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

  餘長冬在冰冷壓抑的審訊室裏，任由不太溫柔的燈光打在臉上。

  民警同誌麵無表情的道：“醫院那邊有了結果，隻是輕傷，對方也同意私了，你把醫藥費和保證金交了，就可以走了。”

  餘長冬內心異常矛盾。

  一方麵希望姓劉的為此付出代價，最好能落個腦震蕩半身不遂之類的。

  另一方麵他也清楚，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自己必將免不了牢獄之災。

  終究是鬆了口氣，慶幸事情沒有太糟糕。

  但餘長冬知道，劉明煒選擇私了，並不是不想整治自己，而是他到咖啡廳的時候，已經帶了一幫人，本身就摘不幹淨。

  繼續把水攪渾，誰都討不到好！

  “要多少錢？”餘長冬問道。

  “對方特意請了知名專家過去，所以費用不低，要一萬二。”民警應道。

  餘長冬心頭劇顫。

  自己哪來的一萬多塊！

  上次雖然從江桐那兒得了三萬塊，但替父母還債，就隻剩不到八千了。

  劉明煒這廝也夠陰的，知道不能在這事兒上興風作浪了，就通過這方麵來惡心餘長冬，他似乎很想看見餘長冬為了這筆錢抓耳撓腮的廢物模樣。

  盡管很不服氣，可餘長冬不得不承認，目前他還是個loser！

  他不想讓父母知道這件事，哪怕過得再糟糕，也仍要粉飾太平。

  細細想來，除了父母和同樣被抓了的張迪之外，餘長冬在這座城市裏，竟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忙的人。

  孤獨，從來就不是單純說，無聊的時候沒有人可以陪伴。

  它是一道線，活生生的將你和這個世界最精彩的區域，分隔開來。

  在萬般無助當中，餘長冬腦海裏，突然浮現江桐那張絕美的麵孔。

  有過羞恥，有過掙紮。

  但最後，還是撥出了這通擾人睡眠的電話……

  淩晨三點半。

  餘長冬走出派出所，回頭看了眼目光怪異的張迪，隨著江桐上了車。

  夜色籠罩之下，路燈的螢火之光不足以照亮這方世界。

  車窗沒有開，卻不像往常彌漫著香水味，反倒存在一股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江桐不著粉黛，長發披肩，麵色難掩慵懶困倦，還有幾分不耐煩的冰冷。

  “謝……”

  “你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市井流氓！”

  不待餘長冬道謝，江桐就厲聲說道：“你幾歲了，跟人打架好玩嗎？”

  餘長冬自知理虧，沒有跟她反駁什麽。

  江桐長長的呼出口氣，“我就算有心跟你交個朋友，都沒那個力氣了，餘長冬你這人既沒有原則，又喜歡惹麻煩，有空能不能提高一下自身修養？”

  出奇的，被教訓了一頓，餘長冬卻沒有生氣，反而狐疑的看了眼江桐。

  她想過跟自己交朋友嗎？

  這似乎是一件特別匪夷所思的事情。

  餘長冬暗暗想著，可能是因為她媽媽的緣故，自己還偶爾需要去露露臉吧……

  “抱歉，早上就很對不住你了，今晚……”

  餘長冬咽了口唾沫，惆悵的看向車窗之外，“上午你見到的那位，因為跟我回去幫忙，被她丈夫以為出軌，讓打進了醫院，很慘很慘。”

  “而事實上，她丈夫早就出軌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回過家，別說她沒有出軌，就算真有這事兒，他也沒資格這樣做。”

  餘長冬到現在還恨得牙癢癢，“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非得揍他媽的死渣男！”

  江桐突然沉默了。

  過了好幾分鍾，才冷不丁的說道：“打得好。”

  “啊？”

  餘長冬驚了個呆，難以置信的看著江桐，“你剛剛說啥？”

  “沒什麽，安全帶係上吧。”江桐說道，語氣還是冷漠，但好像沒有了剛才的那種火氣。

  “不麻煩了，我朋友還在等我，反正謝謝你了，錢我會還上的。”

  餘長冬笑了笑，解開安全帶就下了車，還朝著車裏揮了揮手。

  江桐看著滿臉淤青的餘長冬，愣了幾秒鍾，才慢慢踩下了油門，無形中，對餘長冬的印象，再次有了改觀。

  女人總是感性的。

  剛才聽餘長冬講述陳書瑤被打的事情，江桐不禁有了代入感。

  她在想，如果是自己遇到了那樣的事情，那麽生活該有多陰暗。

  而餘長冬自不量力的去給人出氣，落得這個狼狽的下場，卻不再叫人感覺是個市井無賴了，所以才會脫口而出，說打得好。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有時候脾氣差、嘴又臭，跟個流氓一樣，有時候又感覺……”

  江桐兀自搖了搖頭，腦海中，想起了餘長冬在家宴上機智化解矛盾，還有那張寫著‘餘長冬是豬’的紙條，和時常顯露出來的流氓形象，一次次的交替。

  在停車等紅燈的時候，她還是給餘長冬發了條短信：剛剛說話太重了。

  此時餘長冬和張迪走在去往醫院的路上。

  看到這條短信，餘長冬稍顯意外。

  這幾個字冷冰冰的，卻掩蓋不住她來道歉的意圖。

  餘長冬心想，也許江桐並非真的那麽自以為是，至少換位思考一下，大半夜被人吵醒，來處理這麽個爛攤子，任誰情緒也不會太好。

  “大冬，你還真認識這麽個富婆啊，昨兒以為你跟我裝呢。”張迪訝異道。

  餘長冬回複完消息之後，無奈道：“她現在是我房東，那家店是她的。”

  “嘖，我發現你最近桃花運不淺啊，又是美女鄰居，又是這美富婆，可他媽酸死我了。”

  張迪抽著煙，老毛病又犯了，“那你現在得好好權衡一下，在誰身上下功夫了，我不了解她倆，但客觀來說，泡上富婆是最刺激的。”

  聽著張迪在耳邊喋喋不休，餘長冬心情越發煩悶。

  他想不明白，老張為什麽對兩性關係的理解，會是這樣的。

  而且陳書瑤現在還躺在醫院裏，說不定還沒有醒過來。

  說這些有的沒的，真的太過分了！

  餘長冬沒有搭理張迪，加快了腳步，下意識的，怕陳書瑤醒來之後，麵對空無一人的病房，會讓陰霾情緒急劇擴散。

  看著餘長冬越走越快。

  張迪吸著煙，沒有去追趕他，隻是心裏頭，好像明白了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