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這個唯一的知情人死亡之後，整個案子又回到了原點，如今線索全無，破案似乎變得遙遙無期起來。

  不過李煥似乎並不怎麽著急，吳知縣多次催問破案的進度，李煥隻是推說再等等，若不是知曉李煥以往的光輝戰績，吳知縣都要懷疑李煥是否在忽悠他。

  當然李煥也並不是全無動作，而是讓燕小六派人盯著葉修，查清楚他這幾日的行蹤。

  “六子，這幾日有沒有異常？”李煥找到正在盯梢的燕小六問道。

  “有，這小子整天窩在客棧裏頭，基本上沒出過門。”燕小六對於李煥要求他盯著葉修一事實在有些不明白，不過既然李煥發話，燕小六也不含糊，立即親自帶人對葉修進行盯梢。

  “基本上沒出過門？那就是偶爾出過咯？”李煥意外問道。

  “每天下午日落時分會在客棧外的小酒館坐一會，不過也不會久待，喝完一壺酒就灰客棧。”燕小六如實說道。

  “那酒館的老板查了嗎？”李煥隨即問道。

  “查了，在太和縣開了十多年的老酒館了，左鄰右舍都認識。”燕小六立即回答道。

  “那他是一人獨坐還是與人搭夥？”李煥繼續追問道。

  “這小酒館總共就是四五張桌子，也沒有什麽固定的位置，反正客人來了就坐喝完就走。”燕小六有些不解的回答道。

  “你多派人手，以後不再盯梢葉修本人，而是專門盯梢與葉修同一桌喝酒的人，一旦發現異常，務必及時通知我。”李煥想了想後立即吩咐道。

  “好，我這就安排。”燕小六雖然不知道李煥為何會如此安排，不過既然李煥有吩咐，自然聽命就是。

  又是一日下午，在客棧窩了一日的葉修又來到客棧外的小酒館內，忙碌了一日的百姓們趁著傍晚的涼風來到小酒館內坐一坐，喝口水酒解解乏。

  涼風習習，帶走了白日的暑氣，小酒館內生意不錯，四五張桌子已經坐滿了，五個大子就能買一角水酒，再花兩個大子買一碟蘭花豆，再與大家夥聚在一起擺擺龍門陣，一天的疲勞也隨著這水酒被喝進肚子裏去了。

  葉修的氣質與這小酒館的氛圍有些不搭，畢竟能來這酒館的多是城內賣苦力的腳夫，所以很多酒客寧願站在櫃台旁也不願與葉修挨的太近，不過葉修仿佛也並不在意，而是獨自一人靜靜的喝著小酒，仿佛與這小酒館隔絕了開來。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忽然間有個褐衣絡腮漢子來到小酒館，絲毫不顧葉修的感受，進來後就大馬金刀的坐到葉修一旁，一個大胡子糙漢一個書生同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這情景倒也少見。

  酒館本就不大，酒客們的劃拳聲、吵鬧聲乃至發酒瘋的聲音讓這個小酒館顯得越發的嘈雜，稍微離得遠些就聽不到旁邊人的話語。

  葉修坐了以後之後就一口幹了杯中酒，爾後丟下幾個大子後就出了小酒館，一旁的糙漢也沒多呆，在葉修走後不就也立即離開了小酒館。

  待這二人離開之後，小酒館內有兩人立即走到葉修剛剛坐過的桌旁，可惜二人隻看到酒桌上有一點點水漬，其餘並無什麽發現。

  這二人正是前來盯梢的捕快，二人出門之後一路尾隨這糙漢，七拐八拐後糙漢來到城牆根下的一個客棧內。

  聽到屬下人匯報後，立即趕到客棧外，打聽了一下後發現這裏頭還真有問題。

  原來有五個人同住一屋，這五人平常極少出門，也不與客棧內的其他住客打交道，每日最多去小酒館內坐一坐，而且巧合的是每次去小酒館的時間都與葉修重合。

  “能否進去看看？”燕小六對著左右問道。

  “恐怕不行，這幾人從不同時出去，即便要出門也會留一個人在屋內。”一旁的捕快對著燕小六解釋道。

  “這麽謹慎？”燕小六一聽更好奇了，這夥人到底什麽來頭，會如此謹慎。

  “倒也不是沒辦法可想。”有個小捕快想了想後鼓起勇氣對燕小六說道。

  “直接說辦法。”燕小六眼睛一瞪後說道。

  那小捕快被燕小六這麽一瞪頓時心裏虛了三分，最後鼓起勇氣介紹道：“據我了解，這夥人從來不允許外人進到他們屋內，不過也有例外，這夥人每日都要從楊家醬買一隻醬肘子，楊家醬的店小二可以將做好的肘子送到他們屋內，如果想進屋，可趁著今日下午送肘子的時候扮成店小二進去看看。”

  “好，我這就去聯係楊家醬的老板，今天下午這肘子就由你來送。”燕小六當即拍板道。

  晚飯時分，裝扮成店小二的小捕快端著醬肘子來到屋外。

  “瞧著你有點麵生啊，怎麽突然之間換人了？”給小捕快開門的正是昨日的那絡腮胡，隻是見來的不是往日的熟人，這絡腮胡一臉警惕的問道。

  “哦，前幾日的那夥計今日有些不舒服，這才讓我過來送肘子，他還特別交代你們喜歡吃肥的，我這不就特意給你們挑了個肥的嘛。”小捕快舉了舉手裏的食盒對絡腮胡說道。

  “那進來吧。”絡腮胡子一聽也沒什麽毛病，當即打開房門讓小捕快進去。

  “這是銀子，你收好了。”絡腮胡子見小捕快放下食盒後從懷裏掏出兩粒散碎銀子遞到小捕快手中說道。

  “客官，你給多了，這肘子就一錢銀子就夠了。”小捕快擦了擦自己的手掌後說道。

  “那就賞你了。”絡腮胡子聽到這話頓時輕鬆了一些，揮了揮手對小捕快說道。

  “那謝謝大爺了。”小捕接過銀子後趕緊塞入懷中，口中對著絡腮胡子千恩萬謝，不停不聽的鞠躬致謝，不過這絡腮胡子仿佛也並不稀罕，將小捕快趕出門後一把將門關上。

  小捕快出了客棧之後轉身進了一個小胡同，胡同內燕小六等人已經在那等候許久。

  “屋子裏怎麽樣？”燕小六一臉焦急問道。

  “屋子裏有五個人，個個孔武有力，床邊就放著家夥，雖然用布包起來了，可一看便知，而且那絡腮胡子的虎口全是老繭，應該是常年握刀所致，據我判斷這夥人絕對不是什麽商人。”雖然僅僅一個照麵，小捕快倒是把屋子裏的情況打探了個一清二楚。

  “破了此案之後，算你一功。”燕小六聽完一臉激動的說道。

  “多謝捕頭。”小捕快興奮道。

  “燕頭，那咱們什麽時候動手？”一旁的捕快立即追問道。

  “慌什麽，魚都在鍋裏麵了，還怕跑了不成，等我回去先問問大哥再說。”燕小六一臉輕鬆的說道。

  “還有，你們千萬把這地方給我盯死了。”燕小六臨走前對其餘捕快交代道。

  燕小六滿心歡喜的將打探來的消息告訴了李煥，原以為李煥會誇他幾句辦事牢靠，可沒成想李煥非但沒有誇獎，反而略加思索後對燕小六直接說道：“明日上報知縣大人，就說葉家滅門一案已經告破。”

  “告破？可咱們凶手還沒有抓啊。”燕小六一聽這話也有些發蒙，雖然已經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可現在還沒辦法確認這五人就是殺害葉家老小的真正凶手，如此草率的判斷實在不是李煥的風格啊。

  “凶手不是早就在牢裏了嗎？”李煥幽幽的說了一句。

  “哥，你不會是說那雜耍班子吧？”燕小六一臉懵逼的問道。

  “你還不笨，明天就稟報吳知縣，就說這夥雜耍班子見財起意，殺害葉家老小二十八口，口供證據這些東西就不用我教你了吧？”李煥笑了笑後交代道。

  “那咱不成摸魚的了嗎？”彎轉的太急，讓燕小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有些失落的問道。

  當時李煥在那般絕望的情況下都能選擇拒絕摸魚，沒成想今天的李煥竟然在破案有望的情況下選擇摸魚，這讓燕小六一時間有些無法理解。

  “沒錯啊，咱們就是要摸魚啊，難道我還沒交代清楚按摩？”李煥一臉淡定的反問道。

  “哥，可是……”燕小六見李煥摸魚都摸的如此理所當然，感覺自己都有點恍惚，自己心目中的大哥怎麽一下子變成這個模樣了，這不應該啊。

  “沒什麽可是的了，你按我交代的做，放心，我絕對不會害你。”李煥拍了拍燕小六的肩膀後交代道。

  “好吧，我這就回去準備供詞，明天就去跟吳知縣匯報。”燕小六見李煥如此堅持，也就不再糾結，隻能勉強答應道。

  翌日上午，隨著雜耍班子一夥人的認罪伏法，震驚整個太和縣的葉家滅門慘案終於告破，以雜耍班主為首的一幹人等因罪大惡極，劫掠官船被判淩遲，隻等當今皇上勾決之後就可開刀。

  葉修在等到判決之後立即在大堂之上失聲痛哭，感謝吳知縣公正廉明為他報了葉家大仇，百姓們自此茶餘飯後也多了一份談資，甚至在教訓不聽話的小孩子時會恐嚇他們，若再不聽話就讓雜耍班子把你抓了去。

  大仇得報，葉修也準備收拾葉家老小的棺木返回老家，當然除了那二十幾具棺木，葉修也不忘帶上他父親最愛吃的小米，打點裝船後就要啟程回鄉。

  夜幕降臨，李煥趁著夜色來到葉修所住的客棧裏，屋內的葉修見到李煥也甚感意外，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招呼李煥道：“是李大人，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要事？”

  “哦，聽聞葉公子明日就會返鄉了，故而今天抽空過來看看，特意與葉公子告個別。”李煥進屋之後對葉修客氣道。

  “該是我主動登門道謝才是，葉家一案多虧李大人幫忙，凶手才能這麽快落網。”葉修躬身對李煥感激道。

  “葉公子客氣了，為民除害本就是我等本分，當不得葉公子如此感激。”李煥揮了揮手後謙虛道。

  “對李大人來說是本分，可對我葉家來說就是大恩，這禮李大人你當之無愧。”葉修義正言辭的感激道。

  “當不得，當不得，畢竟除惡務盡，我這惡人還未抓完，怎麽能受葉公子如此大禮呢，如果葉公子一定要謝，可否等我將所有凶手抓到之後再謝也不遲。”李煥換了個語氣對葉修說道。

  “李大人莫說笑了，這案子不是已經結了嘛，凶手正是那雜耍班子啊。”葉修聽完一愣，趕緊對李煥確認道。

  “其實那雜耍班主是我拿來頂罪的，這夥人隻是收了銀子到陳家渡去演一場，葉家慘案還真不是他們做的。”李煥對著葉修絲毫不做隱瞞，反而堂而皇之的把案子的真相給抖了出來。

  “李大人什麽意思？葉家雖然已破，可葉家也不能如此被辱，如果李大人所言屬實，我定去臬司衙門討個公道。”葉修啪的一聲丟下手中的東西，對著李煥義正言辭的說道。

  “確實得討個公道，要不然這死者無法安息，二十幾條性命，縱使天大的恩怨也不能下這樣的毒手。”李煥點了點頭附和道。

  葉修被李煥這話給搞懵了，一時間沒弄清楚李煥這話的意思，先是承認自己破案不利，拿雜耍班子的人頂罪，接著又慫恿自己到臬司衙門去告狀，天下哪有自己打自己臉的道理？

  “李大人這是在說笑嗎？”葉修鎮定心神後問道。

  “沒有，我說的是心裏話，葉家老小死的實在是太慘了，我這幾日是吃不香睡不好，有時候晚上一閉眼就想起那船上屍橫遍地的慘狀，特別是葉天南和葉正二人更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樣，有時候我在想會是什麽樣的仇恨，才能讓凶手下這樣的毒手。”李煥長歎一聲對著葉修感慨道。

  葉修聞言不禁陷入一陣沉默，這個時候就算是傻子也聽出了李煥這是話裏有話，今晚明顯是衝著他葉修來的。

  “葉公子，你覺得這凶手是為仇還是為錢呢？”李煥步步緊逼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估計是為財吧，畢竟船上丟失了一大筆金銀。”葉修想了想後隻能硬著頭皮回答道。

  “為財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說這麽簡單的道理，凶手為何就不知道呢？”李煥瞪著葉修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葉修此刻已經亂了方寸，結結巴巴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