銀質的鐵銬腳銬，地麵上還堆集著銀質的鎖鏈。

  湊近看，洛凡還發現有很多暗紅色血液滲透進十字架裏。

  毫無疑問，曾經有許多吸血鬼被關押在這裏。

  房間正中央還有一個渾濁的玻璃缸，缸底見空，不過還是殘留部分類似血痂的紅色薄塊。很大概率是吸血鬼的血液。

  洛凡猜測，他應該接近吸血鬼一族失蹤和狂暴的真相。

  “找到了。”在一堆魔物的毛發的裏，洛凡找到一個裝著黃色液體的玻璃小瓶。這顯然是被人不慎落下的。

  正當洛凡準備離開臭氣熏天的密室時，頭頂的光線忽然被遮擋住大半。

  洛凡抬頭一看，馬雷的長臉出現在被他砸破的洞口處。

  “你在這裏做什麽？”

  馬雷感到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