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心鬼紋？這人是天外來客？”

  楚天策聲音微微凝重。

  他雖然早已知曉、這個隱藏在陰影之中謀劃天獸宗的強者，大概率不是明麵上的強者。但此刻金磚親口說出這死劫神紋的來曆，卻是徹底坐實了楚天策的猜測，甚至比楚天策的猜測更加強橫難纏。

  金磚略一思忖，方才搖頭道：“這倒不一定，纏心鬼紋雖然奇詭凶戾，下手之人往往隱匿在陰影之中、於不經意間毀宗滅門，但這纏心鬼紋本身倒是並不特別神秘。在許多宗門世家、特別是鬼道勢力中，都有纏心鬼紋的傳承。”

  “纏心鬼紋的傳承很多？”

  楚天策一愣，突兀想起永恒三劍。

  金磚看著楚天策目光閃爍，卻是沒想到楚天策心中所想，隻是點點頭，說道：“確實不少，纏心鬼紋的核心有兩點，其一在於幽渺奇詭、於無聲處搖曳生死，神紋深藏本源最深處、在發作之前絕無痕跡，其次則是以鬼靈真粹激蕩死亡，算是鬼道秘法。”

  “竟然是個鬼族。”

  楚天策雙眼微眯。

  他先前正麵與纏心鬼紋搏殺了數月，其後更是潛心創製神紋，自以為對這神紋了解頗深。

  然而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枚神紋竟然出自鬼靈傳承。

  更讓他深深無奈和震驚的，是鬼舞秋堂堂紫瞳修羅王血脈，同樣沒有覺察到其中的鬼靈真韻。

  “這倒不一定，最原始的纏心鬼紋自然是一尊鬼道前輩創製，其後流傳之中、不少前輩先賢都根據自己的血脈種族與功法屬性、做了細微的調整，後來更是有鬼靈之外的強者學習纏心鬼紋。如今的纏心鬼紋，本源相近，但其實千變萬化。”

  金磚搖搖頭，指尖隨意勾勒，正是楚天策先前刻畫在丹藥上的神紋。

  生死激蕩，如白雲黑日，交相輝映。

  在金磚指尖噴薄而出的妙韻，赫然多了幾分幽渺的高貴。

  並沒有絲毫真元和血脈的威壓，似乎隻是凡間畫師隨手繪製，卻隱隱高山仰止。

  楚天策深吸一口氣，眉心隱隱浮起一枚金剛珠，凝神望著金磚勾勒的神紋。

  每一個細節，都與他先前繪製的一般無二，然而真靈意韻，卻是有著明顯的區別。

  “我並未真正參悟生死真意，隻是有些淺薄的理解罷了。”

  金磚語氣輕飄飄，如同清風流雲、自楚天策魂海拂過，漾開淡淡的漣漪。

  一種莫可名狀的感悟，若隱若現，好似隱匿在雲層深處的太陽，似乎有光輝、又似乎飄飄渺渺。

  虛空重新歸於沉靜，隻有淡淡的嗤響、赫然是金磚指尖隨意勾勒著。

  一枚枚神紋，不斷浮現。

  每一枚神紋的筆鋒、構型、力道、深淺都完全一致，然而其中蘊藏著的意韻，卻是千差萬別。

  唯一的相同，便是這黑白激蕩的神紋，所彌散著的力量、明顯與纏心鬼紋截然對立。

  神紋形態完全一致，但真韻不同。

  真韻不同，但似乎功效又完全一致。

  每一枚全新的神紋浮現，之前的神紋便即重疊在一起，化作另一枚全新的神紋，恍惚之間，金磚指尖連續勾勒了十數枚神紋，兩相交疊、不斷蛻變，映入楚天策眼簾、落入楚天策魂海的神紋，卻是遠遠超過這個數字，甚至虛幻恍惚、更平添無窮變數。

  不知何時，金磚的指尖輕輕停滯，楚天策亦是緩緩閉目。

  眉心閃爍的金剛珠悄然消弭，魂海深處，燦金色的烈陽卻是緩緩升騰。

  一枚枚神紋，好似漫天星辰，在魂海上空周流輪轉。

  時而交疊，時而混同，時而剝離，時而碰撞。

  金磚趴在一旁，隨意翻閱著到處堆砌的典籍，好整以暇、眼中卻是並無不屑，反而津津有味。

  這些典籍，對他而言、自然是全無絲毫裨益。

  連一些異想天開、天馬行空、甚至完全是胡扯的猜測幻想，都遠遠無法激起金磚的驚喜與好奇。

  金磚的本源雖然遠遠沒有完全恢複，靈魄依舊有大半封印，但茫茫星海、無窮傳承，迥非區區一個烈蒼星域的智慧可比。不過這一次閉關金磚收獲極大，心情不錯，一麵整理著靈魄翻湧的駁雜記憶，一麵隨意閱讀，倒是一種久違的輕鬆快意。

  良久，楚天策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睜開雙眼。

  金磚已經不再視野中。

  楚天策並沒有封閉紫峰洞天，金磚似乎看厭了這些典籍，重新回返火玉神峰、蜷成一團似睡非睡。

  身畔丈許，鬼舞秋盤膝而坐，軟劍如槍、橫於膝前。

  “舞秋，天獸宗有變？”

  楚天策一驚。

  話音未落，楚天策目光直刺虛空深處，赫然發現早已完全催動的守護大陣，愈發深沉淩厲。

  恍惚之間，一百零八顆星辰，如同一百零八柄神劍，直貫九霄、殺伐萬古。

  一股慘厲而暴虐的殺意，裹挾著決絕而悲壯的淩厲，充盈寸寸虛空。

  鬼舞秋微微點頭，說道：“藥王穀的丹藥已經送到，但是運送丹藥的護衛隊和煉丹師，隻有寥寥幾人勉強逃入大陣，然而很快就傷重身死，根本沒有說清楚敵人的相貌和手段，身份更是全然無法猜測。”

  “藥王穀護衛隊？”

  楚天策神色肅然。

  藥王穀雄霸一方、掌控天下靈藥，自然不是靠人美心善，而是靠著血淋淋的殺伐。

  護衛隊便是藥王穀最為鋒利的長刀，一切敢覬覦藥王穀的敵人，都要麵臨長刀的劈斫。

  “不錯，天獸宗這次給的價格極高，藥王穀不止是沿途極盡小心，而且有一明一暗兩尊淨土、十二位大尊護衛。然而猝然臨敵，一場大戰，明麵上的淨土隻堅持了片刻便即被斬殺，隱匿在暗處的淨土，隻是勉強逃入大陣，便即靈魄湮滅，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鬼舞秋搖搖頭，神色凝重之極。

  兩尊淨土，十二位大尊，加之遠古戰陣，已經是一股極強的力量。

  縱然是淨土境中期的強者親自出手，也絕難在瞬息之間將之盡數屠戮。

  這樣一支隊伍，不隻是全軍覆沒，甚至連絲毫有用的信息都沒有留下，敵人之強、可想而知。

  “我參悟了多久？怎麽藥王穀煉製好丹藥，還送了過來。”

  楚天策突然一愣。

  “有兩個半月，藥王穀煉製丹藥花費了大概一個半月，其後足足花費了一個月、力圖安全送抵，甚至不惜輾轉傳送法陣，又乘坐飛舟繞了許多路，沒想到還是在臨近大陣的地方遭到伏擊。這些手段極其高妙，天獸宗的大陣竟然沒有感應到氣機波動。”

  鬼舞秋目光搖曳，不斷猜測著這夥敵人的身份。

  隻是這個問題已經困擾她許久，此刻自然不會得到答案。

  “可能感受到鬼靈氣息？金磚說那死劫神紋喚作‘纏心鬼紋’，乃是星海中鬼道前輩所創。”

  楚天策問道。

  鬼舞秋搖搖頭，說道：“氣息非常雜亂，有鬼靈氣息，但並不純粹、如果單純是如此血脈氣息的鬼族，絕不可能成長到虛空境，更不必說在這樣的戰鬥中斬殺強敵。如果不是有極其高妙的手段隱匿氣息、擾亂判斷，那麽大概率不是鬼族。”

  “我去看看屍骸，也看看丹藥。”

  楚天策長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