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萬化一行人慢慢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後，潁州官場的眾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在潁州的這幾日，朱萬化是吃喝玩樂太能折騰了，整個潁州城被他搞得精疲力盡，好在事情辦妥了，大家夥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在鈔能力的加持下，朱萬化答應將潁州列為財政困難的州縣，自然也就不在此次催繳賦稅的州縣清單之中。

  三十萬兩的困難最後花了三萬兩擺平，潁州和朱大典算是雙贏，一個得了銀子一個免了賦稅，最終吃虧的是大明朝廷。

  可大明朝廷是皇帝老兒的，落到口袋裏的銀子卻是自己的，大明朝廷虧不虧沒人在乎，自己口袋裏的銀子可每個人都很在乎。

  “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一下。”事情辦成了，吳世濟心裏的石頭總算落了地，當然吳世濟也沒忘了李煥這個最大的功臣。

  吳世濟的安慰打斷了李煥的沉思，連忙表示這一切都是應該的，吳世濟甩手掌櫃也當習慣了，嘉獎一番後自己乘著轎子回了城，將潁州這一大攤子事又交到李煥手裏了。

  如此直白的表彰讓在場的眾人是羨慕嫉妒恨，可眾人此時哪裏又知道李煥此時心中的鬱悶。

  一旁的徐穆之看到李煥的臉色甚是凝重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按道理來講，催繳稅款一事能如此順利的解決，李煥可謂居功至偉，可如今事情辦成了，李煥非但沒有絲毫喜色，反而一臉愁容。

  “大人有心事？”徐穆之疑惑道。

  “確實碰到個大難題了。”李煥撓了撓頭後感慨道。

  “哦？我還是第一次見大人如此猶豫不決。”徐穆之一聽頓時有些詫異，平日裏見到李煥都是殺伐果斷，沒想到今日竟然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時候。

  “事關重大，咱們回去再說。”李煥也正想聽聽徐穆之的意見，當即返回到竹屋中。

  回到竹屋時，無垢姑娘正在坐在屋內做著女紅，經過這些時日的調養，無垢姑娘如那綻開的牡丹一般越發的明豔起來，雖然隻是素衣木釵，可非但沒有影響她的絕世容顏，反而更顯得她出塵脫俗。

  “公子回來了，我給你泡茶去。”無垢姑娘見李煥回來後當即起身。

  “多備些茶水送到書房來，我和先生有事相商。”這事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為了避免被打擾，李煥索性吩咐無垢一次性多備些茶水。

  不消片刻，無垢姑娘已經將茶水送到李煥的書房內，在二人正式的談話前，李煥對守在門口的魯信吩咐了一句，任何人不得靠近書房。

  四下無人後，李煥當即將自己心中的顧慮說給徐穆之聽。

  李煥如今最大的麻煩其實就是一個選邊站的問題，選盧還是選朱，這是李煥不得不盡快做出的決定。

  選擇盧象升，那就意味著徹底站到了朱大典父子的對立麵。

  如果朱大典知道自己反水了，那必將瘋狂地打擊報複，當然這和朱家父子性格殘暴沒什麽太大關係，而是朱大典如果不把李煥這個二五仔給弄死，那他手下這支隊伍的人心可就徹底散了。

  人心散了，那隊伍就不好帶了。

  所以為了殺雞儆猴，李煥也必須死，而且死得越慘越好。

  如果盧象升這個時候力挺李煥，那李煥還能有個庇護傘，可李煥敢賭盧象升會為了他和朱大典徹底翻臉嘛？

  當然李煥也可以選擇繼續投靠朱大典，以朱萬化和李煥的關係，隻要李煥如他所言，在關鍵時刻擺盧象升一道，朱大典絕對不會食言，鳳陽參將這個職位李煥肯定跑不了。

  可李煥不甘心啊，或者說還沒有墮落到如此毫無節操。

  盧象升這人嘛，性格比較執拗，辦起事來也有些不近人情，更關鍵的是這人隻謀國不謀身，跟著這樣的大佬混，隨心所欲的撈錢是別想了，隻能老老實實地為國盡忠。

  可就是這樣一個屬棒槌的人，卻打造了當今天下最能征善戰的天雄軍，數萬士卒縱使缺衣少食也依舊跟著這樣的大哥衝鋒陷陣，舍生忘死。

  不得不承認盧象升是一個有著強烈人格魅力的人，雖然隻有數麵之交，李煥是打心眼裏佩服這樣的帶頭大哥。

  選擇朱大典，升官發財指日可待。

  選擇盧象升，升官發財不保證，更關鍵的是要跟著他一起真刀真槍地和闖賊拚殺，搞不好還能把自己給搭進去。

  “大人不是已經做出選擇了嗎？”徐穆之聽完李煥的一番解釋後悠悠說道。

  “我已經做出了選擇？”李煥頓時有些不能理解這話的意思。

  如果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那自己幹嘛還在這費這麽多話幹嘛？

  “猶豫就是你的選擇啊。”徐穆之見李煥還不能理解，當即向李煥繼續解釋道：“如果一個人心中沒有良知，那誰都知道這個時候要選擇朱大典，升官發財嘛，可大人如今之所以猶豫，就是因為你心中良知尚存，大人之所以要來當這個官，圖的壓根不是什麽升官發財，而是拯救黎民百姓於水火，那大人還猶豫什麽呢？”

  “多謝先生教誨。”李煥起身後躬身對徐穆之謝道。

  徐穆之的這一番話著實讓李煥茅塞大開，李煥之所以猶豫不決就是內心的良知還沒有完全泯滅，不想為了區區功名利祿而陷害盧象升這樣的大忠臣。

  如果李煥選擇了和朱萬化合作，以犧牲盧象升這樣的忠臣來換取自己的飛黃騰達，那李煥的良心恐怕會不得安寧。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內心都無法麵對，那他還有什麽資格說要拯救天下百姓？

  可以說徐穆之的這番話不僅讓李煥醍醐灌頂，更讓李煥懸崖勒馬，人生的道路很漫長，耍些手段很正常，可千萬別幹虧心事。

  “隻是朱大典這邊如何處置？”李煥冷靜下來後繼續問道。

  選擇盧象升很容易，困難的是如何麵對這選擇的後果，以朱家父子的節操，如果知道李煥反水，那必然對李煥奉上最殘酷的打擊報複。

  “既然擔心他的打擊報複，何不提前把他收拾了？”徐穆之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