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亡國第一百一十一天
作者:團子來襲      更新:2022-02-11 23:25      字數:3201
  楚承稷瘦長的手指拿起那幾封折子, 再沒看秦箏一眼,徑直出了房門。

  按在自己肩頭的那隻手明明已經不見了,秦箏卻似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在梨花木椅上呆坐了好一會兒。

  楚承稷是真的生氣了。

  不僅是氣寫折子的那幾個官員,也生她的氣。

  那些官員把折子送到自己這裏來,打的什麽心思,秦箏自然知道。

  她是太子妃,是未來的一國之母,肯定不能由她出麵來拒絕這樣的事, 否則就是善妒。

  這是這個時代對女性在婚約和道德上的限製。

  宋鶴卿等一幹偏向她的大臣, 之所以也不將納妾一事當做什麽大事,其一是他們也是古人, 一直以來接受的就是大丈夫妻妾成群的思想,尤其是如今四分天下,戰亂不斷, 楚承稷有了子嗣,才能讓追隨他的臣子們安心。

  楚承稷若在戰場上有個什麽萬一,他有後人, 這支好不容易聚起來的勢力, 才不會一下子垮掉, 否則就會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麵。

  其二是秦箏在政治上已經完全站穩了腳跟, 誰都不能動搖她的地位。楚承稷的長子是不是她所出已不重要,隻要有子嗣能讓一眾臣子安心就行,甚至隻要她想,“去母留子”都不是難事。

  但這絕不是秦箏願意走的一條路。

  說她天真也好, 說她愚蠢也罷, 至少現在, 她相信楚承稷對她的感情,絕不會因為大臣們的壓力,就把楚承稷往外推。

  她也不會傻到因為大臣們提議給楚承稷挑幾個側妃、開枝散葉,為了打消大臣們的念頭,就放下手上的一切事物急吼吼的備孕。

  且不說如今的局勢不明朗,楚承稷一去徐州,她又得代他處理一切政務,身體根本吃不消。

  單是她有孕的消息一旦傳出去,隻怕所有的臣子都會讓她退居後宅,一部分人或許是真擔心她和楚承稷的子嗣,一部分卻是打著休養的旗號,想她放權不再幹政。

  她在青州能一步步掌權,還得歸功於微末之時,青州尚無人可用,被逼無奈之下,她跟著宋鶴卿學習處理所有大小事務,幫楚承稷擔起這個擔子。

  後來投奔的臣子,哪怕覺著女子幹政有違禮法,但初來乍到,又見所有人都信服於她,才不敢公然反對她幹政。

  官場如職場,她去生產,放權一年半載後,歸來還有沒有現在的地位就不好說了。

  秦箏不是非要這權勢不可,但她都走到了這一步,這時候退,就是前功盡棄。

  娘子軍的崛起初見苗頭,女吏也已開了先河,她在政治場上有一席之地,才能在後方給娘子軍和女吏支撐。

  在全是男性的官場上,這個時代女性的功績和能力想被認可太難。

  秦箏不願意她和林昭好不容易才拉開的一道口子,因為自己的退步,又倒回原地。

  她寫下那封契書,多多少少有些負氣,畢竟僅憑一封契書,就讓楚承稷把將來打下的國土分割一半給她,實在是張狂又兒戲。

  換做其他帝王,隻怕還當她是覬覦皇位。

  在秦箏原來生活的地方,曆史上唯一一位女皇,就因一個她可能為皇的謠言,險些死在先皇手中。

  秦箏敢那般寫,還是篤定了楚承稷的胸懷和人品,她把自己的態度拿出來,讓楚承稷知道,她不願他納妾。

  楚承稷生氣,她大概也能猜到原因,不是因為她大言不慚寫了均分他名下土地什麽的,而是她擬了一張這樣的契書。

  他氣她不信他,用這樣一張契書來約束他們之間的感情。

  雖然早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此刻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秦箏心口還是莫名跟著空了一下。

  在遇到楚承稷前,她沒想過結婚生子這回事,閨蜜奉行一套婚後也aa製的理論,認為這樣以後兩個人出現了問題,不會因財產問題爭論太多,她那時候覺得這個辦法挺酷。

  遇到楚承稷後,她想和他白頭偕老,可在這樣男女地位不平等的時代,她比他缺乏太多的安全感。

  所以寫了那封契書。

  秦箏一直坐到婢子進來收拾淨房裏換洗的衣物才回過神。

  婢子當她是處理政務太過勞累,憂心道:“太子妃娘娘,夜深了,您早些歇著。”

  秦箏點點頭,收斂了神色,稍作猶豫,還是問了句:“殿下去了何處?”

  婢子答:“殿下許是怕擾到娘娘休息,去了書房處理公文。”

  秦箏偶爾小憩,有臣子前來稟報事務,楚承稷都是去書房接見,順帶在那邊處理公務,府上的下人早已見怪不怪,因此眼下婢子也沒懷疑什麽。

  秦箏頷首道:“你下去吧,夜深露重,讓廚房給殿下送碗暖身子的湯過去。”

  婢子領命退下。

  秦箏打了個哈欠,留了盞燈,轉身去內室休息。

  他的臣子們給自己壓力,還雞賊地去找了秦夫人,想讓她在雙重壓力下同意給楚承稷納妾,生氣的本該是她!

  那家夥倒好,因為一封契書,氣得去了書房?

  台階她是給了,愛下不下!

  府上的老仆送湯過去時,見楚承稷在燭火下專注看折子。

  老仆知曉兩位主子都辛苦,把湯呈上去時,特意說了一句:“殿下當心身子,早些回房歇著吧,太子妃娘娘憂心您,特意吩咐廚房熬了滋補的湯。”

  楚承稷臉色還是冷冰冰的,但又似乎緩和了一點,他冷淡點了下頭:“退下吧。”

  老仆一走,他瞥了一眼放在案旁的湯盅,沒動,嘴角卻抿得不如先前緊了。

  知道給他送湯,看來是明白錯在哪裏了。

  但做錯了事,就該受教訓。

  他繼續慢條斯理看著手上卷宗,隻是看幾行字又瞥一眼黑沉沉的窗外,過了一個時辰,仍沒見秦箏繼續遣人過來,他不由得擰了擰眉,放下卷宗走出書房,守在門前的侍衛立馬抱拳:“殿下。”

  走出書房這道門後,一會兒就不好再回來了。

  現在可以裝作是要處理政務,出去一趟後再來書房,讓底下人知道他是故意不回主屋,有傷秦箏的顏麵。

  楚承稷收住腳步,問:“太子妃可有派人過來?”

  侍衛想了想道:“一個時辰前,太子妃娘娘讓廚房送了湯過來。”

  楚承稷:“……”

  靜默了一息,他繼續問:“這期間可有人靠近書房?”

  侍衛還當他是擔心書房的防守,立馬保證:“殿下放心,一隻蒼蠅都沒有。”

  楚承稷冷淡“嗯”了一聲,轉身時,書房的門“砰”一聲大響合上,震得門前的侍衛都心口一跳。

  侍衛看著緊閉的房門,撓撓了頭,太子殿下似乎心緒不佳?

  小夫妻這第一次分房睡,沒讓府上下人引起什麽猜疑,大家都知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日理萬機,太子殿下在書房過夜,必然是為了處理政務。

  秦箏早上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姿又格外放肆,顯然昨晚某人一夜未歸。

  已經給過台階的秦某人,小脾氣也瞬間上來了。

  用飯時,隻有她一人,婢子見她壓根不問楚承稷的去向,這才查出幾分怪異,主動向秦箏稟報楚承稷的行程:“殿下一早去了軍營,說午間也不回來用飯。”

  秦箏“嗯”了一聲,表情看起來頗為冷淡:“本宮也要隨宋大人去監工河堤,幾日後才回府,你去收拾幾身衣物。”

  她說的公事,婢子一時間也分不清,太子妃和太子究竟是吵架了,還是當真各自太忙了。

  隻不過秦箏繼續夾菜時,手上力道明顯變大了,一顆青豆直接被她夾飛出去。

  秦箏說走就走,正好暗河最後一段是聯通赤水河的,距離青州頗遠,往返得耗些時間,之前她去視察,一天裏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趕路上。

  這次秦箏直接下令,在最後一段工程附近的村落裏借宿幾天。

  這樣省了往返的時間,自然可以更好地檢測暗河的工程質量,其他官員知道秦箏在這些事上一向較真,隻當是秦箏為了精益求精,倒也沒什麽怨言。

  宋鶴卿卻知曉楚承稷不日就要前往徐州,秦箏在這時候突然離開青州城,分明是同楚承稷鬧了別扭。

  他瞬間就想到了之前讓楚承稷選側妃納妾的那幾封折子,心裏立馬為小兩口急上了,私下本想勸勸秦箏,怎料秦箏卻表現得跟個沒事人一樣,義正言辭說離開青州,隻是督察暗河的修建而已。

  宋鶴卿看她幹勁兒十足,一頭紮進工程裏,眼裏再無別的事,絲毫沒有傷心的樣子,不由得也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且說楚承稷去軍營練兵回來,當即召見了上奏讓他選妃納妾的幾個臣子。

  幾個官員的折子一直沒被批下來,他們就猜到了這事隻怕不易,受召進入議事廳時,見楚承稷一身玄甲坐在主位上,麵色冰寒,兩腿就已經打起了擺子。

  “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幾個官員揖拜。

  楚承稷遲遲沒讓他們起身,開口時嗓音裏也帶著涼意:“青州告急,徐州被圍,爾等不各司其職,想應對之法,反倒是在這關頭讓孤選妃納妾?是要百姓覺著孤貪圖享樂,不思進取麽?居心何在?”

  一句話說得幾個官員腿軟,連忙跪了下去:“太子殿下明鑒,臣等諫言讓殿下選妃納妾,實乃是為了大楚根基,皇室血脈單薄,殿下又屢屢親征,若有萬一,臣等惶恐啊……”

  楚承稷眼皮半抬,目光散漫卻又壓迫感十足:“你們咒孤死在戰場上?”

  幾個官員臉都白了,這帽子可比剛才那頂還要大,扣下來了是要誅九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