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看著鏡子裏自己的臉比昨晚好了一些，放下心來，像駱明誌這種任性的人她覺得還是不要得罪。

  早上過去的時候，車上沒有外人，她直接說道，“駱明誌，我今天還有點事要處理，反正我在現場也幫不上什麽忙，我能在花田最近的村莊下車嗎？”

  “你忘了我昨天說的了嗎？從現在開始你不準離開我半步。”

  她隻當那是他的氣話，壓根沒當一回事。

  “助理的期限還剩下一天，但是我現在有重要的事今天必須去辦，今天的助理費我可以退給你，或者之後補上一天。”

  駱明誌看她表情真誠，應該是真的有重要的事，“真的有重要的事走也行，不過之後得補上三天。”

  “好，那辦完事我就直接搭車回縣城了，下次有時間再見。”

  她答應得太幹脆，這讓駱明誌後悔隻說了三天。“嗯。”

  她下車的時候，駱明誌也跟著下了車。

  “遇到困難就給我電話。”駱明誌仔細看了她的左臉，“無論是故意還是無意，都不要讓人傷了自己。”

  “嗯，知道。”她看著駱明誌，總覺得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所以對自己要做什麽並不是很好奇。

  這個山莊除了山腳下的一片地建了十幾戶，有一半的人家都是在山腰上一間一間隔了一段距離建著，她順著山路往上走，昨天多虧了老伯，一下就找到了目標人物。

  昨天的喊聲不隻是她聽到了，在山下等著領路的老伯也聽到了，並且很清楚是誰發出的聲音。

  老伯說男孩是大山裏飛出的金鳳凰，一表人才，出人頭地，祖墳冒煙了，找了個城市姑娘，在城市定居了，還有正式工作，已經和山裏其他的孩子不一樣了。

  ‘張家丫頭也是個硬腦殼，人家怎麽可能還看得上她，你看看你二十幾歲長得多標致，再看看她二十幾歲操勞成什麽樣了，男孩子也不是沒良心，工作之後給她寄了不少錢，說是還給她，她自以為男孩子要娶她，想想也不可能，哎，我看是腦子快壞了，天天也不出門，昨天大概是爬哪個山頭去了，她爸媽氣得也不管她了。’

  從十四歲等到了二十四歲，供他上了大學，堅信他畢業工作賺到錢了就會回來帶自己離開這座山給自己幸福，沒想到等來的是他的婚訊。

  她敲了敲門，沒人應答，但門是從裏麵拴上的，所以人一定是在家。

  “我是昨天來過的王風子，說了今天還要過來的，我又來了。”她衝著門內喊，雖然聲音很大，卻沒什麽情緒。

  “……”

  “張姐姐，我知道你在家，我為昨天的事先道歉，雖然你把我的臉都打腫了。”

  “……”

  “你如果不開門也不說話，我就喊人來看看了，我怕你會想不開。”

  “我不認識你，不想跟你說話，你快滾。”

  如果不是她之前聽了太多方言，對方言的熟悉速度很快，張姐姐吼出的這句話她肯定沒辦法一下聽懂。

  “張姐姐，昨天就說了你的方言我聽不太懂，你不開門我更聽不清。”

  “……”

  裏麵沒了聲音，她決定去找房間的窗戶看看，同時得找個讓她從這件事中暫時脫離出思緒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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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妹，我一定會努力考上大學，等我賺錢了帶你去大城市玩。’

  ‘玲妹，我喜歡你，你知道的吧？我會為了我們的未來努力，等我畢業找到工作，工作幾年就可以在一起了。’

  ‘玲妹，我拿到了獎學金，雖然不多，但給你買了一件衣服，放假了回家帶給你。’

  ‘玲妹，我會對你負責的，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沒人能代替。’

  ‘玲妹，路費太貴了，你別為了路費太辛苦了，等我賺錢了帶你去我上學的城市看看，機會以後多的是。’

  ‘等我賺錢了給你買個手機，到時我們就能天天聯係了。’

  ‘玲妹，我要準備考研就不回去了。’

  ‘玲妹，我賺錢了，你有時間去辦個卡，我給你打過去，欠你的。’

  ‘我媽說她把錢給你了，這些年謝謝你了。’

  ‘我媽跟我在一起，她在這邊打工了，這些年謝謝照顧她了。’

  腦海中除了那一聲聲‘玲妹’，還有一陣陣神經疼。

  ‘榮家小子聽說結婚了啊，在城市辦的婚禮，新娘子是城市姑娘，獨生女，漂亮著呢，那小子從小我看就有出息。’

  ‘小玲，榮家小子不是你能夠得上的，要不給你介紹個相親對象，趁你年紀還不算大。’

  ‘人家錢都還你了你鬧什麽，你和他不是一類人，不要妄想了，他怎麽可能喜歡你。’

  ‘趁著年紀不大，趕緊找個條件好點的。’

  ‘他不是給你錢了嗎？這麽多年應該存了不少吧，把你那個板車換了，買個小三輪吧，以後不用跑那麽遠了。’

  ‘不識好歹，越勸還越來勁。’

  ‘我看她是腦子壞了。’

  ‘再這樣下去，別跟那個誰誰一樣，變成瘋子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可是腦海中全部都是榮哥的身影聲音，揮之不去，無論怎麽說服自己都沒有用，那個人是自己的，是自己的，從14歲就認定了這個人是自己的未來，如果沒有了這個人，自己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其他人能讓自己如此深愛，自己的目光根本看不了其他人，沒有人能比得上榮哥，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才那麽拚命那麽努力供他讀書給他最好的，自己對他那麽好為了他做了那麽多，他怎麽會這麽沒良心，不是，他不是這樣的人，他把錢還給自己了，是自己不夠好，一定是自己不夠好，所以他才變心了，對，是自己不夠好，自己的錯……

  “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她的嘴裏不停重複著。

  突然有人敲窗戶，她知道那個叫‘王風子’的女孩子又來了，昨天她進家門的瞬間，她的心中就燃起了嫉妒，榮哥的女朋友一定也是這樣白皙好看的女孩子，所以他才變心了，城市女孩子讓他變心了，是自己不夠漂亮。

  當她拿出錢說要買她的故事的時候，她忍不住伸手打了她，第一次打人，還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她以為她會生氣，沒想到被她打了之後，叫王風子的女孩子並沒有生氣，而是把錢裝回了白包裏。

  ‘看來中毒已深，連錢都不要。’

  她還記得那個王風子在拿錢之前說的那句話，‘我喜歡結果淒慘的愛情故事，我花錢買你的故事，先付定金，覺得少的話我們可以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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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姐姐，他變心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不夠好，但你現在這樣拒絕我就真的是你的錯了。”她說的很認真。

  “我拒絕什麽了……”張姐姐覺得她真是人如其名的瘋子，對著不認識的人這麽糾纏。

  “你先開門，我帶你去看個人，看完那個人我們再談。”

  “嗯。”

  聽到張姐姐下床的聲音，她向門口走去。

  “你能帶我去見榮哥嗎？”

  原來是以為要帶她去見榮哥才開的門。

  “不是，一個你不認識的人。”她拿出手機，一邊撥打電話一邊說道，“得快點過去，萬一走了就看不到了。”

  看她一臉嚴肅認真，張姐姐產生了好奇，打電話中觀察張姐姐的表情，知道她的思緒成功被自己遷走了，放心下來。

  “你到底是什麽人？”

  “不是什麽人，就是愛聽故事，尤其是淒慘的愛情故事。”她的回話很平常。

  “花錢聽別人的痛苦，然後你就開心了？”

  她看了張姐姐一眼，神情冷淡，“嗯，差不多，不過當我開心的時候你就不會痛苦了。”

  “……”張姐姐沒有聽懂她的話，隻是被她冷淡的神情吸引了。

  “現在是不是好些了？”

  “嗯？”猛地被她這麽問，張姐姐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真的有那麽一會兒忘記了被榮哥拋棄的痛苦。

  “你的世界太小了，所以才會痛苦，等你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就會忘了那個叫什麽榮哥的存在。”她看著張玲的眼睛，“如同他忘了你一樣。”

  張玲覺得心髒一緊，痛苦不堪。

  “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忘了他，我愛他，這個世界上沒人比我更愛他，是我不夠好，如果我和你一樣漂亮，榮哥就不會變心了。”

  她像是聽到了好玩的笑話，笑了兩聲，連忙道歉，“對不起，我聽不得愛這個字，覺得很好笑。”

  “你什麽意思？！”張玲惱羞得瞪著她。

  “你會寫愛情這兩個字嗎？”

  “當然會，你到底什麽意思！”

  “不過這個世界肯定存在不會寫這兩個字的人，也存在根本不懂這個詞的人，對於他們來說，世界上就不存在愛情這種東西，兩個人的關係怎樣都好，至少不會被‘愛’所定義，應該就不會因為失去愛情而痛苦了吧。”

  張玲看著她的側臉，語調很低，神情平靜，直視前方的目光有些悲傷，看愣了神，‘她是經曆了什麽嗎？’不禁這麽想，同時也詫異自己竟然這麽自然和她正常聊了起來，大概是因為雖然她表情冷淡說話直接，但從頭至尾都沒有令自己有她是看不起自己或者嘲笑自己的感覺。

  張玲沒有回話，初中畢業的她正在努力消化這段話的深層意思，兩人沒再說話，坐到長凳上等車來。等了半個小時，一輛麵包車停在了張姐姐家門口。

  “伯父讓我幫忙來接你，說他的三輪車太慢了。”說話的時候，自然很奇怪張姐姐和她兩個人怎麽會認識，怎麽要一起。

  “嗯，謝謝。”

  和張姐姐上了車，對司機說道，“去花田拍攝區，保證安全的同時盡量快點。”

  “嗯，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