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煥一聽這話頓時無語，還提前把朱大典給收拾了，如果這話不是從徐穆之嘴巴裏說出來，李煥真就會覺得這話是在癡人說夢。

  要知道如今的朱大典乃是漕運總督兼江北巡撫，雖然比不上盧象升這五省總督，可那也是堂堂一品大員。

  更何況朱大典這段時間幾次騷操作都讓崇禎龍顏大悅，此時正是朱大典聖眷正盛的時候。

  而李煥呢？就一潁州守備，在普通老百姓看來的確位高權重，可說到底不過一區區六品官，而且還屬於武官序列，如果不是李煥會來事，就這品級給人朱大典提鞋都不配。

  所以徐穆之說要把朱大典收拾了，李煥真不是不相信他，而是這事壓根就沒辦法相信，一個六品武官去收拾當朝一品大員，這事擱誰誰都沒辦法相信啊。

  “大人覺得不可能？”徐穆之見狀反問道。

  “先生，真不是我不相信你，實在是難度太大，幹不成也情有可原。”李煥為了照顧徐穆之的麵子，話說得委婉些。

  況且這種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沒有回旋的餘地，如果朱大典知道李煥不僅當了二五仔，還想著把他給收拾了，那李煥還是找棵歪脖子樹自己解決來得痛快一些。

  “大人，朱大典這龐然大物看似堅不可摧，可隻要找到他的弱點，一樣可以扳倒他。”麵對李煥的懷疑，徐穆之絲毫沒有生氣，反而一臉自信地向李煥說道。

  李煥實在搞不懂徐穆之哪裏來的勇氣，梁靜茹嘛？仿佛在他眼中，朱大典就如同那塚中枯骨一般，隻要他一出手，朱大典就應聲而倒。

  “缺點？我實在想不通朱大典能有什麽把柄。”李煥搖了搖頭後回答道。

  朱大典為人為官極其圓滑，通過此次催繳賦稅一事就能看出，這人對朝局的把握實在妙到極致。

  當然除了朱大典本身的政治警覺性超強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江南士紳們選擇了和朱大典進行媾和。

  可以想象的到，江南士紳們這夥吸血鬼在對盧象升投懷送抱失敗之後必然會選擇另一個合適的宿主，江南士紳們有錢，而朱大典有權，更關鍵的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對手盧象升，所以這兩方一拍即合，組成了錢權聯盟。

  一個朱大典就夠難搞的了，更何況還要加上這些無孔不入的江南士紳，想要在這個時候扳倒朱大典，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

  “貪腐。”徐穆之緩緩說出兩個字。

  一旁的李煥還以為徐穆之有什麽高招，可一聽到徐穆之說什麽貪腐頓時有些失望，如果貪腐可以扳倒一個官員的話，那整個大明朝估計九成九的官員都得回家種地，當然也包括他李煥。

  在大明朝貪腐根本就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罪，甚至可以說都不能算是罪，畢竟當官求財已經在眾多官員眼中形成了共識，辛辛苦苦寒窗十年最後撈到個一官半職，不撈銀子對得起自己嗎？

  “先生莫說笑了，此事即便要辦，咱們也可從長計議。”李煥還想給徐穆之留點麵子，這話也就沒說得那麽直。

  “我真不是在開玩笑。”麵對李煥的安慰，徐穆之可絲毫不領情，而是對著李煥一臉嚴肅的說道。

  “那就請先生仔細說說，我一定洗耳恭聽。”李煥見徐穆之如此執拗，臉上也多了幾分鄭重。

  “皇陵，大人可還記得數月之前，朱大典號召治下百姓捐款捐物支援總督衙門重修皇陵一事？”徐穆之一臉深意地向李煥問道。

  徐穆之一說到這事李煥自然不會忘記，因為這可是朱大典的高光時刻。

  話說當日朱大典為了討好崇禎皇帝，上報朝廷說江北四府百姓願意“自發的”捐款捐物重修皇陵，崇禎皇帝一聽頓時大受感動，特意下旨嘉獎朱大典是“深慰朕心”。

  可實際上哪裏有什麽自願，闖賊過境之後，老百姓都快吃土了，別說是皇帝老兒修祖墳，就算是自己祖墳被燒了都顧不上。

  所謂的自願不過是總督衙門的強行攤派而已，潁州當日還以為湊不齊銀兩，最後好說歹說才答應抽調三千民夫前去支援皇陵建設。

  “何止是記得，算得上是記憶深刻了。”李煥無奈地回答道。

  可李煥這時候還想不通修建皇陵與扳倒朱大典有什麽聯係。

  “如果朱大典連修建皇陵的銀子都敢貪呢？”徐穆之幽幽解釋道。

  “什麽？”李煥聞言大吃一驚。

  天下貪官千千萬，從來不缺朱大典這一個，縱使朱大典撈得再多，世人最多會罵他一句貪得無厭，但不會上綱上線地彈劾他，畢竟真要追究貪腐，那打擊麵也太廣了。

  可如今朱大典敢貪汙修建皇陵的銀子，那他就是自尋死路。

  開玩笑，崇禎皇帝祖墳被燒了已經很受傷了，如今還有人連他修祖墳的銀子都敢貪，這是在往崇禎皇帝的傷口上撒鹽，哦，不，應該是潑硫酸，崇禎皇帝不暴走才怪呢。

  “你確定？”李煥想了想後確認到。

  “確定，我特意在民夫之中安插了幾個釘子，有一個釘子拿到了修建皇陵的賬本。”徐穆之一臉淡定的回答道。

  縱使徐穆之如此篤定，可李煥還是有些懷疑，在李煥的認知中，朱大典雖然貪，可他並不蠢，他絕對知道如果此事被人捅出來，他這個漕運總督不僅當到頭了，很可能他老朱家全家老小都活到頭了。

  為了區區一點黃白之物，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還有自己的政治前途，會有人這麽蠢？

  “此次修建皇陵，朱大典在治下州縣搜刮銀兩不下三十萬兩，可花在修複皇陵這事上最多不過十萬兩，也就是說有一大半銀子進了朱大典的口袋當中。”徐穆之緩緩說道。

  這番話再一次讓李煥大開眼界，當官當到朱大典這份上也真不容易，連皇帝老兒修祖墳他都能想到撈銀子的辦法，真不愧眾人給他取的綽號——蒼鷹乳虎。

  李煥也再一次認識到了，人的名字可能會取錯，但綽號絕對不會叫錯，朱大典這是要錢不要命的節奏啊。

  “這事咱們真要從長計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