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大結局(上)
作者:浣若君      更新:2021-08-15 04:06      字數:10177
  加油, 再多買一點點,你就能看到我的更新了哦。

  ??葛牙妹連著熬了許多天, 借遍親朋,總共也才借到一百多兩銀子。

  ??這點小錢遠遠還不上那筆雪球般越滾越大的巨額債務。

  ??所以, 這已經是她的窮途末路了。

  ??無計可施的,她拍著自己的胸脯,胭脂略濃的臉, 猶還惑人的楚楚之姿:“孫大爺,孫郎中, 您瞧瞧,我年紀也不算大,真正兒替人為奴為婢,至少還能做得三十年,要不您就帶我走,我到您家給您做長工婆子, 為奴為婢端屎端尿, 隻求您放過這一家人和我們的生計,好不好?”

  ??孫福海的另一重氣,就是偷腥沒偷著, 還在羅家酒肆折了個幹兒子。

  ??而葛牙妹這婦人, 豔資楚楚, 一身媚肉, 他眼饞的緊, 這輩子當然是勾不到手了, 越是勾不到,那股子邪火無處可滅,就越恨。

  ??他氣的咯咯直笑:“就你個妖豔蕩/婦,勾引我的乾幹不成,也不知把他作弄到了何處,如今還敢說這話,難道是覺得自己徐娘半老,尚有風韻,還想勾引我孫福海不成?”

  ??這話一出,孫家的男子們立刻尖聲怪笑了起來。

  ??用嘲諷和詆毀去汙蔑自己勾不到手的貞潔女子,看她們聲名敗盡,笑她們妖豔放蕩,天下間最齷齪陰暗的男人,便是如此。

  ??*

  ??“孫伯伯,您這人可真是,一個郎中,滿腦子除了勾引就是風騷,真不知道您是怎麽替人看病的。”羅錦棠仍是那件藍麵棉直裰兒,黑絨麵的步鞋,提步款款,就從酒肆的後門上走了進來。

  ??蔑然盯著孫福海,格外紅豔的櫻桃小嘴微有些嘟,她道:“您是保準了我羅錦棠還不上您的銀子,才敢在我羅記酒肆裏放肆,猖狂,自己心思齷齪,就一味的攻擊我娘。

  ??覬覦人家的婦人不成,就罵人家是妖豔蕩/婦,您怎麽不說,不是人家的婦人妖豔,而是您那雙死魚眼睛,它天生就帶著淫/蕩呢?”

  ??孫福海道:“羅錦棠,勿要欺人太甚,還錢。還不了就立刻從這酒肆裏滾出去,這酒肆轉眼就要姓孫了。”

  ??“你這是碼準了我沒銀子還您的債?”羅錦棠再靠近一步,雖是女子,氣勢絕不弱半分。

  ??孫福海聳著肩怪笑了兩聲:“有錢給錢,沒錢走人,孫某一個君子,不與你這等長發婦人多說廢話。”

  ??齊梅也想要酒肆,為了怕陳淮安接濟羅家,最近防陳淮安像防賊一樣,孫福海碼準了羅錦棠兩夫妻沒錢,所以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

  ??誓在必得,就是想要這酒肆。

  ??錦棠拿出枚當初孫福海拿來騙葛牙妹的樹舌來搖晃著,忽而唇角微翹,一絲嘲諷的笑:“您用下三濫的手段從我娘這兒騙銀子,才有的這筆債,這您不能否認吧。”

  ??孫福海冷哼了一聲,並不接話。

  ??“您自稱君子,若沒有十成的把握我還不上錢,也不敢來鬧,但要是您再寬限幾日,我能還上錢呢?”

  ??這是要激他,讓他再寬限幾天?

  ??孫福海道:“你要真能還得上,孫某立刻就去吃屎。一日也沒得寬限,要麽還錢,要麽走人。”

  ??羅錦棠再笑一聲,唇角翹的愈高:“正好,外麵狗才屙了一大坨,新鮮熱乎著呢。孫伯伯心思齷齪,嘴巴惡毒,大概也是狗屎吃多了嘴裏才會總是噴糞,成日敗壞我娘的名聲,既您要吃,難道我能攔著您?”

  ??說著,她就準備往外掏銀票了。

  ??五千兩的一大張,三百兩的一小張,共計五千三百兩銀子,是康維楨給錦棠的。但康維楨要了羅家酒肆五成的利潤,就是說,往後每賣一壇酒,羅家都得給康維楨一半的利潤。

  ??望著孫福海一臉的得意和不屑,想象著一會兒她把銀票甩出來,他自恃君子,為了踐諾不得不去吃狗屎時的狼狽,錦棠才覺得和康維楨的交易做的值。

  ??像孫福海這樣的偽君子,人渣,就該如此當眾扒下他的臉皮,叫他遭人恨恨恥笑一回,才能對得起上輩子死在他手裏的葛牙妹。

  ??*

  ??但就在這時,肩闊背闊,笑麵朗朗的陳淮安從外麵大步走了進來,後麵還跟了倆哼哈二將。

  ??他肩上一隻麻袋,於空中甩個花子,哐的一聲就砸在了孫福海的腳邊:“五千三百兩銀子,皆是十兩一錠的千足銀,孫伯父可要自己清點一下?”

  ??這時候錦棠手裏的銀票還沒掏出來了。

  ??齊高高和騾駒各扛一隻麻袋,三隻麻袋鬆開,裏麵皆是白花花的大銀錠子,銀子大約是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放的久了,一股子綠油油的黴鏽。

  ??他似乎幾日不曾修過麵,胡茬寸長,寒沉著張臉走至錦棠麵前,高大挺撥的身軀將她護在身後,看似牽起她的手,實則是堵住了她欲要往外掏的銀票。

  ??“南牆跟下就有狗屎,正熱乎著呢。孫伯父今兒要是不吃,淮安便扣著你的腦袋,也要把你壓進狗屎堆裏去。”阻住了錦棠往外掏銀票的手,側眸看一眼她萬般惱怒又無可奈何的小臉兒。

  ??陳淮安兩隻蒼勁有力,指節修長的大手左右一捏,骨節哢哢作響,一步步踱至孫福海麵前,俯首看著他:“印子錢還上了,該您吃狗屎了,吃是不吃?”

  ??秦州第一的拳把式騾駒,五短身材,滿臉橫肉,兩隻鐵拳捏的哢哢作響,也就堵到了孫福海麵前。

  ??而這時候,孫家一幫人,除了大哥孫福海之外,基本全是湊數看熱鬧的,一瞧兩個拳把式站在哪兒疏肩疏腿的,又不占理兒,一溜煙兒的就跑完了。

  ??陳淮安一隻修勁有力的大手,一把撕上孫福海的胸膛,連推帶搡的,就把他給弄出門去了。

  ??孫福海哪裏想得到,陳淮安真能弄到五千兩的銀子,還是明晃晃的銀錁子。他掙紮著,撕打著,撲騰著,像一頭被養到過年,膘肥體壯,要被拉去宰殺的肥豬一樣嗷嗷兒的叫著,叫陳淮安大手拎著,就給拎出門,抓去吃狗屎了。

  ??葛牙妹還挽著個素麵小包袱,包袱裏一把殺豬刀,就是準備孫福海來逼債的時候,先以身抵債,徜若不成,就拚命,先殺孫福海再殺自己,與孫福海同歸於盡。

  ??這傻兮兮的嬌弱婦人,沒想到女婿背了三麻袋的銀子來替自己還債,直接就癱軟在了錦棠懷裏:“棠,淮安的大恩,你這輩子得拿命去還了。”

  ??錦棠深嗅了一口葛牙妹身上帶著淡淡茯苓息的胭脂香,卻是一把將她搡開,折身進了自家後院,穿後院門而出,康維楨一襲白麻衣,就在渭河畔的蒼枝枯柳下站著。

  ??前麵隱隱有人在喊:孫郎中吃狗屎啦,孫郎中真的吃狗屎啦,熱乎勁兒的狗屎……

  ??再接著,一聲無比淒厲的慘叫劃破夕陽,驚的柿子樹上正在啄柿子的鳥兒都呼啦啦的飛了起來。

  ??顯然,陳淮安的性子,辱人就誓要辱死他,這是真的在逼著孫福海吃狗屎了。

  ??康維楨和葛牙妹似乎有什麽過節,他格外謹慎的,始終保持著不與葛牙妹有任何交集,所以,也不進羅家酒肆的門。

  ??瞧他清影落落,一身儒雅氣息,但也不過是個追求利益最大化,唯利是圖的商人爾。麵帶著幾分文笑,康維楨道:“聽孫福海這聲音,羅小娘子的危機當是解,那這酒肆,有一半就是康某的了?”

  ??錦棠垂眸一笑,將兩張銀票捧了出來,恭恭敬敬還予了康維楨,隨即道:“康山正,我的危機已經解了,這銀子我也不要了,咱們五五分帳的生意,本就是您趁火打劫,當然也就做不得數了。”

  ??康維楨眉頭漸簇,笑容頓時從臉上抹去,冷冷望著麵前傲骨錚錚,夕陽下美豔惑人的二八小婦人。

  ??她依舊笑的仿似一抹紅豔露凝香的嬌豔牡丹,仿似多年前的葛牙妹,但一股咄咄不輸的逼人之勢,青春逼人:“但合作還要繼續談,而我也不要您一分錢的銀子,還給您送一半的利潤。

  ??您若有誠意,咱們再仔細商談一回,如何?”

  ??相比於康維楨的趁火打劫,錦棠最終還是選擇了向陳淮安屈服,用了他的銀子,保住了自家的酒肆。

  ??總歸,陳淮安再待她不好,也是在家裏頭,向著外人的時候,倆人還是沆瀣一氣的。

  ??*

  ??借著神醫能治男子不孕之名,悄悄摸摸兒從孫福海家老太太手裏騙來了八千兩銀子。

  ??然後拿五千三百兩還孫福海的印子錢,還罷之後,手裏還餘著兩千七百兩。陳淮安財大氣粗,憶及上輩子羅錦棠一直很喜歡吃點心鋪子裏的金桔薑絲蜜,遂替她買了一大包兒,懷裏揣著,便準備找羅錦棠獻點兒好去。

  ??下到後院的酒窖裏,為防倆人要再度吵起來,怕老丈母娘聽到,陳淮安刻意從裏麵反鎖了門,下樓梯,便聽見幾聲嚶嚶顫顫的哭聲兒。

  ??這哭聲上輩子陳淮安可沒少聽過,但凡錦棠吃醉了酒,總喜歡找個角落縮著,這樣悄沒聲兒,半喘著氣兒抽泣。

  ??他於是疾走了兩步,想找到她究竟在何處。

  ??可上天偏偏給葛牙妹一個羅根旺這樣的丈夫,靠的,就是賣酒為生。給她一個娘,就是葛牙妹。

  ??錦棠換了件葛牙妹的衫子,軟腳塌肩的走了出來,兩眼紅絲滿布,殺過人的怒氣還未散去,仰麵,指著陳淮安的鼻子道:“上輩子你說我娘必定是渴極了,主動招惹的孫乾幹,為此而恥笑過我娘的那些話,你還記不記得?”

  ??陳淮安急著毀屍滅跡,推了她一把:“你先出去,這些我們一會兒再說。”

  ??羅錦棠不肯,搡開陳淮安的手又折了回來:“我記得這渭河縣的人罵我娘的每一言每一句,我也記得你當時的輕蔑和恥笑,世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你也是個瞎子,也許你到此刻還不肯相信我娘是叫人強迫的,還覺得我也是個整天勾三搭四的浪貨,可我已經不在乎了。”

  ??她上輩子就是太在乎陳淮安的想法,整日/逼著他承認她娘是叫孫乾幹給奸汙的,倆人不知為此吵了多少回架,吵架扭不過他的想法,便守著身子不肯給他。

  ??陳淮安的性子,酒可以不喝,飯可以不吃,床上那點事不能不搬弄,最後一氣之下,就把個孫乾幹推入渭河,給淹死了。

  ??因為孫乾幹的一條命,羅錦棠在床上便任著,由著陳淮安造。可越由著他造,她就越覺得恥辱。總覺得在他眼裏,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蕩/婦。

  ??羅錦棠這輩子當然已經不在乎陳淮安對自己的看法了,但她在乎葛牙妹的名譽,所以,她一定得幫葛牙妹找到清白才行。

  ??遭人強/暴這種事情,世人對於男人似乎都格外寬容,頂多說他把持不住,說他一時昏了頭。

  ??可是對於女人就格外的苛刻。但凡有個女子遭人強/暴了,人們會說:她必定是穿的太少,勾起男人的淫心了。

  ??再或者:她必定是給那人暗示了,暗示自己很容易得手,否則的話,大街上那麽多女子沒有遭人強/暴,怎的偏偏就她叫人強/暴了?

  ??而葛牙妹又是那麽個醉蝦一般的體質,就更加容易叫人覺得她是自願的。

  ??正所謂百口莫辯,錦棠叫人唾罵了一世,至死都沒能抬起頭來。

  ??陳淮安一把將羅錦棠搡出門,直接將她搡出後院,便把個後院的門給關死了。

  ??他其實來的早了,一直就在羅家的後院門外站著,他也確實該臉紅的,因為他比錦棠還了解她的身體,以及她和葛牙妹吃了酒就會酥軟的這個身體缺陷。

  ??人不能以貌來取,葛牙妹雖生的相貌嬌美,但確實不是個風騷性子,一個婦人操持著這麽大的家業,釀酒,賣酒為生,最後卻叫一縣的人戳著脊梁骨罵了十多年。

  ??若非他為官之後特意下公函委托縣衙照料葛牙妹那點子孤墳,連點屍骨都要叫人扒出來扔掉。

  ??*

  ??陳淮安關上後院的門,是一個人處理的屍體。

  ??最後孫乾幹的屍體和他那藥箱子究竟是怎麽處理的,她們不知道,他是把人沉到了渭河裏,還是挖坑埋了,羅錦棠也不知道。

  ??羅念堂在樓下沽酒,羅錦棠帶著葛牙妹上了樓,一家三口圍坐在一處,她才要問葛牙妹是怎麽叫孫乾幹父子給脅迫的。

  ??照葛牙妹的話說,孫福海來替羅根旺治病之後,一開始也隻是單純的治病而已,直到三個月前,他說,自己藏著一味奇藥靈芝。

  ??靈芝能去腐再生,起死回生,配合著針灸,可以逐漸修複羅根旺已經腐化的椎骨,讓他生出新的,完好的椎骨來。

  ??但那靈芝價格極貴,要三百兩銀子才能得。

  ??葛牙妹急著替丈夫治病,再者說,當時手頭還算寬裕,遂也不皺眉頭便答應了。

  ??也不知怎的,服了靈芝煎的藥之後,羅根旺就能自己翻身了。

  ??葛牙妹當然覺得這是那靈芝的功勞,便還想要一味,看能不能治的丈夫自己站起來。這時候,孫福海告訴她,徜若連服六枚靈芝,自己穩打穩能保證羅根旺站得起來。

  ??一下子買五根靈芝,就得整整一千五百兩銀子。葛牙妹才替羅錦棠辦過嫁妝,肯定沒有那麽多錢,這時候,孫福海便說自己可以放印子錢給葛牙妹,她暫時也不必還本,隻需要每月支付利息,等羅根旺站起來,掙了錢,家裏寬裕之後,再給他還息便可。

  ??葛牙妹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

  ??然後,孫福海一次性拿來了五根靈芝,一月服一根,到如今已經服了兩根,家裏還剩著三支。

  ??葛牙妹滿心以為丈夫服了靈芝,再配合孫福海的針灸就可以站得起來,直到他上個月開始催利息,才知道一千五百兩銀子,一分的息,她一個月就得支付孫福海一百五十兩銀子。

  ??一間小酒肆而已,一個月頂多幾十兩銀子的進項,上哪找一百五十兩銀子去?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利滾利,徜若這個月還不上一百五十兩的利息,折中到下個月,就是一千一百五十兩的本錢,一分的息,到最後越滾越多,若是一年不還,光利息就是兩千多兩,而生出的息,居然會達到一個月四百兩。

  ??孫福海拿算盤珠子撥著,越算銀子越多,葛牙妹這才知道自己是被騙了,她無力償還本金,利息越滾越大,滾成個雪球一樣,就因為幾株靈芝,她居然讓家裏背上了幾千兩銀子的債,而丈夫能不能站得起來,還是個未知數。

  ??這時候,孫福海便提出來,讓葛牙妹把院子和酒窖抵到他家,這樣子,他就把葛牙妹的債一筆勾銷,再替羅根旺治好病,讓他能站起來。

  ??醫者若有顆父母心,便是良醫。醫者若以治病救人斂財,比屠夫還不如。

  ??葛牙妹又想丈夫能站得起來,又怕要斷生計,舍不得自己的酒肆,又不敢把自己欠著巨額債務的事兒告訴錦棠,想一個人承擔下來,才會釀成今日的禍患。

  ??她總覺得等丈夫站起來,自己受過的一切痛苦和屈辱就可以抹消。

  ??誰知道上輩子最後羅根旺倒是站起來了,可她也叫孫乾幹給殺了。

  ??“就這些債?總共三千五百兩?”錦棠問葛牙妹。

  ??葛牙妹手捂起了臉,忽而伸了五根指頭出來。

  ??“五千兩?”錦棠失聲問道。

  ??葛牙妹捂著臉點了點頭,她整整欠著孫福海五千兩的印子錢。

  ??羅根旺一個大男人,躺在床上兩年起不來,以致於妻子叫人這般折辱,如今還欠下巨額債務,他是深深覺得自己無能,一隻粗糙的大手捂上眼睛,身子劇烈的顫抖著,顯然是在哭。

  ??葛牙妹使勁掐了把丈夫的大腿,罵道:“我都這樣了還撐著,你又有啥可哭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說到底也不過個殺人償命罷了,人是我殺的,罪我來擔。

  ??我隻要活著,就有你的一口氣在,我要死,會先喂你一口藥,讓你跟我一起走,橫豎咱們不要拖累兩個孩子就好。”

  ??這就是父母,無論自己身在如何艱難的境地,隻要能掙紮,能找到一口喘息之氣,就絕不會想著給孩子帶去負擔。

  ??轉過身來,葛牙妹見錦棠紅著眼睛是個要落淚的樣子,一指頭戳上她的額頭也是罵:“你也是個沒心沒肺的,有我葛牙妹這樣的母親,就是你的業障,等我死了,收心好好兒跟淮安兩個把日子過去,還想和離了做賣買養活自己,你瞧瞧一個普通人想在市麵上做點子賣買難不難?”

  ??羅錦棠剛要說話,便聽後麵一人道:“狗屁的靈芝,樹舌而已,這東西在市麵上,頂多一百個銅板。”

  ??是陳淮安,他才處理完屍體,身上幹幹淨淨,一股子濃濃的酒香,因身量太高,在這局促的閣樓上局促的彎著腰,把朵樹舌丟在葛牙妹麵前,道:“嶽母是叫那孫福海給騙了,這東西不過樹舌,雖說有藥用價值,但跟靈芝沒得比。”

  ??所以,孫福海從一開始,就有意要圖謀羅家的酒窖和這點鋪麵,院子,而葛牙妹是徹底上了他的當了。

  ??*

  ??羅錦棠起身,拉著陳淮安進了自己未嫁時的閨房,說是閨房,仍是在這閣樓上,不過幾塊板子遮出來的一張小牙床而已。

  ??木牆上糊著牆紙,牆紙上貼著錦棠自己製的絹花、繪的小畫兒,沾的貝殼與秋葉作成的遠山近水,雖都舊了,但依然色彩鮮豔,溫馨雅致。

  ??一間頂多六尺寬的屋子,就跟她的性子一樣,又熱鬧又歡騰。

  ??床頭就是窗子,下午的餘暉照進來,就灑在她的小床上。

  ??而這少女模樣的,他的發妻,就在床沿上坐著。

  ??羅錦棠還未說話,陳淮安立刻舉起雙手,簡單而快速的說道:“我相信老丈母娘是叫人強的,所以我才會出手。”

  ??兩輩子的經驗,要想阻止羅錦棠的嘮叨和辯解,沒有別的法子,隻有認錯,認同她所說的一切。

  ??所以,他才一刀結果了孫乾幹。

  ??殺人總要善後,善後就需要銀子,所以,清清早兒起來,陳淮安就準備回家,到老娘齊梅跟前兒弄點兒銀子去。

  ??陳家大門外蹲了個抽旱煙的馱工,正在叭叭兒的抽著大/煙葉子。

  ??陳淮安遠遠瞧見這馱工,雖認識,卻也不打招呼,從另一側轉過了照壁,便見大嫂劉翠娥正在大門外倒刷鍋水。

  ??“你和錦棠兩個感情是愈發的好了,昨晚居然宿在她娘家。”劉翠娥道。

  ??陳淮安與這個生不出孩子來的大嫂自來不說話,今兒倒是悄聲問了一句:“娘可還好?”

  ??上輩子他統共跟著羅錦棠在娘家宿過一回,齊梅雖未說什麽,但是躺在炕上整整哭了三天,打那之事,陳淮安就再也沒在羅家宿過。

  ??劉翠娥是個鵝蛋臉的婦人,眉眼頗平,不算美,但聲音格外的嬌甜,說起話來沙沙啞啞的。

  ??她倒完了刷鍋水,拿塊抹布慢慢兒擦拭著那隻鋁鍋子,低聲道:“今兒早上都沒吃早飯,,一直在炕上哭了,你小心著些兒。”

  ??說罷,腰身一扭,回廚房去了。

  ??進了正房,齊梅倚著床被子,腦袋輕磕在窗扇上,兩隻尾紋深深的眼睛深垂著。她比丈夫陳杭還大著三歲,孩子又生的晚,今年已經快五十了,再加上臉盤子大,五官垂的早,顯得格外老氣。

  ??“娘這輩子,爹疼娘愛的,婆婆的氣沒受過,兒子孝順,丈夫知禮,偏偏老來,總叫兒媳婦指指戳戳,也不知是什麽報應。”齊梅說著,拿一排鑲著三隻金戒指的手揩了揩眼睛,淡淡道:“罷了,誰叫你要找個嬌女子了,錦棠性躁又倔,娘忍了就是。她的氣可消了否,要不要娘親自去把她給你接回來?”

  ??這話說的多軟。

  ??在陳淮安上輩子的印象裏,錦棠性子燥,愛頂嘴兒,齊梅在錦棠麵前,為了他,一直就是這樣委曲求全的。

  ??畢竟從小養到大,在二十一歲親爹陳澈親自到渭河縣來接他之前,陳淮安都當自己是打齊梅肚子裏出來的。

  ??她對陳嘉利和陳嘉雨兩個都格外的苛刻,連笑臉兒都不肯給一個,唯獨他,小時候便爬到齊梅頭上,弄亂齊梅最愛惜的頭發,她也隻是笑笑,說聲皮孩子。

  ??要是上輩子的陳淮安,畢竟養了多年的恩情在,一看齊梅傷心成這樣,當時就跪下了。

  ??當然,此刻的他雖然沒有跪,立刻就坐到了炕沿上,嬉皮賴臉道:“娘這話說的,錦棠也不過語氣重了些,是兒子的不好,兒子惹的她,跟娘有什麽關係,明兒她就回來了,您也甭操心了。”

  ??齊梅輕輕歎了一氣,閉上了眼睛,似乎格外的疲憊。

  ??何媽在窗外,忽而格外怪異的一笑:“二少奶奶昨夜不在,大少爺和三少爺早晨起來,說昨夜沒人吵著,他們倒是睡了個好覺呢。”

  ??過了好一會子,陳淮安才明白何媽這話的意思。

  ??錦棠要叫他弄舒服了,那個浪/叫聲能聽的人骨頭都酥掉。

  ??偏他又喜歡聽她叫。

  ??前天夜裏大概是上輩子的陳淮安在錦棠小產憋了一個月後頭一回開葷,那聲音自然吵的一大家子都無法好眠,也就難怪何媽會這要說了。

  ??仔細回想,陳淮安記得上輩子何媽沒少拿這事兒取笑過錦棠,他是個男子,性起了自然就要逗著她叫,她要不叫,他就覺得過不了癮,又欺又撞的,折騰半夜,總得要叫她叫出兩聲來。

  ??窄門窄戶的院子,公婆兄弟們都擠在一處,隔壁有點什麽聲響,大家都是能聽到的。

  ??陳杭是個正經人,兄弟們都不說什麽,但何媽和劉翠娥當然少不了笑話她。

  ??而錦棠聽完人笑話她,回來就跟他摔打摔氣,不肯叫他得手。倆人為此而吵過的那些架,他為了能把她壓在床上而耍過的那些無賴,叫過的哪些小祖宗,如今想想頗有幾分含著苦澀的甜蜜。

  ??曾經也算恩愛的倆夫妻,最後鬧到她活著隻是為了殺他,而他死都不肯見她。

  ??他忽而覺得,多活一世,上蒼大約是想叫他看清楚,他們倆夫妻究竟是怎麽走到上輩子那一步的。

  ??他伸著手道:“娘,給些錢,兒子今兒有大事要辦,至少五十兩銀子。”

  ??齊梅哀歎一聲,柔聲道:“娘才交過嘉利和嘉雨的束侑,還得打典你爹的盤纏,傻孩子,娘身上沒銀子了”

  ??陳淮安立刻就去鬧齊梅了:“娘平日裏最疼兒子的,陳家二爺出門,兜裏連幾十兩銀子都沒揣著怎麽成,快給兒子銀子。”

  ??齊梅身上當然沒有銀子,叫兒子撓的止不住的笑著,連連兒的討著饒:“淮安,我的乖兒,娘身上是真沒銀子,快別鬧了,別鬧了。”

  ??陳淮安還要再鬧,喬梅的奶娘何媽走了進來:“大小姐,有個馱夫等著開工錢了,說不開工錢就不走,你這兒銀子可趁手了不得?”

  ??齊梅立刻臉一拉,寒聲道:“個個兒都問我要銀子,我是肉骨頭嗎,就那麽好啃?讓他們回家去,就說家裏沒錢,我回娘家借錢,三日後叫他們再來。”

  ??陳家走口外的駝夫們來回結一回工錢,齊梅向來喜歡賴那些駝夫們的工錢,一拖就是一年半載,總說借銀子,借來給他們負賬,但總是不給,除非逼急了,那些駝夫們堅決不肯出工了,才會一人給上一二兩的銀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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