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
作者:妙年潔白      更新:2021-08-14 21:15      字數:6250
  顧雲澤到的時候,蘇靈郡尚在休息,他的傷口已經被大夫包紮過,看著氣色也多有些恢複。

  ??“看著應該沒什麽大問題,等他醒來本道再幫他運氣療傷吧。”薛景陽伸手撩開了蘇靈郡麵上的發絲。

  ??顧雲澤:“我這還有一顆九轉丹,對他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幫助,等他醒來給他吃了吧。”

  ??“哦。”薛景陽接過顧雲澤遞來的小玉瓶收進了懷裏。

  ??“其實,從鹿鳴穀看見他時,我就在想他怎麽會走到如今的地步。”顧雲澤側首,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他過了許久,才再度開口,“在我的記憶裏,沒有人能夠讓他消沉,但我近幾月來每次看見他時,他臉上的笑容都是裝出來的。”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隻要他不說,我就不會去問,朋友之心,有義有信,足矣。”顧雲澤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薛景陽,“薛景陽,你要知道,最好的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斜陽透過窗欞,斑駁的映在了屋內。

  ??薛景陽神色不動的凝視著他,半晌才開口道:“你知道什麽樣的事情才會擊潰他嗎?”

  ??“什麽?”顧雲澤愣了一下,似是沒有意料到對方會這麽說,他不由微微擰起了眉頭,冷聲道,“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本道隻是接你的話隨便問問而已。”薛景陽聳了聳肩,坐到了床邊,“你認識他的時間比較早,所以我才這麽問。”

  ??顧雲澤深思:“我不知道。我見過他最生氣的一次,不過是你騙了他。”

  ??“就這?”薛景陽挑了挑眉,“就這?”

  ??顧雲澤:“……”

  ??“我見過他最傷心的一次,也是因為你騙了他。”顧雲澤補充道。

  ??薛景陽撇嘴:“這麽說,最容易擊潰他的,隻是別人對他撒謊?”

  ??“可以這麽說,但也不算是這樣,”顧雲澤頓了頓,“最容易擊潰他的,應該是深賴之人的欺騙。”

  ??“本道對他來說是深賴之人?”薛景陽沉下了眸子,自言自語道:“有嗎?本道怎麽沒看出來?”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在他心裏,應該是這樣,他的的確確有把你當做朋友。”顧雲澤回道,“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大可以去問問局外人的楚藍。”

  ??薛景陽突然別過臉,不說話了。

  ??這半年多裏,自己好像也沒做過什麽好事吧。

  ??無非不過救過他幾次,如果換作別人,自己也肯定會出手的,對當時的自己而言,蘇靈郡不過是換浮生劍的籌碼而已,把他帶給高稷,也隻是為了利益交換,而他不過區區一個利器而已,怎麽在他心裏,自己就成了信賴之人呢?

  ??幸虧你遇到的人是我,要換做別人才不會這麽憐香惜玉呢!薛景陽冷眼瞧了一下蘇靈郡熟睡中的臉,他看起來跟平時沒什麽不一樣,平展的眉間仿佛融進了細碎的暖陽,連睡夢中,他的嘴角都沾著綿柔的笑意。

  ??這樣的人,無論是誰看了,都會忍不住憐香惜玉吧。薛景陽有些不耐煩的想到,上午浮生劍那事實在是亂他心神,他不知道對方說的話孰真孰假,但他知道,為了蘇靈郡,這趟險,他赴定了。

  ??“既然他還好,我也就放心了。我該回去了,”顧雲澤拎起飯盒,最後看了他一眼,“我會先把楚藍送回姑蘇再回來找蘇靈郡的,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就有勞你了。”

  ??“嗬。”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就是這樣帶著濃濃譏誚味的一聲笑,薛景陽對他揮了揮手,“你不要回來最好,本道可不想老對著一張吊喪臉,你要是真的有心,就趕緊把六道盟鏟除了就行。”

  ??“會的。”顧雲澤走出房門,遠遠的回道。

  ??像是錯覺,薛景陽竟隱隱的看見了顧雲澤嘴角有微微翹起來的弧度,像是雪夜裏的寒梅悄然綻開,暈染了月色,恍惚的讓人仿若隔世。

  ??難道又是幻術?薛景陽難以置信的拍了拍自己的臉,很疼,不像是幻覺。

  ??該不會是自己喝多了吧?想及此,他連忙甩了甩頭,應該是這幾天太累了,又喝了一點酒,所以才產生的錯覺。

  ??夜幕低垂,顧雲澤沒走多久,蘇靈郡便睡醒了,他看見薛景陽正坐在桌邊,像是有什麽很重的心事,坐在那一動也不動。

  ??“道長?”他輕聲換了他一聲。

  ??薛景陽依舊毫無反應的用手撐著臉,他垂著眼眸,細長的眼尾微微上挑,擰起的眉尖藏著重重心事,不知道在看什麽,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蘇靈郡見狀下了床,拿起毛毯,無聲無息的走到了他身後。

  ??感受到了肩上突然傳來的溫度,薛景陽猛然回神,蘇靈郡已經把毛毯蓋在了他的肩上。

  ??“入秋了,容易著涼。”他輕聲言道。

  ??薛景陽隻是微微笑了笑,收起了心事,關心道:“你傷勢重,沒好之前不要隨意走動。”

  ??“我沒什麽事,這些傷相比我以前,還不算什麽。”蘇靈郡笑著,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你怎麽了?看起來心事很重。”

  ??“沒事,你們今天怎麽都這麽問,本道看起來像是有心事的人嗎?”薛景陽繼續用手撐著下巴,頗顯悶悶不樂。

  ??“心事入眉尖。”蘇靈郡淺淺一笑,“你把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有嗎?”薛景陽動了動眉頭,長時間的蹙眉讓他的眉頭處有些不太舒服,他揉了揉眉心,低聲道,“好吧,我沒注意。”

  ??“到底怎麽了?”蘇靈郡拿起桌上的杯子,替他倒了一杯水,“是沒找到浮生劍嗎?若是找不到,明日我再陪你去看看吧,兩個人說不定找的快些。”

  ??薛景陽:“不是,本道找到浮生劍了。”

  ??“那……”蘇靈郡頓了頓,“是因為顧公子的事情嗎?你好像不太喜歡他。”

  ??“他也不喜歡本道。”薛景陽回道。

  ??蘇靈郡:“……”

  ??“蘇蘇,你了解幻術嗎?”薛景陽忍了半晌,還是決定問問蘇靈郡,畢竟他看過的書比自己多,應該對這些有所了解。

  ??“幻術?”蘇靈郡微微垂下眸,像是思索了一番,他再次抬起頭時,目光變得沉重了許多,“有過了解,我在神祭的時候,師尊曾讓我練過幾年的幻術。”

  ??“你還會幻術?”薛景陽吃驚。

  ??蘇靈郡點點頭:“我還會瞳術。”

  ??“……”薛景陽忽然有種甘拜下風的感覺,若不是在認識蘇靈郡的時候,對方已經被廢除了修為,按照自己的修為,恐怕也不會把他耍的這麽容易了。

  ??他以前在墨雲觀傲慣了,一直聽說神祭的逸塵仙君孤高清傲,有著天地間最強的術法,當時他還不以為然,直到那天,蘇靈郡用著僅有的靈力也可以施展出一手絕妙的呼風喚雨後,他不得不咋舌,這個從未露過麵的仙君還是有兩下子的,起碼他的徒弟功法是難得一見。

  ??“幻術現在所存於世的很少,近乎失傳。”蘇靈郡看著他,講解道,“我所學的不過是些很淺的門道,如果要深入,代價極大,所要耗費的時間也極多,你知道五百年前的仙魔戰役嗎?”

  ??“……”薛景陽有一瞬的無語,“聽過,但是不太清楚。”

  ??其實說到底,他平時所用的時間基本都在修煉術法上,他不太關心身邊的人和物,總覺得那是和自己沒有關係的,也得不到什麽好處,更別說是五百年前的事了,若不是老一輩的人天天念叨,誰會去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關心這的時間還不如多練幾個時辰的術法。

  ??蘇靈郡:“五百年前的仙魔戰役是由沈師叔引起的。”

  ??“沈師叔?”薛景陽疑問道,“那是誰?”

  ??“逸塵仙君的師兄,當時的神祭大弟子,避寒劍的第一任宿主——沈夜。”蘇靈郡沉聲,“隻可惜後來墮入了魔道,最後落得了個萬劫不複的下場,師尊曾跟我說,人會自食其果,沈師叔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這跟幻術有什麽關係?”薛景陽問。

  ??蘇靈郡:“沈師叔曾救過一個孩子,身份據說是被遺棄的皇子,他是修煉幻術的奇才,五百年前,若不是他當時還年少,術法使用的不夠穩當,那場仙魔之戰,勝方便極有可能是魔界。”

  ??薛景陽:“那他現在呢?”

  ??“自從仙魔之戰輸了以後,他便再也沒有露過臉,魔界這幾百年來,也沒生過什麽事端,師尊就沒有太去管,如果說他要是還活著,那他既有可能成為千百年來幻術最強之人。”

  ??“他的幻術有多強?”薛景陽追問。

  ??蘇靈郡:“修煉幻術者,通常是借助一些身外之物來達到施幻的效果,修煉上層者,可以使用瞳術,但使用瞳術都是很明顯的,比如我們的眼睛會變成另外的顏色,都是可以讓敵方很明顯的感覺到我們有用幻術。

  ??“但那個人不一樣,他能夠悄無聲息的讓你陷進幻術,甚至是在你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完完全全不知道自己是何時何地中的幻術,他的身體不會有任何的變化,瞳色也依舊是原來的樣子。總體來說,隻要與他對視一眼,便會中了他的幻術。”

  ??薛景陽抽了抽嘴角:“怎麽才能破?”

  ??“不看他的眼睛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蘇靈郡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他,“他可以借住其它的東西來達到施幻的效果,比如通過動物的眼睛,或者是其他人的眼睛,他先把幻術施到別的東西上,再通過你跟那東西的對視來達到幻術的效果。”

  ??“……”薛景陽隻覺得後背冷汗涔涔,“那是不是隻有瞎子能打過他?”

  ??“嗯,差不多,”蘇靈郡點點頭,“但也不一定,這就要看那個失明的人能力如何了,畢竟對手是魔君,若是找個完全不懂術法武功的人來,依舊是沒有用的。”

  ??薛景陽若有所思的撐起頭,不再說話了。

  ??“你問這些做什麽?難道你碰到使用幻術的人了?”蘇靈郡關切道。

  ??何止碰到了使用幻術的……本道碰到的八成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魔君。薛景陽翻了個白眼,雖然心裏有所擔心,但這些話說出來了隻會讓蘇靈郡更加擔心而已,他現在並不想讓他擔心,他還受著這麽重的傷。

  ??“對了,”突然想起了蘇靈郡前麵的話,薛景陽旋即岔開了話題,“你說你現在受到的傷跟你以前受過的比起來不算什麽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蘇靈郡隨口遮掩道。

  ??薛景陽聞言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嘖嘖嘖,蘇蘇你撒謊的本事還真是……低啊,你言不由衷就差沒寫臉上了。”

  ??蘇靈郡摸了摸自己的臉,“有嗎?”

  ??“噗。”薛景陽忍不住笑出了聲,“我家蘇蘇還真是可愛,沒事,就逗你玩玩的,既然你不願意說就算嘍,可能在蘇先生心裏,本道始終是個信不過的外人吧。”

  ??“不是的,我沒有那麽想。”蘇靈郡解釋道,“對朋友有義之人,才會對天下有信。這是先生從小就教我的。”

  ??“那你為何不肯說?”薛景陽得意的挑挑眉,“不就是不把本道當朋友嗎?還是說……本道隻是個酒肉朋友,不是你真正的朋友?”

  ??“沒有,即便是酒肉朋友,那也是朋友,隻要是朋友,就該有義有信。”蘇靈郡垂著頭,看起來似乎是有點委屈,“但,做人不能言而無信,我之前答應過師尊的……就不能說出去。”

  ??“哦?是嗎?”薛景陽著實不忍直接為難美人,隻好變相為難道,“那你不是白素清的棄徒嗎?白素清不是不讓你說你是他的徒弟嗎?你不是還說了嗎?怎麽現在就不能說了呢?”

  ??蘇靈郡:“…………”

  ??“除非你沒拿本道當朋友?”薛景陽別過臉冷哼了一聲,“本道也不屑於做你朋友。”

  ??不做朋友,做情郎好了。薛景陽暗搓搓的想到,但他現在不能表露出來,隻得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我累了,要休息了。”蘇靈郡歎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道長你也早些休息吧,天色不早了。”

  ??“不是,你?”薛景陽著實沒有想到對方會是這種反應,立馬轉過臉,怔怔的看著他,“就這……就這就沒了?”

  ??蘇靈郡回頭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弄錯了他的意思,便又補了句:“晚安。”

  ??“……”薛景陽瞪著眼,無言以對。

  ??“怎麽了?”看著薛景陽半天也沒動,蘇靈郡又問道。

  ??“蘇靈郡。”薛景陽的鳳眼挑起,站起身,直接走向他,“本道問你,如果有一天,我為你趕赴生死,你會不會為我哭一次?”

  ??問題問的太過突然,蘇靈郡楞在了原地,怔怔的盯著他,微微張著嘴,什麽也沒有說。

  ??“哈,好吧,”像是看出了什麽,薛景陽深深吸了口氣,他轉過身,背對著蘇靈郡,輕描淡寫道,“早些休息,明天替你療傷。”

  ??蘇靈郡依舊是怔怔的看著他,沒有出聲,直到薛景陽把門關上,離開了屋子後,他才逐漸緩過神來。

  ??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今天到底出了什麽事?他心神不寧的坐回床上,回想著剛剛薛景陽的一舉一動,明顯是心事重重,還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樣。

  ??到底怎麽了?為什麽要問這樣的話?蘇靈郡出神的想著,難道是遇見什麽修煉幻術的人了?可……能讓他這樣的人,應該不會有很多吧。

  ??到底……是什麽意思呢?他不知道,也猜不到,雖然相處不算久,也不算太了解,但也還是能勉強知道一些薛景陽的為人,如果薛景陽自己不願意說出來,那就算他再怎麽問,薛景陽也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想及此,蘇靈郡滿懷心事的躺下,久久不能入眠。

  ??看來還是得要自己去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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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於主角一直隻手遮天,我更偏向於主角從泥濘爬出來,那種即便是深陷溝壑,也要仰望星雲的君子風骨,為什麽說這個,因為從邊開始,主線變為兩條,磨難也變多了,顧雲澤和蘇靈郡兩邊分別同時進行。最後謝謝讀者大大們的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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