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老板好沒道理，平日裏棺材不過三兩銀子一副，如今收我五兩，心也太黑了。”葉修一臉氣憤的對著棺材鋪老板罵道。

  “哎，平日是平日，昨夜是昨夜，我跑遍了整個太和城才把這棺材湊齊了，價錢自然要高一些。”棺材鋪的老板不依不饒的說道。

  “你這是高一些嘛？都快翻倍了。”葉修繼續吐槽道。

  “你們可以不用啊，我現在就搬回去。”棺材鋪老板算是拿定了葉修，絲毫不讓步。

  “你！”葉修被這話氣的頓時說不出話來。

  “敢在這地方坐地起價，也不怕晚上睡不著覺。”李煥見狀上前對棺材鋪老板嗬斥道。

  “李大人，我真沒有坐地起價，昨個晚上他們一過來就說要二十八副棺材，我費勁心思才給他們湊齊了，價錢高一點也是正常，不過看在李大人的麵子上，我給你打個折，四兩五一副。”棺材鋪老板一見李煥過來，頓時氣勢弱了三分。

  “這是一百二十兩銀子，拿著趕快滾。”葉修從懷中掏出兩個銀錠丟給棺材鋪的老板，不想跟他再做糾纏。

  “以後再有需求記得找我啊。”棺材鋪的老板接過銀子後非但不惱，反而一臉笑意道。

  不過這話可就有些毒了，什麽叫再有需求？這不就是赤裸裸的罵人嘛？

  葉修聞言也是被氣的夠嗆，剛想發作可棺材鋪老板已經走遠了，最後隻能作罷。

  “哥，人我抓回來了。”李煥剛從義莊回來就見到燕小六在衙門候著，燕小六剛一見麵就衝到李煥跟前說道。

  “哦，兄弟們有沒有傷亡？”李煥一臉緊張的問道。

  “沒有，這夥人慫包的很，我們刀都沒拔就把他們給提溜回來了。”燕小六一臉輕鬆的說道。

  李煥見燕小六這一臉輕鬆反倒沒底了，如果案子真是他們做下的，那勢必一場血戰，可刀都沒拔對方就束手就擒了，這劫匪也太聽話了一些吧？可既然這麽實在還幹什麽劫匪啊？

  “帶我去看看。”李煥壓住心頭疑惑對燕小六吩咐道。

  “得了，人我已經投進大牢了。”燕小六興奮道。

  隨後二人來到縣衙大牢，李煥一見眼前這幾人就知道燕小六為何如此輕鬆就把人給帶回來了，原以為這夥人必是窮凶極惡的奸徒，可一見麵發現不過是幾個老弱病殘，其中尚有兩個侏儒。

  “你沒有弄錯？”李煥看著眼前這夥人疑惑道。

  現在劫匪的行業標準都這麽低了嘛？連侏儒都來打家劫舍，難不成讓這些侏儒跳起來紮人膝蓋？

  “肯定沒錯，我找趙家渡的人確認過了，就是這夥雜耍班子。”燕小六保證道。

  “官爺，小的冤枉，冤枉啊。”雜耍班主一臉諂笑的跟李煥求饒道。

  “冤枉？到這來的人都說自己冤枉。”燕小六笑了笑後繼續說道：“為什麽來這你自己心裏應該很清楚，你是自己說還是我來問？”

  那雜耍班主聽完眼珠子一轉，一臉討好的問道：“大人能否給點提示？”

  “就從前日晚上你為何會出現在陳家渡口說起。”李煥冷冷說道。

  雜耍班主一聽李煥的提示頓時鬆了一口氣，一臉諂笑的給李煥解釋了自己為何前天晚上會在陳家渡口。

  原來雜耍班子四海漂泊，靠在各個村子之間賣藝為生，四五日前，有人找到雜耍班主讓他到陳家渡口演一場，並提前支付了十兩銀子，雜耍班子一看有人包場，那自然求之不得，帶著雜耍班子在前天下午趕到了陳家渡口。

  不過奇怪的是到了陳家渡口之後，那付銀子的大主顧並沒有出現，不過既然收人錢財，雜耍班主也不含糊，支開場子踏踏實實的給陳家渡口的百姓演了一場。

  “就這？”

  “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啊。”雜耍班主一臉惶恐道。

  “那就讓他把實話給說全了。”李煥給燕小六丟下一句話後轉身出了小黑屋，安心在屋外喝著熱茶等著消息。

  李煥的茶還沒有說完，燕小六就拿著口供出了小黑屋，揚了揚手裏的口供對李煥匯報道：“大哥，不對啊。”

  “怎麽，還沒招？”李煥頗為意外的問道。

  小黑屋裏的那些玩意別說這一個跑江湖的，多精壯的漢子都給他熬化了。

  “招是招了，就是招的東西感覺有點不對。”燕小六一臉尷尬的說道。

  李煥接過口供一看，發現燕小六這話還真沒錯，這人招是真招了，可招的東西壓根不是李煥想要的。

  原來這雜耍班子不光平日裏不光跑江湖賣藝，更幹著偷盜拐騙的勾當，每到一地，這雜耍班子開場表演之前就會將村裏的富貴人家給打聽清楚，等到表演開始之後，村裏的百姓紛紛前來觀看，那家裏不就空無一人了。

  這雜耍班子剛好趁著這個空檔，派人到預先踩好點的富戶盜取錢財，等到表演結束，雜耍班子立即逃之夭夭，等村民們反應過來後，這夥人早就跑的沒影了。

  縱使村民告到官府，官府也不會為百姓們這點事花太多精力去追究，再加上這夥人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所以也一直沒有落網。

  “咱們這是抓李逵最後抓了個李鬼？”李煥看完哭笑不得的說道。

  “據他交代，這夥人在陳家渡口還真沒行竊，就隻是演了一場雜耍就走人了。”燕小六也是無語，費這麽大力氣最後抓到個這玩意，純添惡心了。

  “先把他收監，等案子結了再處理他。”李煥不想在這毛賊身上耗費太多精力，如此爛人交給燕小六處理正合適，榨幹他的油水之後丟到大街上讓他自生自滅。

  燕小六也是一臉鬱悶，二人正準備走出大牢，可不成想剛到牢房旁就見到牢內那兩個侏儒拍著柵欄對李煥使勁比劃。

  “你這醃臢東西，鬼叫什麽？”燕小六此刻心情不佳，對這侏儒自然也沒有什麽好臉色。

  那侏儒見狀跪倒在地，對著二人連連磕頭，手裏不停的比劃，滿臉哀求。

  “帶他們出來，聽聽他們想說什麽。”李煥見狀有些納悶，莫不是這侏儒還有什麽隱情不成？

  燕小六將侏儒提溜出來，沒成想侏儒指著口中比劃，原來是這侏儒的舌頭已經被割掉，根本無法出聲，侏儒隻能央求給他一些紙筆。

  “給他紙筆。”李煥吩咐道。

  有個侏儒接過紙筆之後立即蹲在地上開始書寫，不一會兒就將寫好的東西交到李煥手中。

  李煥接過一看頓時隻覺得頭皮發麻，原來這兩個侏儒壓根不是什麽天生殘疾，而是被那雜耍班主拐來的正常孩子。

  為了博取同情討要更多的賞錢，這雜耍班主折斷這兩個孩子的手腳，讓他們一輩子隻能是個侏儒，更可惡的是為了防止走漏消息，雜耍班主甚至割斷他們的舌頭，讓他們有口難言。

  如今若不是這其中一個侏儒從小念過幾年書，將這其中隱情說出，恐怕這雜耍班主還真逃過這一劫。

  “這狗東西，我真應該活劈了他。”燕小六聽到如此惡行頓時怒罵道。

  “按大明律，敢采生折割者無論情節輕重一律淩遲，如果這事是真的，那你活劈了他算是輕饒了他。”李煥咬牙說道。

  人世間的罪惡很多，李煥見過的罪惡也很多，但再多的罪惡也比不上采生折割讓人痛恨，此等惡行已經完全突破了人類的底線，隻為了多賺些銀子，就將一個個正常孩子弄成這不人不鬼的樣子，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當然僅憑借這侏儒的一份口供，李煥還不能定著班主的罪，不過想弄清事情的真相也不難，畢竟這個時代可沒有刑訊逼供的說法，在燕小六的拳頭下，很少有人能不說實話。

  采生折割不過是破案當中的一個小插曲，李煥查清之後隻得暫時將這些人收監，待葉家滅門案偵破之後再處理這些人渣。

  不過抓到這雜耍班子也不是毫無收獲，這雜耍班主已經交代乃是有人特意請他們去陳家渡演出，如此推斷很可能凶手請了這雜耍班子到陳家渡演出，目的就是將村民全部吸引到屋外，防止村民不經意間走到渡口影響凶手作案。

  凶手先是用雜耍班子吸引村民的注意力，然後讓船上的廚子在飯中下藥，最後將整船人屠殺殆盡。

  如今那請雜耍班子的人已經無從尋找，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個廚子，而整個太和城內對那廚子最熟悉的人自然是葉家的老管家。

  翌日上午，李煥來到老管家和葉修所居住的客棧內，打算跟那老管家打聽一下葉家大船上那廚子的消息，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李煥剛到客棧就聽得裏頭議論紛紛。

  “怎麽回事？”李煥拉住旁邊一人問道。

  “聽說一老人家殉主了，如今這世道還有如此義氣之人，實在難得哦。”

  “誰說不是呢，聽說老人家陪了自己的主子一輩子，最後主子前幾日在潁河上被人滅口，這老人家因為有事沒在船上，可終究還是沒逃過這一劫啊。”

  “昨個回來我就見過這老人家了，滿臉灰暗，沒成想晚上就自己吊死在屋內了，看來這人的生死。”

  聽到李煥問起，一旁的路人趕緊跟李煥介紹，原來老管家昨晚回來之後就自殺身亡，隨他的主子葉天南去了。

  “自殺了？”李煥一臉狐疑道。

  李煥分開人群後果然發現葉修一臉悲戚的撲在老管家身上失聲痛哭，葉家二十幾口人從洛陽南下，先在潁河之上被人來了個團滅，如今老管家又在房間內自殺，也就是說整個葉家可就剩葉修一人了。

  “李大人來了，可是有事要找我？”葉修看到從人群中走來的李煥，趕緊擦幹眼淚起身招呼道。

  “本來是有事的，不過眼下沒什麽事了。”人都死了，李煥上哪打聽去。

  “我昨個看老人家還好好地，怎麽這一晚上就……”李煥上前關切道。

  “昨個晚上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二叔有點奇怪，說怕我父親一人在那邊沒人照顧，我也沒放在心上，以為他悲傷過度而已，沒想到他會這麽想不開隨我父親去了。”葉修緩緩介紹道。

  “如此義仆，世間少有，可否讓我再見見老人家最後一麵，也算我一點心意。”李煥一臉恭敬的詢問道。

  “多謝李大人。”葉修說完掀開白布，露出一臉蒼白的老管家。

  李煥目光仔細掃過老管家的屍身，繩痕交於耳後，舌吐而拳握，明顯符合洗冤集錄中關於自縊身亡之人的所有特點，如果僅僅從這屍體上看，老管家毫無疑問確實是自縊身亡。

  可自己的主子全家被殺，凶手尚未找出，如此關鍵的時候，作為一個合格的管家不應該是找出真凶，將葉天南一家老小的屍體運回老家安葬嘛？

  在李煥看來就算要殉主也應該辦完這些事情後再死啊。

  “老人家的屍身打算怎麽處理？”李煥恭恭敬敬的磕了鞠了三個躬之後對葉修問道。

  “待仵作驗完屍後就暫時存放在義莊，等到這案子破了之後我就一起帶著回鄉。”葉修有些低沉說道。

  兩人說話間，太和縣的仵作已經趕到現場，驗屍結果和李煥的判斷差不多，老管家的確是自縊身亡。

  既然仵作說了是自殺身亡，那接下來就官府可就沒必要再插手了，接下來葉修的買來棺材將老管家裝殮，然後送入義莊存放。

  隻是在棺材這事上，李煥算是見識了葉修那溫文爾雅下的那份偏執。

  昨個棺材鋪的老板因為宰了葉修一刀，原本三兩銀子的棺材被臨時漲價到了四兩五，為此葉修還在義莊跟那老板大吵一架，最後那棺材鋪老板送了一句，若是還有需要歡迎光臨。

  如今還真被那老板言中，葉修需要再買一副棺材，葉修自然不想再跟那老板打交道，可沒成想整個太和城的棺材已經被那老板搜刮一空，如今壓根就沒存貨。

  一麵是自己的意難平，一麵是急需的棺材，最後葉修竟然生生花了五十兩銀子從一戶百姓家中購得一副棺材，最後才將老管家收斂送至義莊。

  李煥看著扶著棺材慢慢前行的葉修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