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睛。雖然非常不相信眼前的就是事實，但是確實有成山的觀眾來觀看這拙劣的、沒有經過任何一次排練的表演。我開始活動起自己那四團肉球般的四肢，竟然得到了熱烈的掌聲。

  “瘋了，這個世界都瘋了。我不解。但是正如麥克斯先生所說——事情就是發生了。

  “這樣的一天似乎過得很快，當我還在思索著什麽時候可以結束這無趣的表演的時候，月色的冷清已經灑滿了整個帳篷。

  “‘你做得很好，瓦爾萊塔。’麥克斯先生一臉笑意的走了進來，我從未見他如此開心過，‘你看到這是什麽了嗎？’一遝紙鈔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是錢啊！大把大把的錢啊！你就要成為明星了，瓦爾萊塔，陸上的魚！’

  “‘我不懂，麥克斯先生。’我搖了搖腦袋，打斷道，‘我也不希望自己幫助您進行這樣欺騙的行為。’我方才發覺自己的底線竟然如此的堅決，‘而且，如果您是想要通過雇傭一眾觀眾來保護我的自尊心的話，我還是勸您停止這樣的行為。我不會在這之中感受到自己的重要和自尊的。’

  “‘不不，我的瓦爾萊塔。’他推了推自己的小禮帽，‘你怎麽能這麽去想呢？他們之所以上當，是他們自己的愚蠢，又怎麽能談得上是欺騙？’他蹲下了身子，讓我的眼睛能夠看到他的全身，‘我將你視作聖物，那你，在我的視角之中就是聖物了，怎麽能說是一種欺騙呢？難道就因為我的觀念和他們不同，就應當將我視作騙子呢？’

  “在那一瞬間，我竟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竟然無法出言反駁。

  “‘不過，既然你不願意的話，我也不強求。’他聳了聳肩，站起了身子，‘但是我會幫你繼續想辦法的，瓦爾萊塔，你要知道，喧囂就是你的舞台，總有一天，你也會像瑟吉和我一樣成為萬眾矚目的明星的。’他頓了頓，‘而且我會給你一個家——一個真正的、溫暖的家的。’

  “那個時候的我才十歲出頭些，而麥克斯先生已經是滿臉的胡子拉渣了。從始至終，我一直把他當做‘父親’來看。我堅信著，雖然更多的是嚴厲的一麵，但是他的心中有我，這就足夠了。

  “不過那之後，確實過了好些時日，我都沒有見過麥克斯先生。仿佛僅僅是見上一麵，也成了癡迷的奢望。說什麽‘父親’、說什麽‘心中有我’，不過是自己美好的幻象罷了。現實是真實得殘酷的。我不過是為他所利用的一顆棋子——供以隨意差遣罷了，當我失去了價值，便被當成棄子。

  “在昏暗的房間中，這樣的想法不知道侵占了我的腦袋多久，如同夢魘一般啃食著我的心智和意誌。明明早就應該放棄這不可能的癡癡的等待、明明早就應該明白，但是我還是等候在這大門的門口，期待著這扇門再次被打開。

  “不過這次，我的等待沒有被辜負，不知道過了多久——後來我才知道那也才兩天一夜而已——重新推開的大門、那熟悉的身影。

  “‘瓦爾萊塔，好久不見。’麥克斯先生笑了笑。

  “‘您做什麽去了，麥克斯先生？’我並不想承認，但是我確實是在關心他。

  “‘不，不是麥克斯先生……’他俯下身子，摸了摸我的頭發，露出了一個笑容，‘是麥克斯團長。’

  “‘您成為團長了？’我眨了眨眼，‘那可真是恭喜您。’

  “‘嗯，不過喜憂摻半吧。’麥克斯先生——啊不，這會兒應該稱作是‘團長’了——聳了聳肩，‘你知道，老團長的噩耗……’

  “‘請節哀。’我簡單的回了一句。老團長，聽娜塔莉小姐說，當時麥克斯先生將我帶入馬戲團的時候，他就竭力反對；又處處刁難我——不給我吃飽飯、從廢棄的衣物中選出幾件較為幹淨的給我使用。我對他沒有什麽好感。我不清楚這件事情對麥克斯的意義究竟是什麽，但是‘喜憂摻半’一詞已經讓我敏銳的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無妨，生老病死，老天自有安排。’麥克斯團長倒是十分淡然，‘不過我又有全新的節目點子了，你要不要聽聽？’

  “‘願聞其詳。’我不想在這個時候挫敗麥克斯的熱情，同時也好奇著他會有什麽樣的點子。

  “‘很簡單，你，同樣作為一個新物種——不過與之前不同——這也是你要練習的，那就是紡織。’麥克斯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件企鵝一樣的滑稽衣服，‘衣服的背後有一個專門用來拉絲的機器，我們不斷的利用繩索的移動來確保絲線的移動——而你需要做的，是穿上這衣服之後，盡你所能將繩線纏繞在指定的位置，這樣才能達到紡織的效果。’

  “雖然不是特別明白一些細節，但是我想我已經清楚了他所說的意思。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能接受——這至少是一件有意義的事了。

  “訓練的開始真正讓我如夢初醒，麵對這個已經失去了四肢的自己。我竭力的擺動著身子、並且利用麵具上鳥嘴一般的弧形彎曲勾住了鐵質的欄杆，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完成著這般對我來說已經是相當高難度的動作。練習也頗有成效，在這間之後我和麥克斯的小屋之中，我感覺到了麥克斯的眼睛在閃動著光芒。他的鼓勵總是能讓我振作精神——就算是控製不好距離而撞上欄杆、傷痕累累；就算是一次又一次的惱人的失敗——在這樣的情況下，顯得微不足道了。

  “在這般魔鬼的磨礪之下，節目的完成度也取得了質的飛躍。就是短短的一個小時之內——配合繩索，我已經能熟練的編織出一塊巨大的——當然，滿是孔洞的布了。

  “‘是時候表演了，瓦爾萊塔。’麥克斯對我笑了笑，‘你不會這麽一直埋沒自己，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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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目的開場顯得極為盛大。我知道其中沾染了不少麥克斯的名號。

  “‘隻需五又四分之三便士，欣賞這神奇的生物，企鵝與人的混合體！隻在麥克斯的驚奇小屋！’我看著眼前的海報，讀出了聲，又轉頭看了看麥克斯。

  “但是此時此刻，麥克斯已經不再理會我了。他興奮的數著錢，仿佛我是空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