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主公,我混出名堂便找你
作者:桑家靜      更新:2020-03-23 00:38      字數:3772
  陳白起突心生一計,便佯裝一副真誠的模樣,向其一揖,清音道:“先生,且讓我抱著你上山吧。“

  樂頤斜挑眉梢,一聽這話,便是狠狠地皺起了眉頭,他別扭地想,以往那些士子為表其“品行”皆願背馱,畢竟兩個大丈夫如男女般摟摟抱抱地入書院何其有礙瞻仰,此子何以談……抱?

  他不怕丟人?

  他當即橫眉怒眼地拒絕:“兩個堂堂大丈夫,何以言抱?“

  “可我弱背無力,卻隻有靠雙手。“陳白起遺憾地垮下雙肩,裝完可憐,她卻又道:“凡事因事製宜,比起先生的貴體安恙,學生寧可舍下麵皮,亦要幫人到底。”

  說著,陳白起便是麵色堅毅,如一個憨呆正直的書生,直看得樂頤眼角直抽抽。

  這人……還義正言辭地勸上他了?!

  陳白起掄卷著寬大的袖子,便舉步輕盈地踏上石盤,欺近樂頤之所,她先是一聲請罪後,便繞過桌案俯下身,準備將腿上“受傷”的樂頤給抱起。

  樂頤薄唇緊抿,手緊緊地按於琴案之上,脖子略嫌尷尬與別扭地縮了縮,端是以整副僵硬的身軀做無聲抵抗,卻扔擋不住陳白起的一腔“熱情”攻勢。

  可憐,樂頤身形雖瘦,卻也比“陳煥仙”這等末成年人要高上幾分,這一抱,陳白起便被直接壓彎了腰,她麵色一慌,腳步便是踉蹌地晃動一下,竟將剛給抱起一半的人便給生生”滑”了下去。

  陳白起見樂頤跌了個翻身,便連聲致歉,便是又再接再礪地“動作”。

  但樂頤卻是不幹了,他瞪著眼驚慌地使勁推攘陳白起的手,口中不住地喊她“住手”,而陳白起似聽不見一般,固執地要上去“幫”他,要抱他上山,要帶他回書院不可。

  在這推來擋去,這人硬是抱起又摔,摔了又抱,要說這摔跌並沒摔出個好歹,卻將樂頤這好麵子的人,直接給摔急紅了臉。

  這他這一向高雅喜潔,衣慣用白色,琴身為玉白,琴案乃樺木,寵物乃白鶴……便可知其性格多為挑剔與講究,如數幾次,樂頤便不顧形象,直接拍開她的手,氣惱地吼道:“豎子再抱吾試試,爾即刻滾下山去!“

  “不行,哪怕被因不被先生看中而攆下山去,學生亦認了,凡事助人為樂,若讓學先眼睜睜地放先生一人受傷獨處在此,學生實不放心,定要帶先生回書院。“陳白起亦是累得氣喘籲籲,但她兩眸烏黑專注入神,卻一定是要再伸手去抱他。

  這可把樂頤氣得是七孔冒油,心中咬牙切齒。

  他在世活了將近二十餘載,卻是第一次遇到一個如此講不通的棒槌!

  樂頤幾近崩潰地吼道:“吾腿腳無事——“

  陳白起頓了一下,就在樂頤剛準備鬆一口氣時,陳白起卻“一副先生你別騙我了,我絕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便準備繼續拽扯他起來。

  樂頤真快被她如此堅持不懈的精神給“感動”哭了:“你這傻子,你走你走——吾放你上山,你快走啊!“

  陳白起眨了眨眼睛,被噴了一臉口不,她直起身子。

  目光狐疑地在樂頤的腳上溜一轉,直驚得樂頤忙著縮腿,卻又醒起一事,他忙抻了抻腿,示意無事,道:“吾自會上山,毋須爾多事!速離,速去!”

  如此這般,樂頤卻是在從未想過在“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情況下,才能將陳白起給打發掉了。

  但沒隔多久,樂頤被陳白起攪得亂糟糟的腦袋突然一下恢複了正常,他想起前後之事,突地便勃然大怒,一掌拍在琴弦上,隨即一道尖銳刺耳之聲劃破空氣,驚得一旁白鶴倏地伸長了脖子,慌張淩亂地撲楞著優雅頎長的翅膀。

  好啊,這小兒竟敢算計於他!

  他這一關靠的是“品”,但如她這般“人品”“好”成這樣,連一向愛玩弄人的樂頤都不知不覺地落了陷阱,他一時真不知道該氣還是該慪了!

  並且,他還將她放走了!

  這小兒下次若再讓他遇見,且看他如何收拾她!

  ——

  剛才一番“折騰”,陳白起身體本就不強健,自是有些累了,可惜沒錢去係統商城買“體力藥劑”,隻能邊走邊靠啃一個菜栗餅充饑,便沿徒繼續上山,巍峨的山峰,轉眼間,腳下山林雲消霧散,滿山蒼翠,山處掩映著雕簷玲瓏的木竹建築群。

  眼下,隻剩最後一關“德”了。

  陳白起想“德”,便是泛指人“德行”。

  她穿過鋪石山徑,穿過幽揚竹林,方到達樾麓書院正門,正門處有二階石梯,每一級石梯二十階,共約四十階,隻見長階此鶴碧霄處,一名身著墨青博衣寬戴的白胡子老者,正身似古暮銅鍾般立於階梯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陳白起。

  “今日守品之人乃樂頤,汝能至此,此品可見評之差矣。”那老者似未看向陳白起,他耷拉下的眼皮鬆散漫逸,卻是搖頭。

  想來這老者是看不上樂頤的“德性”,他認為能讓樂頤這種人放過之人,必不是什麽正直之人,倘若當真是正直,怕早被樂頤的歪性給坑死了。

  他雖不喜愚人,卻更不喜無德之人。

  陳白起沒想這老者卻因樂頤守關一事,竟遷累於她,不曾相與便給了她差評。

  陳白起心中自是不服,但她卻並無將這種好勝之心露於表麵,她先是以禮相待,便溫聲詢問道:“先生可聽過,兵者詭道也。”

  那老者見階下少年被他鄙棄,卻並無惱羞成怒或尷尬失落之色,反倒一掃方才上山疲倦之色,顯得神采奕奕,他心中訝異,這一看,才發現,這少年長相不俗,氣質亦通透幹淨似玉魄冰雪。

  他頓時感興趣地“哦”了一聲,便抬袖道:“且說來聽聽。”

  陳白起再行一禮,便朗朗大方而道:“學生認為,之對付忠之人,當以正道取之,對付惡之人,當以詭道取之。古書常言,用兵之道在於千變萬化、出其不意,此為詭道。用兵尚且如此,而若論人,學生當以應對之策而施行,學生之所以能通過樂先生之關,並非定是人品缺失,望先生能明辨。”

  老者一聽這話,便悟出了陳白起言下之意,這樂頤並非什麽品德正直之人,而她便不以正道而施策,此乃以邪正邪,並非指她品性不好,反而指她以兵道而悟人道,通曉世事。

  老者扶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這人不愚啊,還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之身。

  並且,她還洞察到他對樂頤的不與苟同,便以一種同仇敵愾的言辭來撫平他的不悅,卻也是一個有眼識的。

  “看來是個有才之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通過兩關來到老夫此地,眼下又以一番話,令老夫對你有一番新的改觀,能從人談至兵,又從兵道悟之旁意,可見其對文字的見解之深,倒不似這個年齡該有的靈敏啊。”老者笑了笑,但眼神卻並不仁慈,反有一種嚴厲之感,他道:“但該考之題,卻也不能因此而免了,且聽吧。”

  陳白起垂目道:“先生請。”

  “古者聖王之為政,列德而尚賢,無論農與工肆之人,是何故?你且答你之見解一二。”老者問之。

  老先生問:這古代聖王為政,給有德的人安排職位並尊重現賢能的人,即使身處農業與手工業、市集的人,如果有德行才能便選用他,這是因為什麽?

  陳白起將老者的問話於心中咀嚼幾遍後,腦中瞬時閃過許多字句片段,最後她將話存有腹案,方吐言道:“不上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不亂。是以聖人之治也,虛其心,實其腹,弱其誌,強其骨,恒使民無知、無欲也。使夫知不敢、弗為而已,則無不治矣。

  意指:不推崇有才德的人,導使老百姓不互相爭奪;不珍愛難得的財物,導使老百姓不去偷竊;不顯耀足以引起貪心的事物,導使民心不被迷亂。因此,聖人的治理原則是:排空百姓的心機,填飽百姓的肚腹,減弱百姓的競爭意圖,增強百姓的筋骨體魄,經常使老百姓沒有智巧,沒有*。

  致使那些有才智的人也不敢妄為造事。聖人按照“無為”的原則去做,辦事順應自然,那麽,天才就不會不太平了。

  她停頓了一下,便又接下道:“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意指:用政治手段來統冶人們,用刑罰來整頓他們,人民就隻求免於犯罪,而不會有廉恥之心,用道德來治理他們,用禮教來整頓他們,人民就會不但有廉恥之心,而且還會人心歸順。

  這話聽得老者是連連頷首,目露驚喜地看著陳白起。

  陳白起最後總結一句道:“是以尚賢之為政本也,此亦古者聖王之為政,列德而尚賢之所故。”

  老者隻覺她之見解頗為精準,此乃儒學中的精癖字句,看來這少年倒是讀透了幾本簡牘,他含笑滿意地睇視著她,看了她幾眼後,方擺手:“罷了,過了,隻是……”

  陳白起見老者收起了笑,便道:“不知先生還有何事?”

  “最後一日之關,隻怕你仍是入不了樾麓書院了。”老者可惜道。

  陳白起心領神會,立即道:“望先生指教一二。”

  老者見他如此通透,便也有意指點這後生幾步:“今日乃樾麓書院最後對外開放之日,諸國學子早已集聚於此處,人才濟濟,你後來者,若想從中脫穎而出,難矣。而樾麓書院之登高台,卻是諸眾學子問鼎學問講道抒已的最高殿堂,不論寒門貴族,那處,方是最後逐頂之處。”

  陳白起一聽這重大消息,便連忙感謝。

  陳白起這頭一次來樾麓本還摸不著頭腦,不知其水深幾何,如今經老者一席話一點撥,便有了頭緒,她道:“先生之恩,來日定報。”

  老者卻淡淡一笑:“這話……且等爾能夠不被其它士子趕出山再說吧。”

  要知道今日匯聚於樾麓書院內的士子,個個來頭皆不小,各國門閥貴族子弟,曆來身高權貴,可不好相與,如她這般的寒門子弟,即便是擠身進去了,亦有可能最終隻落得個受盡奚落與打擊驅趕的下場。

  這種事情,老者看得多了,並不會同情或者出手相助,隻看她個人機緣與造化了。

  陳白起拾級而上,在踏入了樾麓書院後,那名師風範的老者便自行離開了,隻一名穿著書院統一仆伇服飾的書童朝她行禮,並在前替她指路前往樾麓書院的雅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