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同床
作者:生如蟻美      更新:2021-08-19 12:37      字數:2083
  第二日一早,下人來稟,朝夕昨夜已悄然離開王府。

  他什麽都沒帶,隻攜一管舊笛,在暮夜飄然而去。

  薛從雪很平靜,他從曦起在清歡屋外站了半日,等她用過早飯喝過茶送呼延旻出門。

  “我一定要把他帶回來。”薛從雪淡然道。

  “你何以篤定,他一定會跟著你回來?”清歡輕笑,“他根本不願意見你。”

  薛從雪負手而立背,“我知道,他仍愛著我。”

  清歡討厭男人自以為掌控所有的自傲。

  “他根本不愛你。”清歡仰起頭,冷冷看著他,“他恨你。”

  “小人不知道公主是否懂得,愛一個人,或者一個人愛你,這是一件極容易看明白的事情。”薛從雪道:“話語會騙人,心不會,心會撒謊,可身體不會,身體會偽裝,可眼神不會,眼神會掩飾,可感覺不會……”

  “恨又如何?愛不會因為恨而減少,隻會因為恨而愛得絕望。”

  清歡壓抑著胸膛的怒火,冷笑一聲,“那本宮,拭目以待。”

  薛從雪拂了袍子,在地上跪下,“小人願為公主家商,隻為兩個不情之請,其一,求公主為小人開額勒蘇芒哈地的行碟,其二,我若帶回朝夕,請公主在今上麵前,為朝夕執言,讓他歸宗入祠。”

  呼延旻歸家後,清歡與他說了此事。

  他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薛從雪是近南之地的宋商,家資萬金,若是得到這方麵相助,也少了許多顧慮。

  不過待說到薛從雪的請求,呼延旻臉上摻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清歡好奇問道:“你在笑什麽?”

  呼延旻含笑摸摸鼻子,“若我說錯了什麽,公主萬毋怪罪…….當年在甜水巷喝酒的時候,有聽過教坊的媽媽私下說,本朝不禁妓樂,卻隻禁這分桃斷袖之癖,隻因為……當年高祖也是此中之人……太祖與高祖父子不合,極其厭惡這龍陽之好,所以對天下下了禁言。”

  清歡的臉瞬間凝固起來,指著他道:“你……胡說。”

  “是是是……我胡說,隻是坊間傳聞而已,世人愛編造些秘史嘩眾取寵,況且說的也甚是玄乎,一聽便是假的。”

  “坊間說什麽了?”

  “坊間說,高祖建國征戰之時,情係身邊一個叫九瀾的近臣,曾執他手對身邊人道,此乃吾後也,但建朝之後,九瀾卻杳然不知去向,高祖信守當日承諾,後位空懸二十載。不過史上何曾有過一個叫九瀾的人,全是坊間胡編亂造罷了。”

  “九瀾?”

  史上不曾有過此人,高祖爺爺的手劄清歡也有翻看過,也未曾有提及,怕真是坊間編造的流言,高祖未曾立後,是因為當時娶妻早亡,所以一直空懸後位。

  隻是太祖與高祖從來不對盤,這倒是真的。

  *

  薛從雪追著朝夕的蹤跡而去,朝夕沒有再回,也沒了消息。

  北宛的春天悄然來臨,雪融之後的雪山娟然如拭,牙子海波色乍明,凜冽北風放柔了身段,不過是短短一載光陰,清歡竟對日月城的景致熟稔入心。

  汴梁的消息並不太平,朝中查處了幾家貪枉的朝臣,舉家落獄,其中重重血腥不可細說,一時弄得朝臣人心惶惶。

  清歡知新帝初理朝政,難免要拔了一些盤糾根基的大臣,但刑不至大夫,實難想象新帝會有此舉措染紅了刑場的一方土地。

  皇上昔日身邊的秉筆太監張田早已告老還鄉,新的秉筆太監相貌俊美,溫柔可親且長袖善舞與權貴交好,宮裏坊間俱冠——中貴人。

  如意這個名字,還有何人敢直呼?

  他人如何清歡不甚在意,隻是掛念銘瑜和母妃,不知下次相逢是何年。

  北宛王自從上次昏迷後,逐漸撂了國事,朝中一切事務由幾個兒子權衡分擔,故此呼延旻也越來越忙,在家的日子越來越少。

  清歡與呼延旻感情日漸深厚,有時他難能閑在府中,兩人相對而坐泡一壺茶,或是清歡研磨陪他看看國卷,頗有些相敬如賓的意味。

  北宛遲遲不立儲,朝中總有些暗潮湧動,一朝天子一朝臣,皇權更替多少伴隨著屠戮和流血,骨子裏流著草原鐵騎之血的北宛王族更是如此。

  過去數百年的繼位中,多是王者殺光了所有的相爭兄弟,才浴血披袍禦極宇內,而在這個動亂更替時段,也是宋對北宛發起征戰最好的機會。

  自此北宛一直在尋找著保全王族但又能選擇最優秀的繼承者的方法,這何其之難。

  呼延旻的路走得艱難,可清歡看過母妃對銘瑜的期盼和謀算,也能理解呼延旻所做的一切。

  如果不想成為他人魚肉,那就讓自己先成為刀俎。

  呼延旻累的時候,有時會捧著清歡的臉,蜻蜓點水地親吻,從額頭往下,滑過鼻骨,落在她的唇上。

  他的吻是熱的,卻不覺得燙,而且停頓的得恰到好處,十分合心意的好。隻是同床共枕,他卻再不曾碰過清歡。

  母妃有信來言,清歡已雙十,應該有個自己血脈的孩子,何況,王府需要嫡子。

  清歡默同母妃所說的一切,如果呼延旻求一個孩子,她想她也是願意的。

  夜裏同眠,有時肌膚相貼,他也忍不住啄著清歡的脖頸,急促的呼吸回蕩在帳間,有過不堪情事,清歡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隻是孩子而已,如果呼延旻想,清歡願意迎合。

  可他每次停在拉開清歡衣襟的關口,皺著眉頭,神色痛苦,而後灰敗了臉色。

  清歡隻能木著臉,沉默相對。

  仿佛是一道跨不過去的天塹,他們隻差這短短的一步,卻隻能各自停留在彼此的地域。

  無事的時候,清歡也進宮陪北宛王下下棋。

  都是臭棋簍子,他愛悔棋,清歡愛出神,莫名倒是成了一對很好的棋友。

  下完棋之後,清歡也帶兩本北宛書苑的藏書回去閱覽。

  呼延旻笑她,“你小時候最愛看些戲本子,現在依舊愛看。”

  清歡不服,振振有詞:“我這是與民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