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林？”

  在他們身後，不知誰在說著蹩腳的羅馬音，聽語氣是個歐洲人，聲音非常洪亮。日本隊員們回頭看著走在最後麵的若林，再疑惑地四下張望。

  若林停下腳步看著對麵，不遠處，先行抵達的德國隊員們正在穿過球員通道，卡爾·施耐德停在隊伍末尾，直直地看著他們的方向。

  有熱鬧瞧了。露華放慢腳步，偷瞄神情嚴肅的若林，這兩天，施耐德於前兩場比賽中大放光彩，而他到現在還沒出場過呢。俱樂部的好朋友於敵陣相見，施耐德是來寬慰他，還是來宣戰？大概都有吧。

  施耐德丟下自己的背包，擠過保安和一排排話筒，大步走來，他和若林身高不相上下，淡金色短發尾端微翹，在陽光下根根分明，幾乎是一種將近透明的顏色。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深藍色眼睛隻盯著若林，他們用德語交談了幾句。

  近距離看真人，露華覺得，施耐德本人比雜誌、錄影中更加帥氣——他哪裏像白癡啊？

  海爾曼·卡魯治還在那邊的通道等他，施耐德語速飛快，嘰嘰咕咕說了一大串話，若林微側過頭，不知回應了句什麽。施耐德同他對視片刻，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看也不看其他人，也不說再見，突兀地轉過身，他再次擠過保安和記者們，拾起自己的東西揚長而去。

  不愧是王牌，連打招呼都這麽有氣勢呐。

  “你跟德國王牌說了什麽啊，三少爺？”若林沉默地回到隊伍中，石崎忙問。

  若林沒回答，他思忖片刻，衝前方高聲說道：“若島津，你想知道卡爾·施耐德——他說了什麽嗎？”

  不等若島津回過頭來，若林繼續高聲說：“他問我，為什麽不出場比賽。因為德國隊員們認為，憑我們現在的陣容想勝過法國，那是癡心妄想。”

  現在這支德國隊中，施耐德、卡魯治二人是從漢堡俱樂部青訓團隊中選拔出來的，日本隊赴德拉練時，他們曾在漢堡球場交過手，卻1比5大敗給對方，若林也在那支漢堡隊中。據見上領隊後來說，當時的施耐德並沒有發揮全部實力。

  聽到若林的話，不止是若島津眉頭緊鎖，日向、鬆山都攥緊了拳頭，顯然回想起了當時的比賽現場。露華盯著若島津，他什麽也沒說，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繼續快步向前走去。

  漢堡，施耐德，讓他們認清現實的地方，讓他們輸得落花流水的人。

  德國對烏拉圭的比賽將於一小時後開始，正在向媒體散發參賽成員名單。舉辦方提供給四強隊伍的觀賽座位是位於VIP席旁的特別看台，可以同步收聽演播室的比賽解說，居高臨下，視野極其開闊。

  包廂裏已經坐了一部分人。球員們紛紛找地方就坐，法國隊成員們也坐在這個看台中，兩隊球員默契地各占一邊。

  石崎眺望著前方讚歎了幾聲，挑了個第二排的位置，正要坐下，坐在他前排側麵的一個人突然轉過身，一陣香風襲來，香氣加熱浪熏得石崎打了個大噴嚏，隻聽另一邊的法國隊員們紛紛喊他“隊長”。

  那人正是艾爾·皮埃爾，他一如既往地重視形象，穿著一件幹淨的長袖襯衫，戴著袖口，擦了香水，麥色長發呈現出海浪般的柔順光澤。

  露華疑惑地看看通道出口處，他不是從自己家開車過來麽，怎麽竟然比他們提前到了球場？

  看到他們出現，皮埃爾眼睛一亮，站起身，先對岬伸出手：“早安，岬君！”

  “早上好，祝你今天踢一場好球。”岬同他握握手，禮貌地說。

  “謝謝，彼此彼此。”皮埃爾又同隊長鬆山握手，這才對露華笑笑，露華生怕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再行一個吻手禮，立刻主動伸出手去：“早安，皮埃爾先生。”

  “秋庭小姐，早安。今天的您也是一樣光彩照人。”皮埃爾會意地握住露華的手，真誠而俏皮地對她眨眨眼睛，露華從他的袖口上聞到了淡淡的香氣，味道有點兒像路德出席宴會時使用的香水。正式、莊重，濃淡恰到好處，不那麽令人反感。

  歐洲上流社會十分注重社交，許多貴族兒童自小就會培養話術和禮節，皮埃爾顯然是其中優秀代表。在公眾場合，他會精心修飾自己，說出的句子和他的舉止一樣優雅，露華笑著輕輕抽出手，她喜歡具有紳士風度的人！

  其他日本隊員們顯然沒怎麽經曆過這樣的場合，日向微微皺眉，石崎有些受不了地轉過頭去，悄聲嘀咕：“香水味兒能熏死耗子了，想打噴嚏！”

  皮埃爾並不在意，向日本隊員們一一點頭，目光似乎不經意地停留在翼身上幾秒。他示意露華附耳過來，壓低聲音用英文說：“他的事，我請教了俱樂部的教練，有一些眉目了。”

  “真的？”露華有些吃驚，悄悄地問，“消息來源是——馬賽俱樂部的boss嗎？”

  事關足協的安排，她沒敢聲張，隻詢問了羅伯特·本鄉在巴黎參賽的事情，皮埃爾卻暗示與翼有關，他肯定打聽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消息！

  皮埃爾點點頭，抬腕看自己的手表：“還有些時間。也許，我可以占用你一分鍾？”

  別說一分鍾了，整個上午都行啊！露華剛要同意，一直留心他們對話的岬突然輕聲開口，也說著英文：“謝謝你，皮埃爾。但是，也許可以在今天的比賽結束後再說？”

  邊說，他邊給露華使了個眼色，眼角掃向一旁的見上。露華立刻醒悟過來，她現在的身份可是日本隊的工作人員！這可是世界性賽事！不能像在全國大賽那樣私自同其他代表隊的成員接觸啊！她連忙換上抱歉的語氣：“我的疏忽。我們可以晚些時候再聊這個話題？謝謝您。”

  皮埃爾也看到了見上和其他工作人員，他們正在好奇地注視著他。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笑了，隨後微微欠身，彬彬有禮地說：“不勝期待。那麽，我先失陪。”

  （第十章待續）