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番外:不太美妙的誤會
作者:團子來襲      更新:2022-02-11 23:36      字數:3159
  岑道溪親自去戲園捉賊,連秦箏都聽到了風聲。

  這戲園原是京城陸家的產業,後來陸家被打壓,名下不少產業都落入了歸順李信的牆頭草手中,這戲園便是其中之一。

  比起其他產業,戲園算不得重要,陸家忙著追回其他酒樓鋪子,一時半會兒倒是沒顧上戲園。

  岑道溪是楚承稷的近臣,秦箏還以為是楚承稷要幫著陸家拿回這份產業。

  她無意中同楚承稷提起,楚承稷卻道:“我從未授意過。”

  他將手中的竹簡放到案上,修長的指節在宮燈下投出纖長的暗影,“陸家曾經如日中天,叫煬帝小兒猜忌,苟延殘喘至今才又緩過來,現今的陸家掌舵人是個謹慎的,不敢再讓陸家到風口浪尖上,陸家倒台後被瓜分的產業,他們都隻追回了部分。”

  原太子生母便是陸家女。

  陸家最鼎盛時,盤根錯雜的勢力網幾乎覆蓋了整個朝堂,那時陸家還打算把家中嫡長女也送入東宮為太子妃。

  不過陸家很快就驗證了何謂盛極而衰。

  外戚勢力過於龐大,原太子又有同武嘉帝一樣命格的批言,楚煬帝對原太子和陸家的忌憚一日多過一日,甚至懷疑原太子的批言,也是當初陸家買通了欽天監的官員。

  楚煬帝開始不留餘力打壓陸家,陸皇後在後宮屢屢被其他寵妃壓上一頭,陸太師在朝中的門生要麽被貶要麽被遠調,原太子辦個什麽差事碰幾道軟釘子後,還會被楚煬帝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數落。

  那時陸家和原太子一黨才後知後覺,楚煬帝在著手對付他們了。

  陸家再勢大,手中卻沒有兵權,不敢幫著原太子徹底和楚煬帝撕破臉,隻能伏低做小。

  原太子為求自保,開始敗壞自己的名聲,這才有了後來“見色心起”求娶秦家女的事。

  陸家在被楚煬帝猜忌的那些年裏,黨羽折損了將近一半。

  有過這樣一個教訓,楚承稷收複汴京後,陸家便一直秉承中庸之道,之前郢州陸家還想著送個女兒到楚承稷身邊,京城陸家卻壓根沒這個打算。

  他們若收回鼎盛時期的全部產業,必然又得得罪不少權貴,小人最是難纏。

  陸家為了不再次成為眾矢之的,隻收回部分主要產業,剩下的那些,大可由楚承稷出麵,收回後充入國庫。

  陸家這樣一來,也算是賣了楚承稷一個人情。

  隻不過複國後百廢待興,楚承稷和秦箏都忙著處理其他要緊政務,重頒法令,還沒顧得上清點李信占領汴京後、落入牆頭草手中的房產地契。

  秦箏聽他這般說,心中不由疑惑起來:“那岑大人此行倒是頗為怪異。”

  楚承稷說:“借此機會清算汴京失守後被占的產業也好。”

  他撩起眼皮看了秦箏一眼,意有所指:“這筆銀子進國庫,你要選址建山海堰的頭一筆錢款,應該就能撥出來了。”

  秦箏假裝沒聽出他語氣中的調侃之意,捧著書麵不改色道:“那我改日同岑大人商量。”

  岑道溪起了查戲園的這個頭,手上興許已經掌握了不少證據,接下來的事都交給他去做再合適不過。

  楚承稷嘴角扯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記,單手撐著下顎,靜靜看著秦箏不說話。

  秦箏本想裝作不知道,但他這麽一直盯著,她也裝不下去了,隻得抬頭問:“你一直盯著我作甚?”

  楚承稷說:“皇後,夜深了。”

  秦箏“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她收回視線,繼續翻著手中的書頁,仿佛沒聽懂楚承稷話裏的意思。

  楚承稷很有耐心:“晚間別看太久,傷眼睛。”

  秦箏道:“這本遊記頗有些意思,懷舟先歇著吧,我看完這篇就睡。”

  楚承稷視線低垂,掃過她手中的書封,問:“哪篇?我興許看過,可以講給你聽。”

  秦箏看遊記更多的是為了了解各地方的風土人情和地理地貌,但古人寫景,大多會升華到抒情上去,她每天批完折子,再看這些生澀難懂的遊記,其實也挺費心神的。

  方才說想看完遊記再睡,也是故意搪塞楚承稷的,本想看他做何反應,聽他這般說,便把隨手翻到的這篇遊記名念了出來:“《始得西山宴遊記》。”1

  楚承稷眉梢輕提,似乎沒料到她看的是這篇。

  他一隻手臂展開,示意秦箏坐過去,“此乃仕人貶謫後遊曆所做,若不知其生平,不易讀懂其中隱喻。”

  秦箏拿著遊記坐過去後,楚承稷攬她入懷,身後靠著金線團花引枕,姿態頗有幾分閑散,修竹般的指節落到了遊記第一行:“‘自餘為僇人’,僇人,罪人也。”

  秦箏聽得認真,八角宮燈下她麵頰一片粉白,隱約能看到細小的絨毛,因為低頭看書的緣故,纖長的眼睫半垂著,時不時輕扇一下,好似墨蝶的翅膀扇在了誰心弦上。

  楚承稷側首看她時,眸色微暗,傾身在她光潔的頸側吻了一記。

  秦箏頸後猝不及防地一涼,受驚般抬起頭,看到楚承稷眸色時,忍不住笑開。

  楚承稷在她頸間淺嗅一口,問:“不裝了?”

  小心思被識破,秦箏半點不窘迫,反而整個人躺進他懷裏:“你繼續講,我聽著的。”

  細碎的吻從她頸側一路往下,楚承稷的嗓音遠比他呼吸平穩:“‘居是州,恒惴栗’,居住此地,常惶恐不安……”

  他聲線極好聽,在這種時候,更多了一股醉人的低醇。

  秦箏一開始還能集中精力去聽他說了什麽,後麵卻隻記得他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肌膚間帶起的陣陣戰栗。

  他靠在榻上,攥著她的腰讓她坐下,肌肉勻稱的小臂上青筋凸起,用喑啞的嗓音在她耳邊繼續解說那篇遊記:“……‘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此句便是釋然之意,仕途上不順的抑鬱,都在眼前美景中消弭。”

  他身上也出了汗,秦箏幾乎攀不住他脖頸。

  他大手壓下她後腦勺,仰頭吻她時,還問她:“阿箏聽懂這篇遊記了麽?”

  秦箏腦袋裏隻剩一團漿糊,哪知道他後來說了些什麽,隻能恨恨瞪他。

  楚承稷在這種時候笑起來極為勾人,他說:“沒聽懂也不妨事,我再講給你聽。”

  ……

  秦箏被抱回床榻上,接連又聽了幾遍他極其緩慢的講解後,被再問及聽懂沒時,累得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卻還是狂點頭:“懂了的懂了的記。”

  楚承稷在她頰邊偷了個香,嗓音裏透著一股笑意,顯而易見的愉悅:“以後阿箏再有不懂的詞篇,入睡前問我便是。”

  秦箏閉著眼裝死,心說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清算舊產的差事,岑道溪辦得很是漂亮。

  他有手段,又是個不怕得罪人的,身後還站著楚承稷和秦箏,那些個牛鬼蛇神犯到他手中沒掀起半點浪。

  秦箏驗收賬目時,誇讚岑道溪之餘,順口問了句:“岑大人怎想起突查戲園?”

  岑道溪打了個官腔:“為陛下和娘娘分憂罷了。”

  他不願說實情,秦箏便也沒再追問。

  幾天後,突然收到秦簡的一封參林昭的折子,秦箏眼皮突突跳了幾下。

  林昭去戲園不是一日兩日,岑道溪帶人搜查戲園那日,雖叫林昭翻牆跑了,但先前已有人瞧見林昭去過戲園,據聞還點了園子裏的小生私下唱曲兒。

  秦簡沒在大殿上公然彈劾,隻給秦箏遞了折子,隻要秦箏想壓,此事便能壓下。

  秦箏琢磨著這事,暗中給秦簡通信的人,早不遞這個信兒,晚不遞這個信兒,偏偏在岑道溪搜查戲園後遞這個信,難不成岑道溪那日搜查戲園是為了拿住林昭的把柄?

  秦箏仔細一想,林昭和岑道溪的確是結過仇來著。

  這下可把秦箏愁壞了,這二人一文一武,都是大楚重臣,他們往後要是在朝堂上鬥法,還真是傷腦筋。

  秦箏當即命人傳喚林昭進宮,把她去戲園喝酒點小生唱曲兒、被人抖到秦簡跟前的事同她說了。

  “如今朝堂上正推行廉政,阿昭你去戲園聽戲尚可,叫小生單獨唱曲兒必會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林昭撓撓後腦勺,半是尷尬半是喪氣,在秦箏跟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沒點小生,我就是找個地方喝酒,那唱戲的自己過來唱曲的。”

  秦箏自然知道林昭的秉性,她叮囑:“往後行事謹慎些,你和你兄長都是率性之人,朝堂卻是一灘渾水,莫讓人抓住把柄,我信你,旁人卻不會。”

  林昭點頭,看著秦箏滿是愧意:“若是有人彈劾我,阿箏姐姐該罰就罰,莫要為我為難。”

  秦箏笑道:“這倒還不至於為難,今日召你進宮同你說這些,非是責怪,是未免以後你們兄妹叫人拿住錯處。”

  說到此處,秦箏話音微頓:“對了,我瞧著岑大人當日搜查戲園,八成是衝你去的。阿昭,你如實同我說,你和岑大人是怎麽把梁子結到這麽大的?”

  秦箏同林昭親近,私底下見麵鮮少自稱本宮。

  林昭聽秦箏說起岑道溪搜查戲園的事,欲言又止,最終隻幹巴巴憋出一句:“我同岑大人之間,沒什麽梁子。”

  秦箏臉上分明寫著不信。

  林昭垂著腦袋,右腳前腳尖兒在地上畫圈,喪喪道:“他跟我提親來著。”

  秦箏剛喝到嘴裏的一口茶險些當場噴出來。

  她嗆得直咳嗽,嚴重懷疑自己聽錯了:“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