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站在罰球點放球時，連同早田在內的日本隊員們全都冒著雨，站在球場邊線旁，他們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並對時不時發出噪音的觀眾席投去憤恨和警告的目光。

  沒辦法，他們太緊張了，也太興奮了，生怕任何多餘的動靜影響翼的狀態。坐在教練席擺弄本子的露華就顯得格外醒目，她甚至對離得最近的攝像機展開了自己的筆記本，上麵用醒目的記號筆寫著一行日語大字：今天做什麽點心呢？

  下方是日期，空白處還畫了一個簡筆卡通頭像，誇張的大圓眼睛，幾乎要豎到天上的頭發，腦袋邊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顯得小人一臉茫然。露華相信，如果日本的電視台轉播了這一幕的話，如果鏡頭給的夠長，守在電視機前的早苗和尤佳莉一定能看到，她們一定會開懷大笑！

  翼的大頭像是露華隨手描的，在比賽記錄本上寫留言條則來自早苗。最初，早苗學做比賽記錄時，常因緊張和注意力不集中丟三落四，為了及時再現比賽場麵，她幹脆直接將賽況寫成長句子，緩解壓力的同時還能留給其他幾位經理人補充。

  尤佳莉加入足球部後，本子上無關比賽的留言內容就多了起來，並且出現了聊天口吻的問句和答案。隨著她們的“業務”越來越熟練，一場比賽下來，補充說明和經理人各具特色的對話竟比賽況數據還多，也成了南葛中學足球部獨一無二的“球隊文化”。

  今年夏天後，他們就要集體退社了，暑假前尤佳莉曾問過，這些筆記本該如何處理。露華做主，把全部本子都留在了足球部辦公室，當作資料封存。這些夾在緊張比賽中的溫馨片段是屬於她們共同的青春回憶，沒人舍得丟棄。

  現在，露華不介意公開展示每場比賽都會做的這個無聊舉動。因為，坐在這裏的她知道，正在看直播的她們也知道，這一球，翼一定會踢進的！

  翼沒有絲毫猶豫，幹脆利落的把球高高踢向球門右上角。踢完之後，翼甚至都沒有回頭看一眼結果，就奔下球場，同隊友們擊掌慶祝了。

  與發出驚呼、噓聲的觀眾們相比，法國隊員們此刻顯得無奈和不知所措。進球了？這麽快？就這麽輕易的同分了？他們剛才還以3:1的絕對優勢領先啊！

  這時，主裁判走下球場，向兩邊的主教練示意：點球大戰前五輪，雙方3比3戰平，接下來，將進入更加令人窒息的“突然死亡”回合！

  這場已持續兩個半小時的比賽實在太考驗人的心髒了，觀眾、球員和教練都是。對觀眾來說，每個環節都波瀾起伏，竟不亞於觀看法甲聯賽！心跳加速、口幹舌燥的同時，絕對值回票價啊！

  見上眉頭緊鎖，他也沒想到賽況竟會膠著至斯，一直進行到單球PK勝負階段還沒分出勝負。現在開始，打丟一個球就會永遠失去機會，要安排射門技術好的成員優先上場，甚至比之前的五輪球員順序安排更加謹慎。然而……

  看著遲遲不說話的見上，露華知道他在擔憂什麽，上場選手中，射門了得的和心理素質出色的，在前麵五輪都已經出場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露華看著球員們，沒踢過定位球的次藤和十射九丟的石崎隻能放在最後；佐野是二年級生，還是今年才脫穎而出的真正新人，但他的強項是突破而非射門，露華估計，見上不敢在這個時刻讓他去踢這至關重要的一球；若島津就更不用說了，他要承擔的守門工作已足夠重要，不到萬不得已，見上不會安排他踢點球；使用排除法，最後剩下的最佳人選是反町。

  假如早田沒被罰下場，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和形似剃刀的射球此刻正好能派上用場；新田到最後也沒被換上場，是真的可惜，點球大戰開始之後，露華一直能在他眼中看到非常強烈的、想要射門的欲望，在這樣的緊張時刻，意誌比技巧更可靠。

  除了安排一名超強第六人去踢這個不能丟的點球，他們還得期待已受到舊傷影響、疲憊不堪的若島津繼續神勇發揮。露華琢磨著現狀，暗自下定決心，以後，假如她還有機會再指揮足球比賽的話，她一定要把各項工作做足，絕不會讓己方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麵！

  “可惜。”

  岬輕輕地朝著這個方向，用口型說了一句話。露華左右環視，她周圍沒人。最後她指著自己的臉，瞪大眼睛看著岬：他剛才是在跟她說話嗎？

  岬點了點頭，露出一個似乎是安慰意味的笑容，隨後就轉過頭去。見上正在問反町：“你想不想上場？”

  反町猶豫片刻，看著坐在替補席上蒙著毛巾的日向，慢慢點頭，怎麽看都不像很有信心的樣子，東邦學園頭號射手日向第一罰失利，讓他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這種時候教練不是該果斷的命令某人上場嗎？此時發問，在露華聽來等於質疑，會讓原本自信的球員自己也覺得沒底啊！

  若島津撕了自己的手套，攤開兩隻手看看，對桌上的繃帶和止痛噴霧視而不見，直起腰說：“我上吧。”

  見上瞥了一眼球場，法國隊仍在斟酌人選順序。若島津繼續說：“我是說，我來踢這個點球。我有信心在這個回合內結束，如果這球罰不進——我也無法繼續比賽了。”

  他認真地說著，語氣非常輕鬆。這樣的若島津讓露華感到似曾相識，仿佛回到了六年級的全國大賽。上一秒，他仍坐在看台上，下一秒就跳進球場去接點球了，漫不經心，卻已經做好了十足準備。露華趕忙在見上再次發問前搶先說：“先生，若島津君一定可以做到！”

  三杉跟著表態：“我也支持。”

  見上看著仍在下雨的場地，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就這樣上場嗎？”

  他指著若島津光裸的雙手，若島津點點頭，攤開手說：“不瞞您說，我的手已經沒有知覺了。去掉手套，接球的成功率更大一些。”

  他們看到，若島津的手心泛白，指尖、指腹卻帶著青紅的瘀痕，讓雙手接觸空氣，他還可以利用練習空手道時養成的觸感、習慣來判斷出手位置。

  這是真真正正的背水一戰了。

  （第十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