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一邊轉動風車一邊向李煥示意，仿佛在說我很厲害吧。

  如此童趣引得李煥會心一笑，短短半年多的功夫，飽受闖賊肆虐的潁州大地已經恢複了生氣，其實百姓們要求並不高，不過一口吃食而已，隻要嘴裏有了吃食，臉上自然就會有笑容。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李煥對著身旁的無垢感慨道。

  一旁的無垢聞言不禁陷入沉思，冰雪聰明的她自然不會蠢到以為李煥帶她出來隻是遊山玩水，此行肯定大有深意，隻是這層深意直到李煥說出這句話她才明白。

  “水為鄉，蓬做舍，魚羹稻飯常做也。”無垢笑了笑後回複道。

  李煥聞言當即會心一笑，接著對一旁的無垢說道：“好，那咱們今日就好好嚐一嚐這裏的魚羹稻飯。”

  西湖畔不僅有美景更有美食，此時的湖魚正鮮，湖雁正肥，正好讓李煥大飽口福。

  偷得浮生半日閑，李煥一行人趁著夜色回到潁州城內，剛進屋時發現自己的屋內一團陰影，嚇了李煥一跳。

  李煥正要大喊抓刺客之時，隻聽得那黑影開口說道：“別喊人，是我。”

  一聽這聲音，李煥當即反應過來，這團黑影不是別人，正是這些時日一直未有露麵的柳如玉。

  這些時日，李煥可是多次邀請柳如玉到潁州一聚，畢竟闖賊即將大規模南下，如果能通過柳如玉提前打聽點闖賊的消息，李煥也好做些準備，可李煥多次相邀，柳如玉就是不露麵，未曾想今晚柳如玉會獨自一人在這黑夜中等他。

  李煥命無垢趕緊過來點燈，隻是剛一亮燈，李煥就被柳如玉的狀態嚇了一跳。

  昔日溫潤典雅，風姿綽約的柳如玉竟然滿臉憔悴，隻見柳如玉臉色慘白、嘴唇幹裂，眼神中滿是哀傷和絕望。

  昔日佳人竟然憔悴到如此地步，讓李煥不由得大呼心疼。

  “倒杯熱水來。”李煥對聞訊而來的無垢吩咐道。

  一杯熱水入口，憔悴的柳如玉總算恢複了一絲神采，李煥搬了條凳子坐到柳如玉跟前後說道：“說說吧，怎麽回事？誰敢欺負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答應。”

  柳如玉聞言哇的一聲撲入李煥懷中，先是小聲啜泣，接著是嚎啕大哭。

  佳人在懷，李煥本該是非常享受才是，可關鍵是一旁還站著一個無垢，李煥這個尷尬啊。

  好在柳如玉的哭聲並沒有持續太久，發泄完畢後，柳如玉擦幹眼淚向李煥講述了這段時間的悲慘遭遇。

  柳如玉作為闖軍，準確來說應該是李自成麾下的一枚棋子，幹的就是替李自成購買違禁品打探消息的差事。

  據柳如玉所言，她這樣的棋子李自成手下有數十人，正是靠著這些眼線提供的消息，李自成方才能進退自如，絲毫不擔心被官軍圍殲。

  可平日裏李自成忙於軍務，根本沒精力管理這些棋子，所以就把管理下線的差使交給了他的老婆——邢夫人。

  邢夫人身為李自成的夫人，不僅能上陣殺敵，更是管理後勤的一把好手，不僅將李自成這個小家管理得井井有條，更把李自成大軍整個後勤工作也包圓了。

  男人在前麵衝鋒陷陣，女人在後麵持家有方，可以說李自成能在闖軍之中這麽快地嶄露頭角，他老婆邢夫人功不可沒。

  如果二人就這麽過下去，也算是低配版的朱元璋和馬皇後。

  可馬皇後之所以流芳百世，不僅僅是因為朱元璋創業成功當了皇帝，更是因為馬皇後的德性堪為世人典範。

  聰明的女子大多更注重精神的愉悅，可李自成常年忙於軍務，別說對和自己的老婆花前月下，就是普通的問候關懷都沒有。

  常年的獨守空閨讓邢夫人很孤獨，迫切地需要一個人來安慰一下她空虛的內心，很不巧或者很巧的是，邢夫人很快就找到了這麽一個人。

  李自成麾下有一員猛將名叫高傑，綽號“翻山鷂”，還是那句話，在江湖混的，名字可能起錯，但綽號絕對不會叫錯。

  高傑不僅打仗勇猛無雙，更關鍵的是人長得又高又帥，由於辦事牢靠，為人忠誠，李自成特意把看守老營的任務交給了自己這個小老鄉。

  可老鄉見老鄉，有時候不是兩眼淚汪汪，而是肋下插兩刀。

  既然是看守老營，那高傑就難免要和邢夫人打交道，一個是空虛寂寞冷，一個是鐵漢柔情，二人可謂是一見傾心，二見鍾情，三見就定終身。

  一個是不解風情的糙漢，一個是善解人意的大帥哥，邢夫人很快就淪陷在高傑的溫柔鄉裏。

  可每次激情過後，二人總是一陣心慌，畢竟給李自成這樣的狠人戴綠帽子，確實需要一定的勇氣。

  當然二人雖然想當潘金蓮和西門慶，可李自成卻不是武大郎，為了避免醜事敗露而丟了性命，二人決定先下手為強。

  當然得罪了李自成，那闖賊這邊是混不下去了，那就剩下唯一的選擇——投靠大明朝廷。

  二人商議好之後，高傑帶著自己兩萬本部人馬和邢夫人積攢下來的家底一起投奔了大明總兵賀人龍。

  第二次被戴綠帽子的李自成徹底陷入抓狂，如果僅僅是沒了一個女人，那李自成倒也不在乎，可邢夫人不僅掌握了李自成麾下的糧草開支還掌握了最要緊的情報係統，這還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當然跟著自己的小情人“棄暗投明”的邢夫人可不僅僅想當一個小婦人，還想著幫自己男人再立新功。

  因為掌握了李自成麾下的情報係統，邢夫人竟然開始利用自己還未暴露的身份誘捕身處外地情報人員，當然這其中就包括柳如玉。

  因為被戴綠帽子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李自成氣歸氣可也不好大張旗鼓地去追究，這就苦了柳如玉這等外勤人員。

  在接到組織發出的指令後，柳如玉毫無戒備地來到預定地點，可此次等待她的不是同誌般的問候，而是冷冰冰的刀槍。

  在見到邢夫人的那一刻，柳如玉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被人出賣了。

  可邢夫人自然知道柳如玉的價值，在柳如玉落網後，邢夫人非但沒有動刑反而對她“好言相勸”，讓柳如玉跟她自己一樣棄暗投明。

  可柳如玉一聽這話頓時就氣樂了，如果她想棄暗投明，還用得著你邢夫人當介紹人，難道和李煥直接合作不香嗎？

  邢夫人眼見勸降不成，準備將柳如玉一殺了之，可關鍵時刻柳如玉再次發揮了自己的鈔能力，用十萬兩白銀買下了自己的性命。

  不得不說邢夫人這人雖然當老婆的節操不怎麽樣，可做生意的誠信卻不錯，收了柳如玉的銀子後還真將她給放了。

  死裏逃生的柳如玉立即準備返回李自成的闖軍大營，親自向李自成匯報他老婆叛變一事，可柳如玉還未成行，一行人帶著李自成的命令來到了柳如玉的住處。

  聽聞是李自成派來的人，柳如玉頓時就覺得找到了依靠，感覺組織還沒有把她給忘了，這心裏頓時就有了溫暖有了陽光。

  但很快現實就狠狠地給了她一耳光，來到柳如玉住處的這一行人不僅要接手柳如玉名下所有的錢財，還想著把柳如玉這個“麻煩”給處理掉。

  畢竟對李自成而言，連他老婆都能背叛，那他怎麽可能相信他老婆領導下的探子？

  所以最穩妥也是最方便的辦法就是將探子全部清除幹淨，然後重新換上自己信得過的人。

  好在柳如玉機警，眼看形勢不對，靠著自己的幾個貼身侍衛一路衝殺出來方才逃了一條性命。

  柳如玉之所以要死心塌地的跟著李自成，當然不是圖他不解風情，更不是圖他半年不洗澡，而是認為李自成能拯救這個操蛋的世道，可不成想這一番折騰下來，李自成隻是嘴裏說的漂亮，可實際幹出來的事與那些賊頭們毫無二致。

  如今的柳如玉雖然逃得一條性命，可讓她堅持下去的信仰卻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