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娘慢慢坐起來，嘴角帶了一抹得意：“蓁兒當然是老爺親生的。老爺你忘了？生蓁兒的時候你可在我房裏，隻隔了一個屏風，便是作假也不能夠啊。怎麽，想殺了我？那你們可得好好想想。萬一以後蓁兒知道她兄長和父親殺了她母親，嗬，那可又是一出好戲啊！”

  秦鍾臉上如同結了霜：“你以為把蓁兒抬出來我就不敢殺你了？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我也要殺了你給我娘抵命！”

  何秋娘居然笑了起來：“哦？你不是一向最疼蓁兒的嗎？你自己十歲上就沒了娘，自然知道沒娘的孩子過的什麽日子，怎麽，如今要讓你最喜歡的妹妹也嚐嚐？蓁兒可是才七歲呢！”

  “你這是在要挾我們？”秦皓一巴掌甩了過去，看了看爛泥一攤的吳媽，“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便是我們不動手，把你送到衙門裏，你也是難逃一死！”

  “把我送到衙門裏？”何秋娘摸著被秦皓打過的臉，表情逐漸扭曲，“若案子坐實，你女兒以後便有個殺人犯的母親，她還能抬得起頭？即便案子不坐實，我也是進過大牢的了，這要是給全營州都知道，她日後還能嫁得出去？”

  “你！”秦鍾恨不能一腳踢死她，卻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都是對的。“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也要算計，你還是不是人？”

  秦皓看著何秋娘扭曲的臉覺得很陌生，這個人，真的是自己認識的何秋娘嗎？自己居然跟一個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同床共枕二十幾年？後退兩步跌坐在椅子上，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陸離上前握住秦鍾的手：“你真的要殺了她？殺人也未必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啊。”

  秦鍾搖搖頭，臉上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她害死我娘，又想害死你，我恨不得一刀捅死她扔去亂葬崗喂狗。可是蓁兒，我.....若我殺了她，日後怎麽麵對蓁兒？要是送官，蓁兒以後也不用見人了。可是不殺她，這可是殺母之仇，我......”

  陸離拍拍他的手：“我知道，我都明白。你先坐著好不好？我跟伯父商量一下，或許可以不用殺她，也能叫她得到懲罰。”

  秦皓秦鍾同時問道：“你有什麽辦法？”

  陸離看著何秋娘：“有些時候，死並不是最可怕的。何秋娘是百花門遺珠，幼時也是養尊處優的吧？應該是受不了江湖上漂泊不定的生活才投身秦府。或許一開始她也想做個平平凡凡的小丫鬟，可是後來她成了伯父的通房，心就大了。人都是這樣，從來沒有便罷了，一旦有了就想得到更多。”

  秦皓好像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陸離道：“下毒害人也好，抱子爭寵也好，都是為了她自己能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為了蓁兒考慮，咱們既不能殺了她，那就讓她活著。活著，而已。”

  都是這個陸離，短短幾日，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毀了。何秋娘爬起來衝向陸離，聲音又尖又利：“都是你！”伸手去抓陸離的臉。

  秦鍾眼疾手快將陸離拉到身後，一腳將她踹翻在地，努力忍住想給她兩刀的衝動：“我勸你最好老實一點，不要挑戰我。隻是不殺你，你要是想再受點活罪，反正咱們這裏有現成的大夫，隻給你留一口氣那還不簡單？”

  這一腳踹的頗重，何秋娘半天也沒能再爬起來。

  秦皓沒管她：“陸姑娘的意思，是把她關起來？”

  陸離搖搖頭：“隻是關起來恐怕不行。您不是已經給她禁足了嗎？她還不是一樣想了辦法下毒害我？且萬一蓁兒天天找您要娘親，您可怎麽說呢？”

  秦鍾道：“依你說，咱們怎麽辦？”

  陸離看看馮媽，馮媽接道：“我有一種軟骨散，每日服用可使人渾身無力，隻能躺著，連話也不能多說幾句。秦老爺若是願意，我可以讓青黎堂按月給您送來。”

  “如此一來，她便是再想指使人做壞事也有心無力了。”陸離道，“伯父您對外可以說姨娘突發重病，需要隔離靜養，派兩個丫鬟伺候她吃喝拉撒就是了。”

  “好吧。”秦皓沉默半晌，最終還是同意了。看著陸離淡定從容的樣子不禁有些感慨，遇事冷靜絲毫不見慌亂，又能事事為秦鍾考慮，這個準兒媳婦算是不錯了。

  馮媽和銀杏把何秋娘拖走了，剩下吳媽戰戰兢兢的。陸離道：“雖是受人指使，但畢竟事兒還是你做的，念你愛子心切，這樣，你若願意自我了斷以祭秦夫人在天之靈，我可給你一筆錢，叫你把你兒子贖出來。隻是日後他是死是活，我可就不管了。”

  吳媽老淚縱橫，跪起來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多謝陸姑娘，若能救我兒子，老奴定以死謝罪。”

  陸離給胡全使了個眼色，胡全便帶著吳媽走了。

  秦鍾問道：“你為何不讓我親手殺了她？”

  陸離安撫地拍拍他的背：“我知道你想親手為母親報仇。隻是吳媽又不是主謀，沒必要為了個這麽個小嘍囉手上沾血吧？她肯認罪，願意自裁不是更好嗎？”

  “陸姑娘說的對。”秦皓道：“沒必要為了這種人背一條人命。你剛才還中了毒的，這一番氣急攻心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秦皓一提陸離也緊張起來：“對對，剛才你臉色就不大好，等馮媽回來叫她再給你把下脈吧？要不咱們去一趟青黎堂？”

  秦鍾伸手摸摸胸口：“沒有哪裏不舒服，你們也別大驚小怪的，不是吃了梅堂主的解毒丸了嗎？不要緊的，回去再看也一樣。”

  “那你們盡快收拾了回去吧，請梅堂主看看，也好放心。”秦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一晚上這麽多事，還都是大事，不疲憊才是怪事。

  秦鍾有些不放心：“爹，家裏才出了這樣大的事，我過幾天再走吧，您一個人怎麽吃得消？還有四弟的事，您有什麽打算？”

  秦皓歎了一口氣：“便不是我親生的，也養了十幾年了，還能趕出去不成？改日我找個機會，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他。他要是願意留下，我待他就還像以前一樣，他要是想去找親生父母，我也不攔著。”

  秦鍾還想說什麽，秦皓擺擺手：“我乏了，你們也都回去歇著吧，有什麽事明兒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